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不行。baoxiaojianduan”

漫长的沉默后, 宁溪开了口。

钟棘发出个介于“哈”和“啊”之间的音节,侧过脸来看她。红笺在耳下随风微动,少年下颌线单薄锋利, 只是侧目投来点莫名的视线,可总让人觉得他的瞳孔宛如寒冷的烈火。

说真的, 不怕是不可能的。

钟棘身上的杀欲过重, 那种宛如荒野上蛰伏残忍的凶兽气息能一寸寸侵蚀人的骨头, 将它们熔成烂泥。

宁溪低了低头,即便如此,还是坚决地拒绝:“不行。”

开玩笑。

让啾啾和钟棘一起, 怕不是明日就能准备葬礼。从以前到现在,与钟棘一同执行任务的弟子,有几个是活着回来的?

宁溪就不幸旁观过一次。

那是剿杀紫革蛛时,满洞窟密密麻麻的蜘蛛朝他们涌来,其中一位惊骇的师妹腿软了几分, 下意识拉住钟棘手腕,却被他反射性地厌恶甩开。

蜘蛛的毒牙瞬间刺穿了师妹的喉咙。

钟棘能救, 却不救。他只是居高临下看了一眼, 甚至没有为师妹的死怜惜一瞬。

片刻后,他转过身,看向燃起他征服欲的强大妖兽, 绽放出兴奋的笑。

人类的感情丰富多彩, 面对强敌时的恐惧, 面对死亡时的同情,面对同伴时的援护,还有生死关头的慈悲——这些,钟棘都没有。

放啾啾和他单独一组, 太危险了。

然而不待钟棘回答,苟七就先“嗯”了一声,温暖可靠的嗓音听起来极其坚定:“你俩一起也行,就这样安排吧。”

“???”宁溪不可置信地看向犬耳少年。

什么,你这个叛徒。

“苟七!”她低声。

犬耳少年神色未变:“既然安排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张弛点头:“也好。”

“不行——”宁溪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苟七一把捂住嘴。

“走了。”苟七半拖着她离开。

直到出了问世堂,才松开她。

宁溪第一件事就是踢过去。

“你认真的?”她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你把棠鸠留给钟棘?”

“嗯。”苟七被踢一下,没觉得疼,点点头。

“为什么?”宁溪扬高声音。

苟七道:“因为我能闻到,他对啾啾师妹没有恶意。”

宁溪一愣,直勾勾看着他,慢慢收回手。

苟七顿了顿:“相信我,我们当中,只有啾啾师妹和他在一起,是绝对安全的。相信我。”

他甚至一连说了两声相信他。

苟七本来就是个让人放心的……狗。

宁溪别过脸,算是妥协了。

顿了顿,又不甘心:“要是出了意外,你这辈子都别想长高。”

苟七点头:“好。”

他能保证。

因为他能嗅到人类的感情。

就好像能嗅到陨星对问世堂弟子们的喜爱,能嗅到啾啾对他们的信任,还能嗅到那日开阵时,棠鹊在啾啾面前翻搅澎湃的心绪。可是太过复杂,苟七生而为狗,根本不懂。

狗耳朵抖了抖,苟七看向黑色的前方,疾驰的风旋转着擦过脸颊,扑朔迷离。

他突然问。

“你说,人为什么能又希望一个人好,又希望她不好?”

宁溪侧过脸看看冒出意义不明问题的少年。

苟七的犬耳因为想不通而竖得更直,耳廓朝前,稍稍歪着头,对人类的爱恨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表情。

许久后,宁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

那比啾啾还矮的姑娘被差不多矮的少年拖走了,张弛打了声招呼,也旋即带着其他人离开问世堂。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下来,钟棘松了眉头,转身走向弟子厢房。

