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漂浮空中的灵宝无人采撷,待天地间溢满的灵气与生机重筑古仙京秘境后,纷纷飞向各处,寻得自己的藏身之地吸收灵气蕴养自身的同时,也如同新填补的阵基般回馈这片天地,让古仙京生机流转不休。

空气中灵气纯净充裕,呼吸之间,让人感到通体舒畅,似乎连严重的内伤都缓解了几分。

彼时,远处隐隐有灵力神识靠近,镜灵神色警惕,萧云鹤望向天边云霞,却是莞尔一笑。

“无妨,是我天道院中人。”

钟离净缓缓回神,许是方才的小有感悟,让他目前的修为境界瓶颈有一点往上提升的浮动,不过他眼下伤势不轻,也不急着修炼,便点头示意镜灵,“你先回去养伤吧。”

镜灵本也不想与主人之外的外人过多接触,欣然点头,身影化作一点流光飞入钟离净眉心,回到他遍布着海神之力的识海中养伤。

此地灵气再纯净,对他而言到底不如海神之力好。

镜灵身影刚消失,后脚就有数道身影御剑而来,为首者俨然是天道院三位夫子与萧沉。

如今古仙京内天地大变,原本晦暗天际迎来五色云霞,照世镜犹如日月,光辉照彻苍穹。

萧沉依旧撑着一把青伞,只是伞下又多了一人。

几人刚落地,伞下的红衣少年便朝钟离净飞奔过来,一声师父出口,已撞入钟离净怀中。

“师父,你还活着!”

钟离净重伤在身,猝不及防,险些被他撞到在地,脚下趔趄了下,到底站稳了,抬手轻揉鹿灵羽发顶,对他会赶回来也有些意外。

“莫急,我无事。”

林酌月看得好笑,一瘸一拐走过来提醒鹿灵羽,“老白眼下是还活着,不过要是羽族少主你方才撞得再用力点,他可就不一定了。”

鹿灵羽从钟离净怀里探出头,是一脸羞愧懊悔,看着钟离净衣袍染血长发披散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小心翼翼的,“师父伤得很严重吗?我不是故意的,我给师父疗伤吧?”

钟离净睨了林酌月一眼,警告他不要再吓唬自己的徒弟,抬手轻拍鹿灵羽肩头,“先不急。”

几人说话间,三位夫子和萧沉也都过来了,纷纷行礼叫人,萧云鹤摆手,“都进来了。”

云夫子颔首,望向四周生机勃勃的草丛,蹙起秀眉,“萧院长,古仙京怎会变成这般……”

她是从未进过古仙京,却也知道,三千年前的战场废墟,三千年来一直有煞气所化妖物闯封印阵,不可能会是眼前宛如仙境的模样。

萧云鹤眸中含笑,看向钟离净,“说来惭愧,古仙京已然安宁,是源于小白得来的机缘。”

钟离净此人,在天道院待过百年的人对他都不会陌生,但三位夫子也都清楚,钟离净如今是九曜宫的人,一时间都有些茫然。

开阳山的王夫子面露迟疑,“可是九曜宫出手相助?”

萧云鹤叹道:“与九曜宫无关。”

这话说得几人越发迷茫,萧沉跟几个小辈更亲近,看他们都颇为狼狈,俨然伤得不轻,她撑着伞小声走近钟离净,“方才进来时碰见鹿少主,便顺道带他进来了,这里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伤得如此严重?”

钟离净一个眼神扫来,鹿灵羽就招了,小声嘀咕:“我担心师父嘛……”他说着又睁大眼睛冲钟离净眨眼,“不过师父放心,我已经让护卫把那两个碧霄宗的弟子带出去了。”

还跟他邀功?

钟离净无奈失笑,不过他确实也有些担忧谢子陵和东方雨泽二人,他们能活着离开也好。

林酌月是藏不住话的,萧沉一来他就大倒苦水,“别说了,我们可是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

萧沉不由一顿,“什么?”

林酌月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真剑,“你看看我的宝贝真剑,都被砍出多少口子了?”

没人在意他的真剑被砍出多少口子,萧沉神色凝重起来,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林酌月很是失望,“喂,好歹先关心一下我的伤吧?”

