夏知桃设想了很多种,张狂为什么不回岐陵的理由, 但她万万没想到, 张狂居然是被她自己亲手设下的禁制, 给堵门外头了。mengyuanshucheng
望烟在一旁“哈哈哈”笑个不停,张狂满脸生无可恋,姜九黎碎碎念叨:“你把岐陵的禁制弄这么强也就算了, 你怎么不给自己留个后门啊?”
他长吁短叹,摇着头道:“简直是奇耻大辱,说出去都丢脸。”
张狂愁容满面, 五指虚虚搭在前额上,声音委屈的不得了:“你当我不急啊?我满山的树好久没浇水了。”
夏知桃看她这副委屈神色, 又想到对方被堵在家门口的可怜模样, 心中直想笑,顺手摸摸张狂头发,安慰道:“…总, 总会进去的。”
几缕墨发扫过眉眼,张狂眨了眨眼睛, 细密鸦睫似蝶翼般, 微微颤了下,小声道:“那你们呢,怎么会在这边?”
夏知桃没有丝毫隐瞒之意,一五一十地答了:“我与望烟接了任务,要去一座大宅祛除邪祟。”
望烟使劲点点头,道:“对!我害怕自己完不成, 就把夏师姐喊过来啦。”
“邪祟?什么邪祟?”
姜九黎猛地从制糖小车上蹦下来,神采奕奕,满脸期待道:“我还没见过鬼呢!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望烟道:“教主去肯定没事,但这卷宗可是金丹级别呢,你的话……”
张狂挑眉,指了指姜九黎,淡声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见望烟诚实地摇头,姜九黎兴高采烈,抓紧这个难得机会,开始自我介绍起来:“你好你好,我叫姜九黎,字九黎,号九黎尊主……”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大到譬如魔界赤炀城有几座黑殿,小到自己房间有几块璃石,事无巨细,啥都说了出来。
只不过,望烟就听了个名字,便已经傻在了原地。
九黎尊主这称呼——
她早该猜到的,能和魔教教主混一块的,两人还如此熟稔的,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
面前这清俊可爱的小少年,可是崖山头号公敌之一,不过小小年纪便打下了魔域南北两界,继承尊主之位,得到凶兽认可的魔尊。
若不是被人魔两界之间的屏障压制了一半魔气,姜九黎应该与张狂不逞多让,两人若真打起来,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停停停,你说够了没?”
张狂勉强等了会,见姜九黎滔滔不绝已经说到魔界有什么好吃的了,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他:“人家来这要做任务的,你别浪费她们时间。”
姜九黎撇撇嘴,央求道:“求你们了,我想看看人界的鬼长啥样,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我好好奇啊——”
“叫骨姬带你去鬼市,”比起姜九黎的期待神色,张狂显得兴致恹恹,嘀咕道,“满地都是,随便看。”
姜九黎才不管那么多,就算两人不带他玩儿,他也一定会跟上围观。
更要命的是,人家堂堂魔尊,你还拦不住他,还不如直接把人拉入队当个吉祥物看。
而姜九黎跟上她们后,张狂看着虽然对邪祟、鬼怪之类不太感兴趣,也默默跟了上来。
平均实力只有筑基的崖山小队,在两位反派大佬加入后瞬间实力爆棚,别说打邪祟了,直接去把崖山打下来怕是都不在话下。
夏知桃给两人仔细讲了卷宗内容,还有她与望烟在茶楼之中收集道的信息,不过姜九黎兴趣只在鬼上头,一句都没听进去。
而张狂全程都在偷偷摸摸地看夏知桃,被抓到了就惭愧地低下头,让对方好气又好笑,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在认真听。
说到最后几点可疑之处时,张狂忽然若有所思,轻声道了句:“乌星?”
张狂摩挲着指节,解释道:“我以前听过个说法,‘乌星堆门,七日定有血灾’……但也只是个说法罢了,源头不从得知。”
“可这就说不过去了,”望烟疑惑道,“杨家闹鬼之事沸沸扬扬,传了几月有余,家宅却一直没死过人诶。”
夏知桃持保留态度,道:“孰是孰非,去看看便知道了。”
姜九黎听得昏昏欲睡,猛地捕捉到“去看看”三字,整个人立马精神起来,嚷嚷道:“终于要去看鬼了么?”