少女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睫毛偶尔颤抖一下,额头上全是汗珠。

突破筑基期没有任何危险,但不代表没有风险。

最大的风险就是——前功尽弃,修为倒退。

第三次修订版教材《这个修仙者真厉害》里面说了,世界上每位修士突破瓶颈时面对的考验都不一样。

有些筑基期的师兄姐也曾分享过他们的经历。金灵根的师兄是劈碎铁石,土灵根师兄是爬上云霄高峰,苟七是在水中找到桂冠,变异雷灵根的宁溪则是穿过风暴。

而啾啾的突破场景并没有那么气势恢宏。

她现在非常圆润,没有胳膊没有腿,只有一颗小芽,在腥臭的黑暗中摸索向上。

她变成了冻土下的一颗种子。

冰冷的土壤之下,连水分都是刺骨的。虽然啾啾现在只是一颗种子,但她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其中那难以忍受的寒意,让她牙根发颤,骨头疼痛。

冻土极其坚硬,岩石污泥与冰块连成一片,连工匠的凿子也要费好大劲才能击穿。

现在这堆东西沉沉压在她身上,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自己会爆掉。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突破这里,然而她的芽叶却过于柔软无力。

这种脆弱感让她很烦闷,她明明一向都是强硬派来着。

幸好灵力还能使用,所以啾啾将灵力全部附着在了小芽上,让那片原本软绵绵的叶子变得锋利钢硬。

即便如此,在厚厚的冻土岩层下,这小小的利刃还是犹如以卵击石。

钟棘站了一会儿,啾啾似乎在调整自己状态,以便自己再一次与困境较劲。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本来就是先天残体,留不住灵力,只能靠阵法和养灵珏苦撑,现在四周微薄的灵气几乎全部被她汲取干净,只剩下养灵珏疯狂运转。

钟棘收回视线,唇齿间意义不明地“啧”了一声,似乎很心烦。

片刻后,那心烦渐渐变成了其它东西,他手背上青筋凸起,指节泛出没有血色的苍白。

他压抑着,低低喘息一声。

少年身上有股蛮横的野性,连喘息都是桀骜不服的。

他看起来很痛苦。

仿佛被无数柄长剑刺穿,钉在地面,想要挣扎着脱离束缚,可那长剑实在是钉得太深,每一次动作,都是一次血淋淋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最后只能徒劳地烧红眼。

饶是小怪物钟棘也不得不难以忍受地弓起身子,一只手捂住自己脸,另一只手费力地贴上她额头。

教科书里说不能轻易对人打开,也不会轻易对人打开的紫府,轻易被他打开。

啾啾还在和冰岩勾心斗角。

过了许久,她收回灵力,用嫩芽感受了一下头顶的岩块,然后陷入沉默。

刀叶锐利,小小一片,能迅速割断人的喉咙,可割这玩意……给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不说,费了这么多功夫,也才割出了浅浅一条口子。

古话确实有水滴石穿这个典故,但也得好多好多年才能实现。

她在紫府中才度过了一月有余。

她在想屁吃。

啾啾现在浑身上下都在痛,叶子也痛,种子也痛,冰冻的水不能及时给她提供养料,她又干又渴。

她闭上眼睛,想要休息。

然而,黑暗中却突然传出个声音,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瓶颈,是指扼制你成长的阻碍。突破瓶颈,不是磨练你本来就有的心性,而是让你冲破你的阻碍。你那么聪明,怎么连这个也想不明白?”

很年轻的声音,并不厚重,清朗得像风,却是狂妄肆意的风。

啾啾一愣,再睁开眼时,四周已经通明,有个少年踩在皑皑白雪之上,一袭红衣翻飞。

乍然一看很像小钟师兄,同样的十七八岁年纪,修长高挑,狂躁嗜血。可认真看看,又不是。他比钟棘还要艳丽几分,是满身锋芒戾气也盖不住的绝色。

少年没有红笺,耳垂单薄白皙,眉眼中拧着难以驯服的反叛。

啾啾是个很正常的女中学生。

虽然有着一张面瘫脸,但也会在抢走哥哥游戏机后,指着立体屏面无表情地告诉哥哥她觉得《塞尔达传说》里的林克很性感。

这少年,在她眼里绝对称得上貌美。

所以她多看了他两眼,才问:“你是谁——”

啾啾的声音突然扼进喉咙。

雪白薄刃已经穿过她头发,啾啾空洞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不知何时,她已经变回了人形。发丝被削断几根,悠悠飘落在雪上,一根一根,分外显眼。

