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今天之前,一切只是詹出岫的猜测而已,那么现在,在灭云教的据点内,见到了被俘的顾然,他才确信,自己的猜测绝不会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她明艳地让人有些不敢相认,虽然被困在水灵禁笼中,但那姿容却令人过目难忘,略显狼狈的处境反而给她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此前,苍蓝阁偷袭灭云教据点,虽说没有成功,但却让灭云教教众颇为光火,因此在修整两天之后,他们也集结了一支小队,成功突袭了灵州境内的一个三洲联盟的据点。
灭云教没有杀俘的习惯,按照锦垣的吩咐,能劝降的都是尽量劝降,他们并不是要称霸整个灵蕴大陆,与沧州、灵州、中州的斗争中,若是都强硬地使用雷霆手段,到头来,拉了一堆仇恨,得到一个几乎废了的三洲,对锦垣来说,没有意义。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反对以落云宗为首的垄断统治,还修真界自由清朗而已。
因此,这一次突袭三洲联盟据点的行动,又掳回了一批修士,顾然就是其中一个。
詹出岫走到水灵禁笼前。
顾然也看到了他,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诧异。
“顷荇草、檀琁草,好计谋啊顾然。”
顾然苦笑,“没想到会在此处与谷主再次相逢,实在是惭愧,只是您说的话,顾某愚钝,有些听不懂呢。”
詹出岫神色变冷:“不要再与我装傻了,青罗镇我去过了,补气丹我也查过了,一切都刚刚好对得上,你让我怎么相信这是一场巧合?”
顾然定定地看着他,随即移开眼神,“我真的不懂您在说什么。”
“医者仁心,丹药师的职责你忘了吗?虽然因为你的这场计谋,灭云教胜了,但我却对你没有丝毫感激,你这是对丹药师的侮辱,也是对灭云教、苍蓝阁弟子的侮辱。”詹出岫冷哼一声。
“詹谷主难道竟将苍蓝阁弟子的突然昏迷归咎在我的头上吗?我为何要这么做呢?我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还请詹谷主不要如此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你自己清楚。”詹出岫一甩袖子,准备离开。
“詹谷主好生奇怪啊,这一仗灭云教胜得如此容易,双方伤亡这么小,您竟然还不开心了,您自称为医者,不是应该希望天下没有伤患的吗?”
詹出岫回头,看到顾然无悲无喜的双眸。
他沉默片刻后道:“也许从结果来说,你的做法没有问题,但这世上没有人希望自己只是随意任人摆布的棋子。你究竟目的何在?”
“我没有任何目的,我只是希望天下没有争斗,没有纷争。”顾然垂眸。
詹出岫心知自己这是问不出什么了,他本来也不是谈判审问的高手,“还有一事,茯苓,那个小女孩是你杀的吗?”
顾然摇头,“詹谷主还是不信我啊!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什么茯苓什么小女孩,我都没见过。不过我相信,一切都是上天安排,早已注定。”
詹出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顾然却想起了初到青罗镇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她见到她的时候,她已是奄奄一息,在罕有人至的山林中,以为顾然是来接她的地府使者,喃喃地说着想再见一眼爹爹。那是一个注定早夭的孩子。
詹出岫没有走远,他远远地看到,一个灭云教弟子走了过来,与看管水灵禁笼之人要来了顾然的禁制,将顾然带走了。
“那是谁?”他问身边的药童。
“是教主身边的灵珑吧。”
詹出岫眯眼,果然与教主有关。在曲隐谷中,顾然为了救锦垣,特意拿出了《青苫高级丹方》,与他一起研究青苫浮漠丹的制作。当时他便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他也知道,落云宗内部,有一股暗中支持锦垣的势力,看来顾然就是这一系的人了。
他一声叹息,虽然十分厌恶对方这种制作假丹、破坏丹药师名声的行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将会是锦垣的一大助力。
————
顾然被灭云教弟子带到了一处院落,解开了水灵牢笼,但身上的禁制仍在,让她无法调用任何灵力,所有的储物灵器也早就被收走了。
“姑娘这边请。”带她来的那个弟子退到了门外,门内两位笑意盈盈的侍女一左一右看着顾然。
顾然跟着她们往屋内走,纱幔之后竟然是一座巨大的浴池。
被服侍着沐浴完毕,穿上黑色华服,略施粉黛,戴上发饰。
还不待顾然好好欣赏一番镜中的自己,两位侍女又一左一右将她领到了屋外,她赤脚走过风雨连廊,来到了另外一间屋子。
她一进屋,两位侍女便恭敬地合门退了出去。
顾然向里走去,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寝殿,屏风之后,是一张金丝楠木白鸟朝凤雕花床。
床榻旁,立式的衣架上挂着一套黑色金丝滚边礼服,上面绣满了同色的暗纹,十分华丽。
旁边还有一面等身镜,供主人检查自己的仪容。
顾然走到镜子前,看着身上的黑色衣裳,仔细看了才发现,上面还绣着暗红色的蝴蝶,这样浓重的黑色,在落云宗是禁忌。从沧灵中三洲盛会开始,白色便成了落云宗的颜色,圣洁又高傲的颜色。
而反对落云宗的灭云教,则是黑色,统一的黑色兜帽长袍,百蝶枯木与炎焰之蝶组成的特殊图腾。
正想的出神之时,背后传来脚步声。