钟离净摇头失笑,忽而眼前一暗,险些跌倒,鹿灵羽忙不迭扶住他,“师父,你怎么了?”

钟离净闭眼缓了缓,感觉好了些,扶住额角摇头。

“无妨……”

还没说完,一股清润如水的灵力迎面而来,卷上钟离净手腕,他抬眼看去,正是云夫子。

云夫子掐诀凝起一束灵力,正在为他诊脉,眉心慢慢紧锁起来,“元神受损,丹田重创,若再不静下心来疗伤,只怕会留下隐患。”

她近乎谴责的严肃目光看得钟离净默默垂首。

萧云鹤轻咳一声,正色道:“那云夫人便先给几个孩子疗伤吧,赵师弟和王师弟随我看看古仙京的大阵可还有需要填补阵基之处。”

他到底还有些不放心,特意叮嘱钟离净三人,“你们好好疗伤,其余琐事等伤好后再说。”

几人伤成什么样,他心里是有数的,根本无力再战,尤其是钟离净,眼下不过是在硬撑。

萧云鹤带着两位夫子离开,云夫子和鹿灵羽一同上阵,钟离净也只好先疗伤,如今古仙京成了秘境,灵气比外面充沛,留在这里疗伤,效果比在外还好,几人便就地疗伤。

云夫子曾是医仙谷出身,自也擅长疗愈之法,有她相助,钟离净灵力运转几个周天,丹田已然舒适许多,腹部的不适也渐渐消散。

两个妖胎俨然得到云夫人的灵力保护,很快就变得乖巧冷静,云夫子这也才撤去灵力。

守在边上的鹿灵羽眼巴巴问:“师父怎么样了?”

云夫子摇头,有些头疼地看了还在入定的钟离净一眼,便起身走向不远处在萧沉帮助下各自疗伤的林酌月和石蕴,刻意压低了嗓音道:“已无大碍,但还需静养一段时间。”

鹿灵羽松了口气,乖乖捂住嘴巴免得吵到师父。

灵力运转几个周天,待丹田裂痕愈合之后,钟离净才从入定状态中醒来,睁开眼时身边只剩下鹿灵羽,其他几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钟离净扶着还有些窒痛的胸口站起来,仰头望向上空。照世镜光芒黯淡,如明月一般高悬天际,不似几个时辰前那般亮如白昼,但天地间灵气依旧,大阵规则也趋近圆满。

以前的古仙京没有日夜之分,只有溢满的煞气和永无天日的黑暗,如今大阵圆满,规则改写,崭新的古仙京里也有了白昼与月夜。

边上支着下巴打瞌睡的鹿灵羽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掉,迷迷糊糊睁开眼往身边看了一眼打算接着睡,猛地又回过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钟离净,这才清醒过来,惊喜地起身。

“师父醒了!”

钟离净向来有些许洁癖,如今恢复了两成灵力,实在难以忍受身上血迹斑斑还有些残破的紫衣,他掐了个决,衣袍骤然干净不少,他眼里仍是有些嫌弃,倒也勉强还能忍受,转身伸手揉了揉鹿灵羽发顶。

“他们人呢?”

鹿灵羽揉着眼睛,下意识蹭了蹭钟离净手掌,回道:“魔神逃了出去,天道院现在是一团乱,他们就都先出去了,云夫子说师父伤得太重,最好留在这里多休养一段时间。”

钟离净放下手,若有所思,“那我们也出去吧。”

鹿灵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映在地上,他一步步踩在师父的影子上,语气听着有些古怪,“师父是要去找人吗?我听说,极乐宫妖王也来了古仙京。”

听他没头没尾的问起这个,钟离净目光落到他身上,“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这般试探。”

鹿灵羽挠了挠脸颊,“我听说,极乐宫那位妖王是跟一位紫衣先生进来的,化名,谢乙。”

钟离净停下脚步,淡声道:“都已经传开了吗?”

师父竟然没有辩解?鹿灵羽忍了忍,没忍住问:“师父,先前那个跟着你的妖族就是极乐宫妖王吧?师爷爷下了盟主令,现如今整个道盟都在追杀他,师父也是被骗了吧?”