寒气在风中扩散。

少年离她极近,鼻尖几乎快碰到她。

同是突然发难,青鸾的攻击她姑且还能闪躲,可他的动作,她根本看不见。

啾啾握住剑柄,心跳稍快。

“现在,来杀我。”少年咧开嘴角,盯着她,张狂地笑了,“你有七天时间,碰到我,就算你赢。”

“碰不到呢?”啾啾声音冷硬,死气沉沉。

“……”

少年突然沉默。

可除夕日的赤炎谷,竟比藏雀山还要热闹。

是除夕,也是开阵的黄道吉日。

现在赤炎谷中站了不少人,各个气度不凡,神情肃穆,站成一个圈,严阵以待得仿佛在召开首脑会议,为“不用什么事都投票”进行投票表决。

也来了些弟子,人群中免不了会有小小的交谈声。

“那黑袍的便是掌门九玄真君?”

这问话的多半是外门弟子,一年到头进不了几次主峰的人,也见不到什么门派高层。

很快有人给了回复。

“不错。听说掌门已经三百多岁了,不过看起来还很年轻,就是头发有点少。”

“我早说过修仙驻颜只能驻皮肉骨骼,不驻头发,你们还不信。瞧瞧咱掌门。修仙越久头发越少。他变强了,也变秃了。”

“多吃些黑芝麻可以有效防止脱发。我这里恰好有一点,也不贵,三百灵石一两,防秃要趁早,欢迎师兄师弟们抢购。”

苟七堪堪站在人后,个子太矮,只能踮着脚张望。

背后谈论声还没停。

“掌门身边那满脸刀疤,凶神恶煞,还翻白眼的真人又是谁?”

“还能是谁,韶慈真人,据说修为比掌门还高几个台阶。”

“这就是他对掌门翻白眼的理由?”

“不,他是修炼秘法,导致瞳孔变小,看起来略有些嘲讽罢了。”

“啊这——不止是有些嘲讽吧。”

“我瞧着张驰师兄站在他旁边,莫非他是张驰师兄的师尊?那旁边的红衣小师兄是——”

“是钟棘。”

提到钟棘名字,叽叽呱呱的弟子群突然噤声了。显然这小魔头的恶名从内门到外门无人不知,连提到都让人胆寒,恨不得以“那个名字都不能说的人”来称呼他。

遥遥一看,那少年皱着眉,满脸郁躁,似乎很讨厌这种人多的场合,手指有意无意摩挲刀柄。

“……钟师兄是不是想杀人?”

“大胆点,去掉是不是。他一定想杀人。”

他们点名的人物苟七一个也没能看到,在一堆大长腿中间,哪怕他蹦成一只兔子,也只能看见前面人乌黑的后脑勺。无奈之下,苟七只好拉着啾啾在人群中穿梭,想要找个绝佳的观景台。

“七七。”人群中突然传来个声音。

循声望去,两人立刻看见了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宁溪,她身边还站了三四个年轻人,约莫都是问世堂的弟子,其中最为年长的弟子推着架木质轮椅,轮椅上坐了个人,正对他们微微笑着招手。

看起来是个三十余岁的男人,头发羽白,从肩头垂下两绺。他皮肤是病态的苍白,缺乏血色。睫毛长眉,都是白的。

“师父!”苟七惊喜了,忙不迭跑过去,绽放出一个赤忱的笑脸,要是他有尾巴,现在多半已经摇了起来。

——不对,他本来就有尾巴。

啾啾跟着走了过去。

男人揉了揉苟七的脑袋,又抬眼看向啾啾,唇边是秀气的浅笑:“你便是棠鸠徒儿?”

啾啾低头行了个礼:“晚辈见过陨星真人。”

“不必多礼。”男人眉眼间都如玉如诗,又有些易碎的脆弱感。他声音也是清润的,伸手扶了下啾啾,刚要说话,却骤然收回手,掩着嘴咳嗽起来。

咳得不厉害,但很痛苦,额上浮现出细细的青筋,四周弟子无一不担忧惊呼:“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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