顾然回头,正是多年未见的锦垣。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交领长衫,青玉腰带,长发束起,双手背在身后,他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模样,眼神深沉让人捉摸不透,真正成长成了一个一方霸主该有的样子。五年前的狼狈模样似乎还在眼前,从那次之后,顾然每次见他只远远一撇,还未曾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观察过他。
顾然在某一个瞬间恍惚觉得,他真的很像锦宣。是啊,这二人是叔侄,本来容貌眉眼间就十分相似,只是曾经的锦垣爽朗中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轻佻,而如今,他棱角更加分明,眼神愈发坚定,神色越发威严,竟与锦宣的神态气质有些相近。
顾然在恍惚,锦垣也在打量顾然,她只是亭亭地站在那里,脖颈修长,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掐就断,黑色将她衬得愈发肤白若雪。
一缕黑发落在她纤瘦的锁骨上,锦垣走上前,将那缕发丝拨开,“云姬,黑色果然很适合你,白色太乏味了。”
顾然后退一步,“少宗主……”
听到这声称呼,锦垣的神色立刻就变了,“我唤你一声云姬,你就将这里当做了落云宗吗?!你好好看看,这里是灭云教,而你,也不是那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云姬夫人了,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教主不必如此勃然大怒,是云姬不懂规矩,请您莫要见气。您或许不知道,落云宗内有很多人,一直都还是将您当做少宗主看待。”见锦垣面色稍霁,顾然继续道,“其实,宗主也是如此。”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锦垣大怒,镜子瞬间碎裂,屋内灵气暴乱。顾然跌坐在地,脸上被镜子的碎片划出一道伤口。
锦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口中的宗主,是将我灵根毁去、打落苍渊之人,是我这一辈子的仇人,是我立志要将其斩于剑下的人。”
见顾然不看他,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对了,如今的这一切不是也有你的功劳吗?多亏了当初你给我的那枚丹药,锦宣吃了之后,立刻就要将我灭杀,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我给你的那枚丹药,确确实实是青苫浮漠丹,你可以去问詹出岫。”顾然赶紧解释。
“詹出岫确实是炼出了青苫浮漠丹,但你交给我的那枚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我一心只为落云宗,我只是想你们叔侄二人和睦,我怎么可能会给你一枚假的丹药害得你们叔侄离心呢?”
“够了。”锦垣厌烦地打断了她,“陈年旧事,我也不想再提。是与不是,假药真药,都无所谓了。我现在坐拥烟州、凉州,中州烟州也即将被我攻下,一统五州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至于锦宣,只能拖着他那日渐虚弱的残躯,守着落云宗那个腐朽的宗门,在他的凌霄峰里等死罢了。”
“也许,我该感激他?”锦垣看着顾然,不满地让她始终盯着自己的眼睛,“你说呢?”
“现在他最宠爱的女人,也落在了我的手里,你说他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当场吐血而亡?”锦垣仍自顾自说着,他凑到顾然耳边,轻声说,“我现在只能祈祷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别那么弱,就这么死了,可太便宜他了,我可是,要亲手杀了他的。”
顾然有些绝望,看来锦垣对锦宣确实恨之入骨,这种恨意,她不知该如何去消减。
“你受伤了。”锦垣的手抚上她的脸颊,那里被镜子的碎片划出了一道血痕。
“小伤而已。”顾然垂眸。
看着锦垣倾身而上,越来越近,顾然心中突然浮现出不妙的预感。
他一手捏着顾然的后颈处,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线条优美的脖子充分地暴露在他面前,他最喜欢这幅引颈就戮的模样,脆弱而美丽。“别跟锦宣了,跟着我吧,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甚至给你更多。”
“您如今掌一方权柄,美人在侧,云姬怎敢高攀。”顾然苦笑。
“你不愿意吗?”锦垣喃喃道,“为什么?我哪点比不上他?为什么你会选择他,而不是我?”
“您又何必执着于我呢?”顾然看向他。
锦垣看着她,顾然的眼神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像是看破了一切的透彻,又像是怜惜,像是抽离。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总感觉,她下一秒就要飘然而去,那种抓不住的无力感令他烦躁。
他的视线移到了她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上,那就得到她,彻底抓住她吧。
突然,锦垣按着她的肩,将她推倒在布满镜子碎片的地上,随即覆身而上,迎着她震惊的眼神,粗暴地吻上了她的脖子。
“锦垣,放开!”顾然剧烈地挣扎着,手中的灵气团已悄然聚起。
但下一秒,锦垣的剑道领域展开,将两人都覆盖在了其中,领域之内,是锦垣的绝对掌控,顾然的手无力地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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