夏知桃笑笑,道:“对。”
“不过,在那之前,”她冲张狂眨眨眼睛,笑盈盈道,“两位大人得与我们一同,换身衣服。”
既然几人是打着崖山名头去,那必要的派头是不能少的,起码得把天下第一大派的场面给撑起来。
更何况,两位反派大佬这一身黑衣,怎么看都跟修仙者打不上边,更像是暗阁中一刀抹喉的杀手,或者两个叛逆期的幼儿园小朋友。
张狂乖乖地坐在木椅上,夏知桃帮她拿过来一套齐整的雪白衣裳,轻轻递给对方,眉眼中掩不住的笑意:“来,换这个。”
也不知崖山怎么弄的,那白衣纤尘不染,触感细腻柔顺,布料bulingbuling闪着小碎光,高端而张扬。
张狂接过来,手臂揽着衣物,有点不情不愿,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夏知桃笑笑,道:“这套是我的尺寸,可能会稍小了些,如果不合适的话,待会带你去其他店铺看看有没有成款。”
她话还没说话,张狂蹭一声站起来,手臂将衣物抱得紧紧,乌墨似的眼睛盯着夏知桃,小声道:“这是你的衣服?”
确实是夏知桃的衣服,她微微颔首,坦然道:“确实是我的,但这套是崭新的,我未曾穿过,但若你介意的话——”
“不,完全不介意!”其实就算对方穿过她也不介意,张狂宝贝似的抱着那衣服,连声道,“我这就去换!”
夏知桃失笑,见对方小步跑走了,转头去看另外两人情况。
望烟换回了之前的闪亮白衣,而姜九黎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件白锦长袍,翘腿坐在椅子上,神态悠闲自然。
他享受着望烟崇拜的目光,朗声道:“我们魔界之人啊,没有魂魄之说,死了便是死了,直接的很。”
“化为干干净净一抔黑灰,要么被赤风卷散,要么落入鱼腹,哪来什么执念、纠缠。”
望烟捧着面庞,小声道:“我小时候看了许多画本,里面说若是招了什么无妄灾祸,可以在死后变成恶鬼复仇——但在魔界的话,那不是就没有机会了么?”
“技不如人被杀了,有什么好抱怨的,”姜九黎神色坦然,“每天化为黑灰的魔族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
他沉默片刻,忽然扬眉一笑,悠悠道:“但若是捡回条命来没死,那必定是要将仇家剥皮抽骨、开膛破肚,坟头都掘开点把火的。”
对方描述的场景太过于凶残,望烟禁不住颤了一下,诺诺地把头缩回来,吓得不敢吭声了。
真要说起来,且不论人魔自古便不两立,姜九黎还未继承魔尊之位时,是与崖山有一段血海深仇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望烟不太清楚,但似乎跟锁魔楼之事有些渊源。
不过张狂似乎事先与姜九黎打过招呼了,他知道两人是崖山弟子,十分赏面地没有出手,反倒兴致盎然地跟着,想要去瞅瞅人界的“鬼”究竟长啥样。
“狂妹那家伙呢?”
见夏知桃向这边走,姜九黎从桌子上蹦下来,不满道:“动作这么慢的?万一那鬼听到风声跑了怎么办?”
夏知桃:“……”
如果杨家之事当真是邪祟鬼怪所为,她忽然有点心疼那还没出场过的可怜鬼魂,被魔尊大人盯上,可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着急,”夏知桃道,“左右杨家还在原地,整一个家宅总不能忽然跑了。”
姜九黎追问道:“那万一鬼跑了咋办,宅子有啥好看的,我就想看鬼!”