鹿灵羽口中的师爷爷不是白玉笙就是白乘风,两人一个是钟离净生父一个是钟离净义父。

不过白玉笙消失多年,很多时候他指的都是白乘风。

钟离净很快回答,“没有。”

鹿灵羽松了口气,“我就知道……等等!”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立马瞪着眼睛回头,“师父,你刚刚是不是说就是妖王骗了你?”

钟离净偏头看他,面色如以往一般冷淡,“没有。”

“……师父!”

鹿灵羽欲哭无泪,“您别吓我了!抓妖王是师爷爷下的命令,您不是被妖王骗了却跟他在一起,还带他进了古仙京,到底是图什么?现在外面都在说,是妖王放走了魔神!”

钟离净勾唇,“是吗?”

鹿灵羽觉得他笑起来冷飕飕的,忙解释道:“当然!大护卫都告诉我了,那个妖族一直在帮师父,林师叔和石师叔也说魔神是玄幽古教的人放出去的,不过外面传闻都是这么说的,还好没有提到师父的名讳。”

钟离净眸光一沉,“这些消息该是有人刻意传出去的,却未提及我半字,该是九曜宫吧。”

鹿灵羽支吾道:“呃……师父,师爷爷总会护着你的,说不定也是怕师父被那妖族骗了吧?”

他从未掩饰对谢魇的不信任,毕竟谢魇是妖族,还是极乐宫妖王,极乐宫跟道盟立场敌对,妖族狡猾,而白乘风向来光风霁月,如今事关师父清誉,鹿灵羽只会怪谢魇。

“如今极乐宫妖王现身奈落城,盟主又下令追杀他,这道盟都成了一滩浑水,师父不该插手的,否则一旦被人发现之前您跟妖王的事……”

鹿灵羽对着手指,嘟囔道:“如今情况不明,师爷爷亲自出手了,师父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自家徒弟自己了解,鹿灵羽既然知道真相,钟离净便没有多做解释,“外面状况如何了?”

鹿灵羽见他没有生气,想来是把话听进去了,便咧嘴笑起来,“我一直陪着师父,只知道我回来前外面都在传极乐宫妖王的事,听说是师爷爷亲自去追的,要是极乐宫妖王实力不济,怕是已经被抓到了吧?”

钟离净拧眉,“被抓了?”

鹿灵羽摇头,“不……”

正好这时,一道和煦剑意从天而降,犹如清风明月。

剑光落地,正是萧云鹤。

鹿灵羽赶紧行礼,“萧院长。”

钟离净随即拱手,“老院长。”

萧云鹤笑着摆手,“不必多礼,我猜你也是时候醒了,特意过来瞧瞧。放心,我与两位夫子已检查过古仙京各处,照世镜大阵很稳固,地脉也彻底封住了,这次多亏了你。”

钟离净无意邀功,“就算没有我,古仙京崩塌时,两位老祖留下的琉璃骨珠也会现世挽回局面。”

“你啊,还是老样子。”

萧云鹤摇头笑叹,“要出去了?”

钟离净点头,“是。”

萧云鹤问:“找人?”

钟离净如实道:“他是我带来的,如今又被白乘风冠以放出魔神之罪,我要确保他安全。”

鹿灵羽张大嘴巴,当即垮下脸,还以为师父刚刚是听劝的,结果还是要赔上名声去救妖王?

可萧云鹤这天道院院长也在,鹿灵羽只能看着自家师父仿佛冰霜凝成的侧颜欲言又止。

羽族少主尚小,最怕的就是师者,哪怕不是自家的。

萧云鹤倒没有阻止之意,只是不疾不徐地笑道:“知道你担忧妖王,石蕴和林酌月出去后已帮你查过,此刻妖王早已离开古仙京,还未传来白盟主擒住他的消息,妖王该是安全的,你如今去追只怕会暴露他。”

石蕴和林酌月的性情钟离净也了解,他们确实一心持守正道,但谢魇这一路上帮过他们许多,他们二人也都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想来也确实会先出去帮钟离净打听一下。

诚然,钟离净可以通过契印找到谢魇,但萧云鹤的话也有道理,钟离净和谢魇一起进的古仙京,此事已有不少人知情,若他们有心要杀谢魇,确实可以通过钟离净下手。

钟离净面色冷了几分,“白乘风派人来天道院找我了?”

