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二百零五章

既然决定好自废修为也必须解决八荒录反噬,与谢魇说开后,第二日钟离净便让百里雪去将镜灵请过来,等镜灵过来之前,他便坐在蚌壳摇篮边,用灵力安抚两颗蛋。

这蚌壳是件极难得的上品法器,只不过是被谢魇奢侈地当做摇篮用了罢了。昨夜谢魇将摇篮闭合了一夜,两颗蛋被封闭在里面,虽然有生机泉和法阵蕴养并无大碍,可骤然与两位父亲隔绝开来也吓得不轻。

总之今日一早将蚌壳打开时,钟离净一走近,两颗蛋的灵识就早早醒来主动缠上了他。

从血脉感应传递而来的情绪,也是委屈害怕的。

到底是自己生的,钟离净也是心疼的,分出灵力喂给两颗蛋时也没忘记谢魇这罪魁祸首。

“好端端的,你将他们关起来做什么?还关了一夜,还好他们还未破壳,什么都不懂。”

谢魇被数落得耷拉脑袋,却一副比两颗蛋还可怜的样子,在身后将钟离净紧紧抱进怀中,下巴抵在他肩头蹭了蹭,这股黏人劲比起刚出世没多久的两颗蛋有过之无不及。

“可是有旁人在时,阿离便不喜欢与我亲近。”

钟离净气笑了,“旁人?他们是你的亲骨肉。”

他可没有忘记,谢魇昨夜才说过,他若是不在了,这家伙可不会老老实实地听话养孩子。

谢魇偷偷抬眼看他,低声问:“那昨夜要是没把他们关起来,阿离会让我抱着睡吗?”

钟离净耳尖泛红,拧眉瞪他。

这的确是实话,他不习惯有旁人在时与谢魇太过亲密。昨夜说开之后,谢魇与他确实亲过抱过,若是两颗蛋就在旁边,他大抵是不会那样主动与谢魇亲近的。这话钟离净是没法反驳,可谢魇堵得他哑口无言,他便迁怒地瞥向谢魇环在腰间的双臂。

“已经抱了一夜,妖王陛下不会还不放心我吧?”

若非是昨夜的谢魇太过不安,钟离净也不会任由他一整夜抱着自己不放。这家伙还算老实,知道他生下两颗蛋后刀口还没好,就只是抱着他在美人榻上睡了一夜,可天亮后钟离净一说要叫镜灵来,他又开始故态复萌,虽没阻止,只不吭声地抱着人。

钟离净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亦步亦趋,生怕一不留神,钟离净就会离他而去了。

由始至终,都是这副小媳妇般默默忍受的可怜样。

钟离净耐心再好,在见到委委屈屈的两颗蛋时也消耗殆尽了,懊恼谢魇这家伙想不到两颗蛋就算了,这一夜里自己竟也没想起来。

谢魇听他又叫起自己妖王陛下,心神一凛,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钟离净,却仍贪恋怀中的温暖,手指悄悄勾住了钟离净的衣袖。

“这摇篮刻有许多防护法阵,他们两个不会有事的。”

这算是解释了?

钟离净轻哼一声,怒意散了大半,“这次就算了,不过昨夜你说的那些话,我可还记得。谢魇,你给我记好了,不管将来我如何,你都得看好了他们两个,还有你自己。”

他目光由上而下打量着谢魇,这家伙分明身量挺拔,偏今日在他面前像只乖巧大狗似的,一双琥珀竖瞳巴巴地盯着人看,片刻都离不开人,钟离净皱了皱眉,眸光冷肃。

“你要活下去,我才会回来。”

谢魇顿了下,又上前轻轻抱住钟离净,他不怕被钟离净笑话,只是心中有太多不舍罢了。

“阿离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别忘了我。”

分明昨夜都已经说明白了,还是要一直不安。钟离净无奈摇头,只能再一次点头应下。

“你这样招人恨的蛇妖,就算我想忘,也忘不了。”

谢魇闻言似是有些受伤,抿着唇一声不吭看着他。

钟离净被盯得脸红,拧着他胳膊拨开他的手,“够了,再装可怜,你就给我滚去外面。”