夏知桃:“……一般来说,普通怨鬼活动范围有限,大多局限于身亡之处,但不排除执念过深,化为厉鬼的情况。”
姜九黎松口气:“那就好。”
几人正说着,张狂倒是出来了。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站着,泼墨长发犹自垂落,五指拉着衣袂向下拽,似乎很不习惯的样子。
细描的眉,胭染的唇,白衣衬着肌骨,好似叶梢霜雪、疏寥寒星,似个水墨画卷中走出的美人。
哪还有半点魔教教主的样子。
说实话,就算是现在把张狂扔入崖山仙灵之中,简直能完美地融入其中,轮容貌甚至更胜一筹,绝对挑不出毛病来。
夏知桃这样想着,旁边姜九黎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犹自感叹道:“我之前还不信,但现在看来,怪不得你能混进崖——”
“等等等一下!!”
张狂惊慌失措,瞬息之间闪了过来,手疾眼快地把姜九黎嘴巴给捂了,在耳畔低声焦急道:“别说出来啊,你想让我功亏一篑吗?!”
姜九黎心道就你这破烂演技,崖山看不出来你伪装就是崖山没脑子,但为了配合对方,还是顺着台阶下了:“好啦!我不瞎说了。”
夏知桃为了保护教主马甲,佯作听不见两人说话,细细瞧了张狂几眼。
衣衫还是稍有些短了,袖口只堪堪遮住半截手臂,露出一小截苍白手腕来。她微微低垂着头,抬手挑起几缕长发,挽至耳廓之后。
五指修长,骨节偏细,似蕴着暖意的羊脂白玉,于名匠之手悉心雕琢而出。
张狂四处张望,见周围没座位了,径直走到桌子旁,双手一撑坐了上去,懒洋洋地翘着腿,将方才风雅破坏得一干二净。
她抱着手臂,叠着修长双腿,靴尖虚虚点着地面,十足的大佬气派,道:“所以,怎么打杨家?”
教主大人,是去杨家驱邪除祟,不是让你去把人家家主夫妇给除了啊!
“等下,”夏知桃瞅到她领口扣错的几枚扣子,强迫症登时又犯了,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些许,“你先别动。”
夏知桃停在张狂面前,将对方堵在桌子上位置,身子微微前倾,五指搭上衣领,指尖摩挲着,轻轻一挑。
盘扣落了几枚,白锦衣领柔软搭落,墨发勾出一缕盈白颜色,顺着细骨浅凹而下,似拢了一壶月光。
“这几枚扣错了。”
那声音不紧不慢,绵柔地落入耳中,她只觉得脑子“轰”一声响,五指紧紧扒着木桌边缘,用力得骨节泛白。
“我帮你重新理一下。”
每一个字都似落入沸水之中,覆上了滚烫温度,蔓开清冷空气,直撞入耳廓之中,顺着脊骨一节节向下,连带着指尖都隐隐泛着热。
崖山衣衫设计的确实有些复杂,夏知桃刚来那会也研究了好半晌,才大致明白哪枚扣子扣哪里,哪层衣领怎么叠。
她仔细帮对方理好凌乱衣领,细细系上盘扣,一抬头,便撞见一双湿润朦胧的漆黑眼瞳,傻傻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移开。
夏知桃直起身子,见对方还呆在原地,忍不住笑了下,眉眼弯似新月,道:“还走吗?”
张狂似是想说什么,结果呆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口,最后诺诺地点了下头。也不敢坐人家桌子了,赶快站回地面,乖乖巧巧地跟在她身后。
城镇中几乎都是普通凡人,也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御剑,几人决定十分低调地走去杨家,顺带可以观察一下,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过,比起平时的大步流星,张狂步子慢得温吞,磨磨蹭蹭地保持着点距离。
姜九黎本来冲在最前面,结果因为带错路被其他两个姑娘轰到了后头。他悠闲地踱着步子,好奇地瞅了张狂两眼,道:“狂妹,你怎么了?”
张狂斜瞥了他一眼:“?”
“你没事吧,耳廓这么红,面颊也是,跟糖葫芦似的,”姜九黎抱着手臂,诧异道,“受寒发烧了?”
他如此说完,张狂身子猛地一滞,抬手捂住自己半边面颊,慌乱地撇开视线,凶巴巴道:“你看错了!”