萧云鹤轻拍他肩头,笑道:“不必紧张,天道院是还有一些道盟各家的眼线在,但既然我当众跟白乘风要了你,他暂时就不会来找你。”

他也看得出来,钟离净和白乘风这对父子之间这次的争执太严重了,钟离净并不想回九曜宫,这也是他会出手护住钟离净的缘故。

钟离净怔了下,“白乘风刻意抹去我的存在,放出流言让妖王顶罪,如今,又在做什么?”

萧云鹤微微侧身,“你进来许久,如今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想来也不会愿意留下来继续疗伤,我送你们出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钟离净本就要出去,便点了头。

三人往古仙京出口方向步行而去,月夜之下,崭新的古仙京中,成丛花草在遍地尸骸当中肆意绽放,灵力化为漫天流萤,美轮美奂。

鹿灵羽到底还是小孩子,一路上左看看右看看,眼里满是新奇,钟离净却是一路无言。

萧云鹤笑问:“先前提及魔种之事和我天道院、九曜宫的机密时,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吧。”

鹿灵羽竖起耳朵,装出一派乖巧模样,小跑回来。

钟离净不介意小徒弟也在,思索了下,便问道:“您说过,道盟各家皆被魔种侵蚀污染,被魔神以此要挟,只有永绝血脉传承,才能阻止魔种的延续,那,白乘风他……”

他话没有说尽,萧云鹤便知他想问的是什么,“白盟主身上有没有魔种,我是不知的,但九曜宫中应当也有被种下魔种之人,且白盟主俨然也偏向魔神。至于白盟主为何如此抉择,答案恐怕只有白盟主自己清楚。”

鹿灵羽瞪大眼睛,咬住手指头堵住差点泄露的惊呼。

他所知的信息不如二人多,但这一句白盟主偏向魔神,便足以让他一只羽族小鸟为之震撼。

天道院的老院长,本身就象征着权威,而钟离净又是白乘风的义子,没道理污蔑义父。

那可是正道道盟盟主,竟……

与魔神为伍?

这对他这只小鸟而言,还是太超出他一贯的观念了!

没能得到确切的答案,钟离净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又问:“您还说过,魔神若死,魔种便会失控,像春秋谷的小医仙那样怕是最好的结局,最坏的,也不过是自绝命脉传承。各家不愿如此,才会被魔神胁迫,在关键时刻出手,打破封印阵,放出魔神。”

他看向萧云鹤,眼底充满疑惑,“但您又说,各家取走宝塔镇物是为对付魔神,那他们是打算再次封印魔神,还是彻底斩杀魔神?”

萧云鹤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此僵局,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如三千年前那样,重新封印魔神,但若说彻底斩杀,他们这次既然屈服魔神,便是不愿自绝命脉传承的,我也不知,他们究竟是打算跟魔神拼命,还是已经有了法子能除去魔种,斩杀魔神。”

钟离净轻声道:“古籍上说,魔种不死,魔神便不会死;反之,魔神不死,魔种也不死。”

“是啊。”

萧云鹤按了按额角,叹道:“谁都不想死,这些人还都是道盟各家的中流砥柱。这一局,道盟与魔神僵持了三千年,如今才终于打破,我却是猜不到他们打算如何应对。”

钟离净抬眸看他,“若换了是您,会如何应对?”

萧云鹤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而后笑着看向他和跟小老鼠一样瞪圆了眼睛偷听的鹿灵羽。

“魔种就像是一柄悬在道盟头上的剑,让他们进退维谷,唯有先除去魔种,才能让道盟的这些老家伙下定决心斩杀魔神。如今道盟控制魔种之法,只是减缓魔种蔓延的速度与让身中魔种之人灵台清明,避免受走火入魔成为行尸走肉。就连春秋谷也不敢拔除魔种,若强行拔除,非但会引起魔种反噬暴死,还会侵蚀生灵。”

“身中魔种者,若不加以控制,总有一日会变作一具傀儡,只知掠夺万物生机,供养魔神。”

“从三千年前起,对付魔神的法子那便是先解决魔种。”萧云鹤并指作剑,划过虚空,笑意轻狂,“既然无法做到除去魔种,那便斩断魔种与魔神的联系。正如三千年前,九曜宫剑仙顾无名的神剑那般,在古仙京大战之中,他是唯一能做到的那个人。”

钟离净沉吟,“顾剑仙?”

