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的上空始终笼罩着黑云，陆怀钦就这么一直坐在细雨里，一动也不动，就好像与那些惨死的人一起被时间遗弃在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声惊雷直直落在陆府上空。

轰隆隆——！

仿佛一个信号，又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那道凝固已久的身影终于动了。

陆怀钦蓦的放下双手，怔怔然仰头。

少年僵硬的脊梁伴随着后仰的动作，颤抖着缓缓挺直，细长的脖子努力又努力地朝着天空仰起，如天鹅引颈，带血的苍白侧脸沐雨向上，无声地仰望苍天。

近一点，再近一点，似有某种压抑的迫切将要冲破人身的束缚……

轰隆隆——！

“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

破碎的笑声骤然响起，如春雷乍动，越来越大，越来越乱，越来越……痛。

陆怀钦踉跄着站了起来狂笑不停，那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脆弱得好似浮川春冰，又好似别枝秋叶。

他就这么笑啊笑，笑啊笑，蓦然回首眼中却是含泪带血，泣不成声。

猝不及防的对视，我愣愣地看着他狼狈的脸，心脏忽然一抽一抽地疼。

怎么这么疼呢？怎么会，这么这么疼呢？

我抬起手用力揪住了胸口的衣襟，越来越紧，指甲和骨节都泛起了白，慢慢的连我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直觉催促着我，快做些什么！

我下意识地抬起脚想朝陆怀钦走去，可四肢的骨缝里却像埋了无数细针，每动一下都牵动心脏一缩。

“陆怀钦，”

“陆怀钦，”

我用尽全力向他靠近，颤抖的手始终伸向他，眼里也只剩下他那张殷红与苍白交错的脸庞。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一点点拉进，终于，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入手一片刺骨的冷。

也正是这一瞬间，心脏莫名的疼痛带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从我的眼眶扑簌簌落下。

我望着眼前的人，用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声音断断续续地恳求道：

“陆怀钦，你别哭了，好不好？”

“陆怀钦，我心疼，好疼。”

“陆怀钦，你的心是不是也跟我一样疼？”

“陆怀钦，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

“陆怀钦，别哭了，别哭了……”

短短十来步的路，却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可是，哪怕我用手紧紧地握住了陆怀钦的衣袖，哪怕我们近在咫尺，哪怕我言辞恳切地祈求，心脏的疼痛也没减缓分毫。

面前，陆怀钦垂着黑压压的眸子看着我，病态的红从他的眼眸蔓延至眼眶，再到眼尾，血丝攀附，触目惊心。

细雨无知，融入泪痕顺着他湿冷麻木的脸彳亍而下，流连于苍白唇吻。

明明是一张看起来年轻又青涩的脸，却居高临下冷得慑人，也空得刺眼。

空气忽然沉默了下来，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有一会儿，我只知道自己眼眶里的眼泪已经倒了个干净。

我的视线渐渐因为乱雨和心脏的抽痛，变得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就连意识也越来越沉。

“是你吗。”

忽然，一道喑哑的声音伴随着雨声入耳，不清不楚，一如其主人半明半昧的面庞。

“……是我吗？”我恍惚了一瞬，心底不禁跟着那道声音去想，去思考，然后开始语无伦次地喃喃道：

“我不知道，我是来找你的，可我的心脏突然好疼，我明明没有生病啊……可是，可是你一哭，我的心就好疼好疼，所以你别哭了……我帮你，我会帮你的，你别哭，你别哭……”

我的声音渐弱，握着陆怀钦衣袖的手指也在毫无知觉间滑落。

随着眼中世界的摇晃翻转，少年孤零零地站在雨中的那抹冰冷身影，成了留在我脑海中的最后一幕。

他一定还在哭，不然我的心怎么还是这么疼呢？

我会不会，就这么心疼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