杨家距离不远,不过几步路便到了。
比起集市上的熙熙融融,人声鼎沸,这杨家气派虽气派,门前却冷冷清清,连落叶都不愿卷过。
漆红门栏前,两侧都摆着个小巧的青铜貔貅香炉,里面歪歪斜斜地插着几株快要燃尽的香。
火星一明一灭,灰白余烬堆在炉中,被寒风吹得涌动,似浪潮般鼓起一小块。
“喂喂,看这个!”
姜九黎用足尖踢了踢地面,蹭下来一小块灰尘,露出洇在青砖的几滴斑驳血泽,兴致盎然道:“快看!血迹诶!!”
虽说发现了血迹,但只有零星一点,应当只是清理乌星尸体时没洗干净,不慎留下了一点。
夏知桃走上前来,握着铜环轻轻敲了几下,沉闷响声扩散开来,只听“吱呀”一声响,厚重木门被打开条缝,有人探出半个身子来。
“何人敲门?”那人身着个深色大褂,下巴一绺山羊须,眼睛眯成细细长长的一条,狐疑目光落在几人服饰上后,骤然变得激动起来:
“哦呦喂,我的老天爷!!”
他诚惶诚恐,急忙把门给尽数推开,恭敬地弯着身子,五指拢在一块儿:“几位崖山贵客远道而来,快请进,快请进!”
四人跟着他进了家宅,攀谈中得知,这人是府中管家,而进来家中怪事愈演愈烈,仆从下人们经常能看到森森鬼影。
杨家主与其夫人被吓得夜不能寐,精神日益萎靡,只盼崖山之人能帮着祛除邪祟,救众人于水火之中。
管家将几人领入大厅后,忙不迭喊了一堆下人上去招待,自己则一溜烟跑去找家主汇报了。
他动作风驰电逝,几人刚坐下来,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管家便已带着家主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夏知桃打量这杨良才,心道之前那姑姑说的不错,这人确实瞧着不似坏胚,单轮面相而言,倒真有几分寒窗苦读、满腹经纶的秀才模样。
这杨良才面目俊朗,人高袍长,骨瘦肉紧,眉眼卷着股书卷气儿,就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文绉绉的书生调子。
他急急忙忙的从书房被喊过来,一见几人便拘束得紧,先是恭维一番,接着再絮絮将家宅之事详细阐述。
“几位仙人莅临寒舍,真当是蓬荜生辉。”杨良才拢着古瘦五指,眼下晕着淡青,一派愁苦之色。
“小人反躬自问,只认心中无愧,不知怎么就招惹了此等事端,只盼几位仙君能够予杨某与夫人一个清静……”
夏知桃道:“家主不必忧心,既然崖山使吾等前来,自然会尽力相助,定给您与夫人一个交代。”
不过,说到“夫人”,这杨良才的新婚妻子,也就是闻名遐迩的柳家二女儿,却迟迟没有出现。
一旁小心候着的管家早已是满头大汗,不断地与几位侍从交代这事情,可这柳家小姐却始终没个身影,甚至吝于递个消息。
对此,杨良才只能轻声叹着,如此解释道:“绫儿家中殷实,养的性子娇贵,可嫁了我后却遭遇此等事端,日日心惊胆颤、无法安睡…也当真是我对不住她……”
队友们一个都不靠谱,夏知桃只能挑起重任,她仔细听了杨良才的陈述,对具体事情倒是了解的更深了一些。
之前还觉得外头传言夸张,一听才知,这作祟的怨鬼手段要更加残忍、可怖。
一开头只是乌星堆门,到后来,家宅中时不时便能撞见诡事,屋檐滴答落血,墙壁书落血字,院中小池无端端冒出沼气……等等数不胜数。
听得夏知桃都有点同情这夫妇俩,问道:“若如此,为何不换件宅子,或者再客栈暂住几日?”
“仙君不知啊,”杨良才道,“这已是我与夫人换的第三间宅子了,而就算在客栈之中,照样怪事横生,导致最后镇上酒楼都不敢让我们进门,生怕招惹了怨鬼。”
“——哇塞!”