萧云鹤道:“据说,魔种跟魔神之间有一条无形的连线,曾在古仙京大战之中,魔种肆虐古仙京之时,剑仙斩断这条线,救下不少被魔种侵染不算严重的道盟修士。可自他封印古仙京后飞升,三千年来,再无一人能对付魔种这种麻烦的邪物。”

钟离净挑眉,“线?”

萧云鹤说来也是惋惜,“顾无名封印魔神之时已是大乘期大圆满,半步飞升的半仙之驱,他的神剑无锋也只能在魔种新生之时遏制一二,不能彻底灭杀魔种,如今又已飞升。说来我也曾想过,这般算来,若有同样与魔神实力相当的仙神,是否能做得比顾无名更好,甚至彻底毁去魔种?”

钟离净喃喃道:“仙神?”

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或许就是诛杀魔神的关键。

萧云鹤负手笑叹,“这不过是我的一个猜想罢了。”

钟离净认真道:“但很有道理。”

鹿灵羽用力点头。

想来能与魔神一个阶级的仙神,才能打败魔神吧。

萧云鹤莞尔一笑,慈祥目光扫过他与鹿灵羽,笑问:“除此之外,小白还有什么想问我的?”

钟离净站定下来,冰蓝眼眸定定望进萧云鹤双眸。

“我想知道,三千年前,顾无名当真飞升了吗?”

鹿灵羽眨了眨眼,没忍住说:“九曜宫初代宫主顾无名?据说在三千年前,封印古仙京之后不久,九曜宫便对外宣告他已飞升仙界。”

萧云鹤也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钟离净坦然道:“当年封印古仙京后,魔种之事还未解决,顾无名却匆匆飞升,而当年一同封印古仙京的平海宗老祖接手道盟盟主之位,只百余年便陨落,有传闻说,平海宗老祖是因封印古仙京时重伤,或是造下太多杀业,才会年不足千岁便陨落。”

“那当年在老院长看来封印魔神时出了九成力的顾无名,又岂能全身而退?”钟离净语气笃定,“我认为,顾无名的飞升有问题。”

鹿灵羽认真点头,师父这么一说,他也觉得不对劲。

萧云鹤却笑起来,“很少有人会问起这个问题,不过很多年前,我也问过老师同样的话。”

他遥望明月,遗憾叹息。

“老师说,顾无名并非飞升仙界,当年成功封印魔神之后,他就死在了古仙京,但不知为何,九曜宫对外宣称他已飞升,想来是要留下这样一个传闻,让魔神心存忌惮吧。”

这真相完全颠覆了鹿灵羽一直以为听到的传闻,他倒吸一口冷气,“顾,剑仙已经陨落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四周,他们还在古仙京,哪怕是崭新的古仙京,生机盎然的古仙京,鹿灵羽仍是汗毛竖起,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钟离净看在眼里,缓缓说道:“顾无名当年就已陨落,只怕也是魂飞魄散,当年的剑仙不在了,古仙京自然也就镇压不住魔神了。”

鹿灵羽一听也没那么怕了,当年就魂飞魄散,也没那么吓人了,何况人家还是以身镇魔……

钟离净显然是在安慰自家年少的小徒弟,而在两千多岁的萧云鹤眼中,他们两个都是小朋友,看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冷酷小朋友在安慰年纪更小还怕鬼的小朋友,萧云鹤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是啊,正因为顾无名不在了,魔神这次才能轻易逃脱,但魔神今日一走,往后天道院乃至整个道盟,怕是要大劫临头了。”他又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钟离净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几人还没出去,远处就有一道剑光飞来,落在不远处,林酌月的身影便现身在几人眼前。

他换过衣袍,精神也好了不少,但脸上还是有几片乌青,走起路来右腿还是有些不自在。

“老白,你果然醒了!”