谢魇立刻变脸,挤出讨好的笑容,捧起钟离净脸颊,琥珀竖瞳满是温柔,在他眉心轻吻,“能与阿离在一起,我才是三生有幸。”

钟离净抬眸撞进他眼底,眸光一怔,薄唇微抿。

即便此刻他的确因为这话心动了,避免谢魇太过得意转头折腾他,他选择什么都不说。

他宁肯做一宿噩梦,也不想被啃一夜嘴巴不放。

要说百里雪大事可能办不了,但通风报信还是很快的。谢魇这边还抱着钟离净不肯撒手,殿外就传来了镜灵敲门的声音,“主人。”

钟离净即刻清醒,推开谢魇,没有一丝半点的犹豫,整理着衣襟,抬起下巴示意谢魇。

“去开门。”

听见镜灵的声音,谢魇眼底有些厌烦,黏黏答答地凑近过来亲了亲钟离净脸颊才应声。

“去就去。”

钟离净皱起眉头,不悦看他。

谢魇冲他笑了笑,才转身去开门。钟离净抬手捂住脸颊,仿佛那微凉的触感仍有残存,没忍住瞪了谢魇背影一眼,却又无可奈何。

谢魇与镜灵还有点过节,冷着脸一言不发开了门就回来,钟离净已然在茶几一侧坐下。

谢魇扫了眼纱帘内的摇篮,脚步一转,果断走向钟离净,在他身旁坐下来,伸手斟茶。

温茶送到钟离净手边,钟离净看他眼下也算规矩,便由他去了,接过茶盏,看向镜灵。

“我走火入魔的事,你昨日也知道了,我也无意隐瞒你,我其实并无心魔,却是血煞入体,又被八荒录反噬困扰,以我现在的状况已然无法修炼,你想问什么大可直言。”

谢魇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确实不信任镜灵,这种时候看他的眼神却也暗含期望。到底是造化镜镜灵,说不定能解决八荒录反噬?

昨日的事,镜灵自还记得,但他听到钟离净提及八荒录反噬时,脸上也露出意外之色。

“八荒录反噬?”

钟离净坦然颔首,长话短说,“我自出生时,肩上便有一个螣蛇图腾,族中皆认定我乃是被螣蛇诅咒之子,而我体内的那股血煞之气,源头便是这螣蛇图腾,只因我年少时初次杀人后心境不稳,导致血煞入体,按老院长的说法,甚至是业障缠身。”

镜灵面色沉吟,“业障?”

谢魇也很惊愕,“老院长曾与阿离这样说过吗?”

钟离净点头,意有所指看向镜灵,“此事我应当是与你说过的,两颗蛋出世时因业障招致天罚,我便怀疑那业障并非只源于螣蛇血脉,或许也有我的一份。所幸我们都顺利渡过了这一劫,而我接下来打算解决八荒录反噬一事,才能重新开始修炼。”

提及那日的事,镜灵总是难免愧疚的,他垂眸道:“按理来说,主人身上不该有业障,不过既然是那位老院长看出来了,应当也错不了。那主人打算如何解决反噬之事?”

钟离净反问:“你听到八荒录反噬时似乎很惊讶?”

谢魇便也压下困惑,看镜灵时眼神既防备又探究。

镜灵道:“确实有点,吾并未见过真正的八荒录。”

谢魇问:“八荒录心法可是海皇宫从海神秘法中所悟,你身为造化镜镜灵,竟然没见过?”

“海神秘法?”

镜灵偏了偏头,思索了下,询问钟离净:“吾只是从当年魔神的屡次推演中得知,八荒录乃是海皇宫秘法,但记忆中并未见过,不知主人可否让吾看一看这所谓的八荒录?”