“我之前还以为就是弱不拉几的小鬼,没想到这怨鬼这么厉害的!”姜九黎兴高采烈,“到时候揍起来肯定很爽!”
杨良才用惊愕又复杂的目光看着姜九黎,抬手用衣袂抹了把额头细汗,赔笑道:“这,这位仙君当真是文韬武略、有胆有谋。”
姜九黎谦虚道:“过奖过奖。”
张狂冷哼一声,架着修长双腿,道:“劝你三思而后行,让他来怕是要把房子整个拆了。”
姜九黎再次谦虚道:“谬赞谬赞,我尽量只轰掉半边房梁。”
——没有在夸奖你!
看望烟一脸崇拜地看着两位反道大佬们,夏知桃都有点不忍心提醒她,你已经拜入崖山了,和反道们沆瀣一气可是要被押去关水牢的。
但话虽如此,夏知桃她自己天天和张狂混迹一处,甚至设计了个缜密计划准备投奔魔教,着实没什么资格去说望烟。
几人正聊着,那迟迟不愿现身的杨家夫人终于来了,她倒也真是有趣,身旁一个侍女也没有,独个儿走过长廊,也无需别人通报,犹自推开了大门。
“听闻崖山到了?”
身着紫衣的姑娘斜斜倚靠在门旁,拢着手臂,抬起一丝眼皮瞥向堂内,懒洋洋道,“怎么不早些去叫我?”
她声音清朗,咬字清晰而准确,没有成□□人的绵柔腔调,更像个是青葱少女。
这位便是杨家夫人?
众人还在好奇之余,杨良才惊喜地站起身子,伸手去扶她,连声道:“夫人,你起了,身子可好些了?”
柳绫随意地“嗯”了声,稍有些厌恶地推开杨良才伸来的手。
她抬指推了推墨发间一只紫蝶似的簪,道:“昨晚闹腾的厉害,下半夜才睡着,乏力的很。”
比起杨良才恭恭敬敬的态度,柳绫显得要平静许多,虽也是恭敬的问了好,但声音冷冷淡淡,似乎并不欢迎几人。
紫衣最是挑人,若是衬着不好,要么显得老气,要么显得矫揉,而这柳绫姑娘自然不属于两者其一。
淡紫纱拢着肩膀,如烟般蔓开一层层丁香花簇,衬着肤色更为藕白,似堆金积玉中娇养出的女子。
虽已然成亲,过了礼孝忠恕四座牌坊,柳绫却依旧挽着个少女发饰,一幅我行我素的骄纵模样。
她在木椅上懒然而坐,屈指抵着自己额头,将崖山众人打量了一通。
“夫人,这几位是崖山来的仙君们,”杨良才与她解释道,“仙君们不辞远路,惠然肯来,定会将那闹事邪祟祛除,你也能好好歇息了。”
柳绫敷衍地“嗯”了声,她望着崖山众人,忽然弯了弯眼角,唇边抿出个笑来:“夫君。”
“……妾身虽闭目塞聪,对外头之事不甚了解,但听闻崖山此番只遣了两位仙君。”
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嗤笑:“怎么今儿一瞧,来了四位大人?”
“大人”两字咬的极狠,极韧,似纤细铁丝绕着脖颈,一勒一拧,骤然便能夺人性命。
眼看杨良才神色一滞,望向几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与怀疑,夏知桃斟酌着寻个什么由头好,正欲开口解释,身后一人站起了身。
不得不说,张狂相貌太有欺骗性,干干净净端端正正地往那一站,比崖山仙灵望着还像崖山仙灵。
夏知桃见她站起身子,便笑着暂且将自己想说的话藏回去,好整以暇地转过头,斜眼去瞧张狂,心中未免有些好奇,不知道教主大人想要说什么。
只见张狂向前踱了一步,松松拢着双臂,稍侧着些头,声音是个极平淡的调子,不紧不慢道:
“买一送一。”
她神色坦然,道:“你们捡大便宜了。”
作者有话要说:【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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