他冲钟离净招了招手,便过来给萧云鹤行礼,萧云鹤看他一动就龇牙咧嘴的,摆手让他站好了,“怎么这会儿进来了,又出事了?”

林酌月连忙摇头,冲钟离净眨眼睛,像是在暗示他什么,“没,没出什么事,道盟那边什么消息也没传来,我就是想进来看看老白。”

他生怕钟离净看不懂,又刻意背过身避开萧云鹤的视线,冲钟离净打了个手势,手掌并起像蛇一样妖娆扭动,又冲他挤眉弄眼的点头——还没消息,就是人没事,懂?

钟离净木着脸看他。

暗示如此明显,想不懂都难。

林酌月偷偷跟石蕴托人打听妖王的事,不敢当萧云鹤的面说,暗示完就转移话题,想了想,还真想起一件事,“对了老白,我进来前还有人找你,就是我们见过的苏天池姐弟,他们也在找人,说他们的侍女不见了。”

苏天池的侍女,除了红绫这个隐藏身份躲在他身边的血薇圣姬还能有谁?但红绫不见了……

怕是听说谢魇被道盟下了通缉令,也偷偷跑了。

毕竟道盟那些人要是有心查下去,不仅很快能查到钟离净身上,也能查到红绫身上,红绫现在跑了也好,免得被抓起来要挟谢魇。

钟离净暗松口气,听他提及碧霄宗便皱紧眉头,“宋岩身份已然暴露,碧霄宗那边如何了?”

林酌月啧了一声,撇嘴说:“碧霄宗宗主是玄幽古教九巫之一的消息还未传出去,倒是极乐宫妖王放出魔神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宋岩带来的碧霄宗弟子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白千仞跟大巫祭也没了影,也不知道他们这帮人跟着魔神躲哪儿了。”

钟离净冷笑,“都躲起来了?”

萧云鹤早就跟钟离净说了石蕴和林酌月托人打听妖王的结果,也就是林酌月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偷偷做的事已经暴露,还在萧云鹤面前装,萧云鹤暗暗失笑,也有些感慨。

“碧霄宗能有今日也不容易,那位容泽真人是能舍下弟子保全宗门的狠人。如今宋岩与玄幽古教的关系已经暴露,哪怕道盟暂时还未公布此事,我天道院也不会任由魔神逃逸。宋岩跟着魔神,应当暂时不会回碧霄宗,我也已派人去盯着碧霄宗,一有宋岩和魔神的消息便会通知我们。”

容泽为人,钟离净还算了解,当日当着他的面,容泽都能废了自己一名弟子,怕只怕容泽已经被宋岩蛊惑,只是表面做做功夫。

一想到这帮人林酌月就一肚子火,他摆了摆手,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我是来问问老白,那两个羽族少主让人带回来的碧霄宗弟子打算如何处置?他们两人如今还躺在云夫子院里呢,云夫子也拿他们没办法。”

钟离净不大在意谢子陵和东方雨泽,能让人顺手带他们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过……

谢魇对他们似乎挺有兴趣。

钟离净问:“他们还没醒?”

林酌月摇头,“他们伤得很严重,一个被傀儡术控制心魂,一个就剩一口气吊着。我寻思着那个谢子陵可是有神息之血的人,怕是你留着还有用,特意请云夫子多照看些。”

“神息之血?”

萧云鹤问:“他便是你们说过被大巫祭和宋岩献祭给九瓣神莲的祭品?如此有趣的人,也不知他们从何处寻来的。左右我眼下无事,走吧,我也去看看这位小友伤势如何。”