闻言,谢魇回头与钟离净相视一眼,俱有些诧异。

传闻八荒录是自海神秘法中所悟,可身为造化镜镜灵,他对八荒录的态度也太微妙了。

钟离净看镜灵的神情不似作假,便取出一枚玉简,用灵力托着送到镜灵面前,“这是我此前刻录的八荒录功法,传闻曾说八荒录乃是海神亲自传授,也有一说,是海皇宫求得海神点化,自海神秘法中所悟,唯有历代海皇方可修炼,但这功法不全。”

镜灵接过玉简,指尖轻点,神识探入玉简中的功法。钟离净接着说:“修炼八荒录,前六重便可让人修为突飞猛进,但到后三重时进展极缓慢,且有一个致命的限制——”

“若要修炼后三重功法,必须断情绝欲,否则定受反噬。”钟离净道:“我母亲当年临危受命,接下海皇重任,也因急于支撑起海国被八荒录反噬,最终走火入魔,疯癫多年之后选择自戕。而那日与惠元交手时我也用了八荒录秘法,让时间停止。”

镜灵蹙眉道:“那个时候,主人用的便是八荒录?”

见他收回神识,神色却越发怪异,钟离净应道:“的确是八荒录第九重,我此前只是借其参悟,并未想过修炼,但那日情况紧急,我便耗尽全身精血赌了一把,第一次便成功施展了秘术。你可看出什么了?”

谢魇盯着镜灵的举动,越发觉得他的反应古怪。

镜灵有过片刻迟疑,垂眸望向手中玉简,“这功法,吾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吾并不觉得陌生,许是在化形之前就听过。在吾看来,这八荒录的确与吾记忆中海神的空间秘法有七分相似,尤其是后三重,竟能让时间停止,可这部八荒录又着实怪异。”

钟离净问:“怪在何处?”

镜灵抬眸看他,“后三重太过苛刻。按照这样的功法修炼下去,一旦心存私情,必将受八荒录反噬,这便要求修炼者势必走上无情大道,可天底下又能有几人能做到心中没有半点私情?而且后三重功法与前六重也有些冲撞,像是,被恶意篡改过。”

钟离净眸光微冷,“你确定?”

镜灵没有点头,只道:“吾有种直觉,这八荒录与海神的时空秘法、乃至造化镜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它的后三重不该是这样的,吾却也不知道该如何修改这部功法。”

谢魇闻言看向钟离净,眼底满是化不去的担忧。

钟离净朝他摇了摇头,说道:“这功法为何会如此,我眼下也管不了了。但若你的直觉属实,待我重新修炼,继承海神传承之后,也能拥有一样强大的力量,这比起修炼这部残缺不全的八荒录要强许多。”

镜灵也暂且先压下心头疑惑,将玉简送回茶几上,“照这八荒录所言,一旦开始反噬,唯有一条路可以走,便是,斩断情根。”

他说着看了谢魇一眼,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又或多或少的有些怜悯与同情。

谢魇回了他一记冷眼,转头看钟离净时却又紧张起来。明明昨夜已经说好,他还是会忐忑和恐惧,这种心情莫说是他成为妖王之后,便是成为妖王之前他也从未有过。

钟离净暗叹一声,索性与镜灵直言,“我无意修炼八荒录,但它既然已经给我带来隐患,我势必要先将它除去才是。镜灵,或许你不会赞同,但我已决定废去功法修为。”

这话一出,镜灵便被惊得愣住了,“自废修为?”

谢魇同样忧心忡忡。

钟离净递给谢魇一个安抚的眼神,“八荒录反噬并不能造成昨日那样的血色领域,那血色领域乃是我体内那股血煞之气形成,若没有这股血煞之气支撑,我要解决反噬会轻松很多。而我昨日也已经找到体内这股血煞之气的源头,便是螣蛇的护心鳞。”

镜灵怔了怔,“原来如此……”

钟离净道:“看来你并不意外?”

镜灵恍然回神,“昨日主人走火入魔时,吾便察觉那封锁大殿的结界中有螣蛇的力量。”

谢魇昨日也听他提过一嘴,这会儿才有空闲问起。

“你确定那是螣蛇的力量?”

镜灵看向他道:“妖王身上同样能也有螣蛇的力量,但昨日那股螣蛇力量要更加强大。”

谢魇倒是忘了这一茬,啧了一声,接着问他:“昨日那股力量源于螣蛇护心鳞,乃是螣蛇的灵魂力量,自是比我眼下强大的。若阿离取出螣蛇护心鳞,自废修为,依你看,有几成把握能解决八荒录的反噬?”

镜灵面露犹疑。

钟离净放下茶盏,神色认真,“镜灵,自废功法修为确实有一定的风险,也必会让你等待我恢复修为继承海神传承的时间延长,我知你或许会着急不愿等待,但有天命珠,我以我过去百余年的修炼经验向你保证,最多百年,我会得到海神传承。”

谢魇隔着茶几握住他的手,承诺道:“我也会倾我所有,助阿离早日恢复到昔日的修为。”

镜灵看着二人,笑叹一声,眼底有几分遗憾之色,更多的却是无奈,“若没有八荒录反噬影响,主人恢复昔日修为不过是时间问题。吾确实心急,怕太迟了,唯恐等到魔神对海国动手便迟了。可事已至此,吾也明白,主人的决定,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钟离净,浅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急躁,末了叹息一声,“或许没有螣蛇护心鳞的这股血煞之气,主人能更快恢复修为也不一定。主人想做什么便做吧,吾会尽全力助你除去八荒录反噬,炼化天命珠。”

他说着又惭愧低头,“若那个时候,吾没有被心急冲昏了脑袋,一心让主人早日恢复修为,或许主人便不必动用这八荒录第九重功法,两位小少主也不会落下致命伤势。吾亏欠主人的,这一次也该偿还了。”

钟离净闻言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向谢魇,镜灵这般妥协,倒是叫他心底最后一丝怒火也消散了,他心口一松,起身看向镜灵,“好,有你们相助,我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他眸光凝重下来,攥紧拳头,沉声道:“不管前路有多艰难,在未达目的之前,我都不会放弃,海神传承,我钟离净志在必得!”

即便是落入低谷,钟离净的这份傲气依然不曾屈服。谢魇心头一震,起身道:“海底灵脉灵气充裕,也很安全,阿离若是决定了废去修为从头开始修炼,便去那里闭关吧。”

钟离净向来雷厉风行,心知此事最好越快越好,避免自己被八荒录反噬影响日渐增大,看摇篮时仍是不舍,却也毅然做出了决定。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走吧,他们就交给……”

今日就要走?

谢魇眸光一暗,打断他的话,“交给大长老和族老!我会陪阿离闭关,自废功法修为风险不小,那螣蛇护心鳞即便在阿离身上,只怕也不易取出。而我正好拥有螣蛇遗骨和螣蛇妖血的力量,我会从旁协助,直到你安全为止,我才能放心照看他们。”

自废功法修为,必然会有些痛苦,钟离净能忍受,却不喜欢被自己亲近之人看到自己不好的样子,他摇头道:“你留在岛上……”

谢魇面色极认真,“若见不到你,我会疯的。”

钟离净有些气恼谢魇一再反驳自己,可心中也明白,谢魇如此安排无非就是太过紧张他,太过担心他,他心头一暖,终是妥协了。

他看向摇篮,心头又是一软。

“那随你吧,我想出岛之前,再陪伴他们半日。”

他也想再闭关之前再多陪陪谢魇,左右都陪了当爹的,再多待半日陪陪两颗蛋也无妨。

便是这样子传出去会被笑话不够果决,他也认了。

镜灵鲜少见钟离净感情外露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眸光温和,“吾也需先恢复灵力,才好助主人解决反噬,主人若还有事,吾便先回去了,待您传信吾便赶来。”

见钟离净默认了,谢魇松了口气,牵起钟离净的手,“我也还有事要吩咐大长老他们,还有两个小家伙,也得安排好了才出岛。”

钟离净不适地挣了下手,没挣出来,便跟镜灵说:“那你先回去吧,我走时会叫上你。”

镜灵眸光略过他与谢魇牵着的手,眼底笑意深了些许,这便颔首告辞,利落转身离开。

他走后,钟离净举起被谢魇握着的手,“还不松手?”

见他不高兴,谢魇只好松手,仔细反思自己适才言行,温声哄道:“镜灵知道你我的关系,在他面前,我想只是牵手也无伤大雅。”

钟离净却轻斥道:“谁让你自作主张安排一切的?”