谢子陵身上的神血确实有点意思,钟离净招手让鹿灵羽化出原型跟上,便随几人御剑离开。

羽族跟天道院向来无甚交集,如今多事之秋,天道院内又一团糟,鹿灵羽不宜暴露身份。

出古仙京时,外面已是子时。

在古仙京发生了许多事,乍一出来,钟离净还有些不适应,回头看了一眼他与谢魇一同进去过的古仙京入口,便带着蹲在肩上的小青鸟随萧云鹤和林酌月一道去玉衡山。

魔神逃脱,妖王被追杀,今日出的事太多,七上宗的弟子都已随各家长老离开,包括碧霄宗的弟子,唯独碧霄宗的宗主没回来,他们隐约猜到什么,几个长老急匆匆带着弟子跑了,生怕天道院会对他们动手似的,连奄奄一息的宗门首徒谢子陵和赤月峰首徒东方雨泽都顾不上带回去。

云夫子的药庐就在玉衡山,这趟古仙京之行,不少弟子在历练中有所得,也受了一些伤,药庐中便只有天道院的学生,几个钟离净在古仙京里见过的学子也在这里帮忙。

两个学生过来向他们几人行礼,便带他们去了云夫子院中,云夫子正在为谢子陵疗伤。

毕竟差一点就被完全献祭,谢子陵伤得太严重,还躺在床上,印堂发黑,面色惨白如金纸。

几人进来时,云夫子刚好撤去治疗的灵力,吐出一口气,面容上俨然露出几分疲惫之色。

萧云鹤颔首,“云夫人辛苦。”

云夫子屈身回礼,见到钟离净面色好转才笑了笑,“伤得这般重,该留在古仙京疗伤的。”

钟离净瞥向谢子陵,“劳夫子挂心了,他如何了?”

云夫子看向闭目沉睡的谢子陵,轻轻摇头,叹道:“生机已去九成,能活着已是不易,不过此人身上颇有些怪异,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护着他的心脉,才让他活着离开古仙京。”

“我看看。”

萧云鹤挑了挑眉,这便上前,二指凝起灵力,轻点谢子陵眉心,还在沉睡中的谢子陵眉头紧锁起来,仿佛是在抗拒,又或是太过痛苦,但很快眉心便舒展开来,一滴金光灼灼的血珠便在他眉心上浮现出来。

与此同时,一股威压溢散开来,浩瀚而沉重,让钟离净肩上的小青鸟浑身羽毛炸开,钟离净抬手兜住小青鸟,渡了几分灵力给他。

林酌月早有预料,“他被献祭时这股威压也出现过。”

直到萧云鹤撤去灵力,那滴血珠仍未消散,而是绕着谢子陵转,看去明显是在为他疗伤。

云夫子问:“这是……”

林酌月殷勤地解释说:“这小子的血不简单,藏有神息,也是因此才会被他师父利用献祭。”

钟离净没说话,带着小青鸟走近床沿,站在萧云鹤身侧,冰蓝双眸打量着这一滴金光血珠。

“老院长认得此物?”

萧云鹤神色似乎有些迟疑,忽而扬唇,负手轻笑。

“这还真是一滴神血。那宋岩不愧为九巫之一,眼光是不错的。你们方才说,他姓谢?”

钟离净和林酌月点头。

萧云鹤又问:“哪个谢家?”

这个钟离净和林酌月就不了解了,倒是刚刚被神息震慑到的小青鸟,在钟离净掌心里叽叽叫了两声,回道:“碧霄宗宗主座下首徒谢子陵,原是奈落城谢家旁支后人,就是那个很久以前跟如今的五大家族齐名的奈落城谢家,如今只剩下他一根独苗了。”

“谢家?”

萧云鹤掐指一算,了然笑道:“这谢家,正是当年古仙京深受魔种其害的几大家族中那个谢家,早些年已是血脉断绝,不曾想还留了一脉,说来谢家与顾无名也有些渊源。”

林酌月好奇,“什么渊源?”

萧云鹤耐心道:“顾无名自幼与亲族分离,被魔神化名的师兄顾繁收养,后来真相大白与顾繁分道扬镳,他寻回了族中的妹妹,便是嫁到了奈落城谢家。老师曾说过,顾无名封印古仙京后,有一段时间闭门谢客养伤,只与自己的妹妹见过面,后来彻底失踪,被宣告为飞升仙界。”

钟离净觉得他的暗示很明显,拧眉垂眸看向谢子陵。

“您的意思是,谢子陵身上这滴神血,是顾无名的?”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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