原来生气的点在这里?

谢魇看着他,挑眉不语。

钟离净被他看得假恼火变成了真恼火,“看我作甚?”

谢魇笑而不语,只低头牵住他的衣袖,俨然是示弱姿态,“阿离这次闭关,是要取出螣蛇护心鳞,还要自废修为功法解决八荒录反噬,颇为凶险,我若放任不管,只管照看自己的血脉,阿离可还会看上我?”

钟离净被他问得哑然,“可你我都不在,他们……”

“你我不在,大长老与族老们都在,何况金麝岛向来与外界隔绝,他们在岛上很安全。”

“可阿离这一去,却不安全。”谢魇看向钟离净,琥珀竖瞳里满是压抑的焦虑烦躁,“我不能没有阿离,我谢魇不怕死,只怕阿离遇险时我又不在,你该怎么办?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像两颗蛋出世那日一样出世差点就醒不过来的事再发生吗?”

钟离净无言以对。

原来那日他没能及时赶回来的事,至今仍让他后怕。

谢魇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凶了,很快收敛起外露的情绪,抱住钟离净,“我只是担心你。”

钟离净眨了眨眼,冷静下来,环住他后背,“是我忽略了你的心情,你若能安排好一切,让两个小家伙都好好的,那便都听你的。”

谢魇暗松口气,“我会的。”

钟离净便不再多言,任由谢魇抱了一阵,回去照看两颗蛋,这一去不管顺利不顺利,总是要耗费不短时间,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回来。

钟离净守在摇篮边,轻叹出声。

谢魇刚与大长老传过信,闻声在他身旁坐下,撩起他散落眼前的银白长发,别到耳后。

“舍不得吗?”

钟离净看着他须臾,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若我这趟顺利也罢,若不顺,谢魇,你答应我,要照顾好他们。我其实一直都想找到白玉笙,因为母亲,因为海国一些关于他抛妻弃子的流言,我怨过他,恨过他,直到意识到他已陨落,一切都不重要了。”

谢魇本不喜欢听他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可难得听他提及他的生父白玉笙,便安静听着。

钟离净眸中黯然,“在玄枢真符的幻境中,我曾见过白玉笙留在世间的一缕神识,我想,若是他还活着,小时候我或许便不会被同族孤立欺凌。可事实上,他死在了我出生前,死在了海国,他最后的力量化为海国的星图,日夜照耀着我长大成人。”

“或许白玉笙在陨落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钟离净抓紧谢魇的手,“正因为我小时候吃过那些苦头,我希望两个小家伙长大后可以不要再受同样的苦。谢魇,不要因为我救他们才被反噬而迁怒他们,要对他们好。”

谢魇眉头紧锁,到底没有反驳他的话,握紧他的手道:“阿离这几日的丧气话也太多了。”

钟离净轻笑,“因为有了牵挂,才会想在冒险之前多叮嘱一些,但我永远都不会放弃。”

他攥紧谢魇的手,冰蓝眼眸一片坚决,“我决定了要做的事,在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能阻拦。”

谢魇苦笑,“我知道,就算是我也没法阻拦你。但我会在你身边帮你,再也不会走开了。”

快到晌午时,几人准备出岛,谢魇已然安置好了一切,钟离净将储物戒中自己亲手刻下的一对白玉符放进摇篮里便与谢魇出门。

大长老与佘长老等人已在殿外等候,镜灵也过来了。

多余的话谢魇就不多说了,揽着钟离净走向众人,吩咐赤鳞道:“两颗蛋就交给你了。”

赤鳞正色应是,“属下定会照看好两位小妖王。”

谢魇瞥了眼笑嘻嘻凑过来的红绫,又多说了一句,“看好她,别让她捣乱,若不听话……”他抬手一挥,将一支骨哨送到大长老面前,“你不爱生事,也得守好了金麝岛。”

红绫一眼认出这骨哨上有着与谢魇用来压制自己的金蛇环气息相似,猜到这也是控制金环的物件,下意识扑过来抢。赤鳞眼疾手快收了起来,朝谢魇拱手,“属下明白。”

红绫气得要死,只能狠狠咬牙跺脚,“师兄这么做,倒不如把我带上一块去闭关算了!”

谢魇冷漠道:“不需要,你若敢靠近,我捏死你。”

“师兄好狠毒!不去就不去,谁稀罕给你奴役!”

红绫闷哼一声,骂完就跑。

她是真怕被谢魇揍,手上又有金蛇环压制妖力,刚才恢复的修为肯定是打不过谢魇的。

谢魇都懒得理她,转头看向钟离净,钟离净正被百里雪眼巴巴看着,试图让他捎上自己。

不过钟离净也没理会百里雪,他与谢魇的说辞是出岛闭关,并未让众人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但见到佘长老时,钟离净难得多说几句,“这几日麻烦佘长老了,我这次闭关,短时间内回来不来,索性再多麻烦佘长老一阵,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妖仆。”

佘长老难得好脾气,看了眼百里雪,点头应下。

“钟离道友客气了,将他放在我这里,死不了。”

百里雪哆嗦了下,满眼惊恐,用眼神求助钟离净。

钟离净却也帮不了他,只说:“相信有佘长老护着,在我回来之前,你都会平安无事。”

百里雪这才反应过来,他若是出事了就是佘长老没照顾好他,所以佘长老定会护好他?

可若是他这姨姥姥偏要不走寻常路,这可怎么办?

佘长老不是没发觉他那要哭不哭的表情,但她今日也不知为何,见状也不再生气,只眸光复杂地看着钟离净与谢魇,“我说话不好听,便祝妖王与钟离道友此行顺利吧。”

钟离净与谢魇相视一笑。

“多谢。”

安排好众人,谢魇与钟离净便带着镜灵出岛了,御剑飞出很远,钟离净仍忍不住回头。

“但愿下次回来时,能够让两个小家伙顺利破壳。”

谢魇攥紧他的手,“会的。”

一回生两回熟,到海底宫殿的路钟离净又走了一遍,已然记牢,穿过结界,入了大殿。

这回他们的目的既不是殿中的宝库,也不是甬道里那个藏宝配殿,而是大殿后的广场。

那片广场说来更像是祭坛,四周遍布古老的阵基,灵气浓度也比大殿中要更精纯几分。

谢魇道:“这里离海底的灵脉更近,灵力更精纯,也是结界阵基,海底灵力都汇聚于此。”

镜灵转了一圈,笑容还算满意。

“是处宝地,比岛上的灵气都要浓郁。”他转头看向二人,留意到二人还未分开的双手,掩唇轻咳一声,转头往周边阵基飘去,“我先行布阵,妖王与主人且再等片刻。”

他难得这么识相,谢魇求之不得,这便牵着钟离净走到广场边缘,望着结界外的游鱼。

“还好这里还算拿得出手,没让我这妖王太丢人。”

钟离净也笑道:“从跟你离开九曜宫,这一路走来,你为我付出的,又何止眼前这些?”

谢魇不由感慨,“这两日的阿离都格外温柔,若是今后阿离也能这样待我,那该多好。”

钟离净斜睨着他,“看来你对我往日态度颇有微词。”

谢魇忙道:“冷漠的阿离和温柔的阿离都很好,我都喜欢,从秘境那时就心心念念着了。”

钟离净下意识看向远处布阵的镜灵,白了谢魇一眼,唇边却仍是泄漏出几分浅淡笑意。

“要记住我今日说的话。”

谢魇知道他在说照顾两颗蛋的话,再是不愿也认真应下了,“我会记住的,但将来我还是更期待能和阿离一起教养两个小家伙。”

镜灵乃是造化镜镜灵,又曾追随海神,法阵一道,他是极在行的,他巡视过广场一圈,便运转灵力激活这些古老阵基,一座金光大阵在结界下升起,无数灵气汇聚而来。

钟离净头一回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可法阵已成,没说完的话也到此为止,挣开谢魇的手。

“要开始了。”

谢魇也在心中暗骂镜灵的识趣还是一阵一阵的,这见鬼的布阵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他心中不舍,一把拉住钟离净手腕,将人带入怀中,天生低温的怀抱本能地汲取钟离净身上的温度,一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后腰。

谢魇欲言又止,到嘴边便只剩下一句叮嘱,“若是受不住,那就停下来,我们再想办法。”

钟离净怔愣一瞬,低声笑起来,抬头亲向谢魇唇角,只轻轻一触碰,便退开来,清冷眉眼带着温柔笑意,世间至美也不过如此。

“谢魇,等着,我将螣蛇护心鳞给你取来。”

他说罢退出谢魇怀中,大步走向镜灵,谢魇下意识伸手,没能抓住的衣袖在指缝溜走。

钟离净一路走到法阵前,与镜灵点了点头,便抬步踏入阵中,到这时才回头看向谢魇。

谢魇不自觉追随他的目光走到法阵前,攥紧了五指,扬声道:“若是受不住定要与我说!”

钟离净回眸一笑,冰雪消融化为春水,动人心弦。

镜灵后知后觉自己布阵似乎是太快了些,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跟钟离净解释。

“吾布下此阵,在凝聚灵力的同时也会护住主人的元神,尽量让主人保持清醒,避免被八荒录反噬迷惑心神,伤及自身。吾虽不知主人打算如何取出螣蛇护心鳞,将源于它的血煞之气连根拔起,若主人想停下,尽管随时开口,吾定会尽力保全你。”

钟离净缓缓点头,又看了谢魇一眼,这一眼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似要深深记住他,但在谢魇开始反悔之前他便就地打坐,运转起灵力,眸光在一瞬冷凝下来。

“我自有法子取出螣蛇护心鳞,一会儿煞气出现,你们无需担忧,无需插手,我能解决。”

他说到最后,特意看向谢魇。

谢魇不用想都知道他这是特指自己,也只好答应。

“我知道了,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惊扰到阿离的。”

钟离净颔首淡笑,闭目运气。

他已知道那股血煞之气真正的根源,很快找到藏在经脉中的血煞之气,一如他几回打开血色领域那样,血光自他身上骤现,又因为法阵存在,只堪堪将他笼罩便停滞。

眼看钟离净的身影被那血色结界彻底笼罩,谢魇心头一紧,快步走到法阵前,竖瞳几乎收缩成一条阴冷竖线。前一刻还温柔含笑的眉眼,这一刻彻底沉下脸,神色紧绷。

镜灵看在眼里,提醒道:“主人说过,不能插手。”

“我记得。”

谢魇冷声应着,脚下正站在法阵之外仅有一尺之距,始终没有踏入钟离净不允许的范围。

镜灵便也不再多话,只叹道:“但愿主人能成功。”

而此时此刻,在被血色结界吞噬之际,钟离净的心神已被牵引着,进入了自己的识海。

肩上的螣蛇图腾在发烫,却并未给他带来不安,似乎在告知他不必进入煞气血海,他本就是得螣蛇护心鳞偏爱守护了百年的人,他想见螣蛇护心鳞,护心鳞自会前来见他。

这一次,是在他晦暗的识海。

空海上黑压压的,怒风惊涛,赫然山雨欲来之兆。

在八荒录反噬之下引起的几次走火入魔后,他的识海已然一步步被黑暗阴冷的煞气侵蚀。

钟离净随着肩上的滚烫热度指引,踏过茫茫空海,一步步往前走去,终于在肩上热度减退时,海平面下缓缓出现极庞大的黑影——

那黑影绕着他脚下海底转了一圈,似在寻找契机,须臾后,才破开幽黑海水,露出真容。

那是比钟离净见过的螣蛇虚影小了许多,却又完整的螣蛇之身,它缓缓升出海面,那双泛着血色煞气的琥珀竖瞳高高俯视钟离净。

钟离净没有感觉到半分压迫,反倒是肩头热度消减后舒服了许多。他抬手按住肩头,冰蓝眼眸毫无顾忌望向螣蛇的阴冷竖瞳,唇边扬起笑意,语调温和如老友重逢一般。

无半分忌惮,也无半分恐惧。

“你来了,螣蛇。”

国庆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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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第二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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