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夕阳的光线绕过新城的防御塔洒下,给这片由钢铁和废墟交织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暖色。塔林和拉德卡正漫步在城市的主干道上,脚步轻松,脸上带着少见的放松神情。这一天没有实验数据,也没有医疗任务,她们可以暂时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真是难得的假期。”塔林一边舔着一根用铁木生仙人掌果浆制成的冰棒,一边感慨,“要是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就好了。”

拉德卡抱着手臂,微微一笑:“多亏了咱们的吞噬者刚好进入休眠期,否则咱们今天可能就不是在街上散步,而是在防线上忙活了。”

“休眠期。”塔林咂了咂嘴,“他们依旧喜欢到处乱窜,随机突袭,这算什么休眠。”

“总比那种大规模的攻城战要好,”拉德卡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你还记得上次他们袭击东南角的场景吗?整整三天,矿血的输送管都差点被炸断。”

“别提了,那几天我几乎没睡,盯着指挥部传下来的每一条数据更新。”塔林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矿血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拉德卡挑了挑眉:“怎么,你想给自己整上个机械手臂了?”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它真的像血液一样流动在机械改造的部件里,你不觉得这很诡异吗?”

“诡异?”拉德卡笑了笑,“我倒是觉得挺实用的。没有矿血,我就只剩一只手能用了。”

“可我还是很难想象,”塔林皱起眉头,“它们和血液的外观如此相像,可组成元素却截然不同,到现在我们都搞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平白无故出现在大地中的。而且这玩意儿的排异规律也是迷雾一团,有些人前一天还要死要活的,后一天用锤子敲一下脑袋就对矿血接受良好了。”

“你这是在暗示我脑袋被锤子敲了?”拉德卡故意瞪了她一眼。

塔林赶紧摇摇头:“哪敢哪敢!你可是医疗部的大天才!”

拉德卡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语气却带着一丝调侃:“要不,下次给你也装条机械腿?免得你老抱怨自己的腿跑不快。”

“算了吧!”塔林抱紧自己的胳膊,“我还是喜欢我的真皮真肉,虽然偶尔跑不快,但至少不用担心漏血——不管是矿血还是人血。”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经过了新城的主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机械雕塑,那是用无数阵亡士兵和人民的遗物焊铸的,周围种着来之不易的绿植,场景意外地平和而美丽。

“这地方真不赖,”塔林环顾四周,“来到这里之前我从不敢想象废土之中还能有这样的城市,真是奇迹。”

“奇迹背后是鲜血堆积的代价。”拉德卡的目光扫过不远处巡逻的士兵,“我们源源不断把士兵推上前线送死,但如果没有他们的牺牲,格林霍特根本撑不到今天。”

两人继续前行,经过一家小酒馆时,里面传来嘈杂的笑声和争论声。塔林停下脚步,好奇地探头张望,却被拉德卡一把拽了回来。

“别看,里面全是狩猎队的家伙。”拉德卡低声说,“他们要是发现我们在这儿,准得拉着我们喝一晚上的引擎威士忌。”

“引擎威士忌?”塔林睁大了眼睛,“他们到底在哪酿的酒?”

“机油熏烧,”拉德卡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说那是为了和机械产生共鸣,喝多了不死也得拉肚子。”

街道两边的建筑风格充满了废土后工业化的粗犷气息,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用废弃材料拼接而成。街角的商铺门前挂着各种手工制品,路边的小摊贩正热情地兜售一些看起来无用的小玩意儿,比如锈迹斑斑的发条玩具和简陋的手工饰品。

“这些东西有人买吗?”塔林指着一个摊位上的金属雕像,忍不住问道。

“人们总得找到点活下去的理由。”拉德卡的目光在摊贩之间扫过,最后落在一个贩卖旧书的小摊上,“有些人卖生活必需品,有些人……卖记忆和梦想。”

塔林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啊,谁都想多留住一点人类文明的痕迹。”

拉德卡轻笑了一声,目光有些恍惚:“多尔瓦尼亚的人也是这样。我们总是在路上,但每个车厢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小世界。绣花布、旧玩具、家族传下来的乐器——哪怕是再破旧的东西,也舍不得丢。”

正说着,一个推着手推车的老头走了过来,向二人展示一个看起来像是刚从战车上拆下来的变速器。塔林摇了摇头,而拉德卡随手摸了摸零件的表面:“这东西上次出现在西区交易市场,应该是两个月前一号哨所遭遇的那批劫掠者的回收品之一,你的价格至少高了三成。”

那老头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走开。

她们走过一片更为热闹的区域,那里似乎是一个临时市场。居民们用布条搭起简陋的棚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从食物到生活用品应有尽有。一群孩子围在一位手持木偶的老人身旁,因为木偶的舞蹈而欢呼着。

“这里的生活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更充实。”塔林停下脚步,注视着那群笑闹的身影。

“娜塔莉的政策起作用了。”拉德卡说道,“她尽可能保证底层居民的基本生活,即便资源有限,也让大家有活下去的希望。”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们招手。

“嗨,高材生们!今天怎么没待在实验室里钻研你们那些机密项目?”

是蛆虫,他坐在一辆小型运输车的驾驶座上,朝她们挤出一个欠揍的笑容。

“蛆虫,”塔林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有点正事?”

“这不就是正事嘛,”蛆虫笑着拍拍车顶,“不过今天我可比你们忙多了,刚从回收队那帮大高个手里接了点东西,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谢谢,不用了。”拉德卡揽过跃跃欲试的塔林,“我们的假期就这么一点时间,不想浪费在你的垃圾身上。”

蛆虫耸耸肩,发动了运输车,留下有些失望的塔林和无奈的拉德卡。

小巷尽头,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挂着摇摇晃晃的招牌,招牌上用旧金属片拼成的“铁杯”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酒馆的外墙上挂满了废弃机械零件和锈蚀的齿轮,透着一股粗犷的废土风格。

“到了,就是这里。”拉德卡推开门,回头对塔林说道。

塔林跟在她后面,小心翼翼地踏进酒馆。一股混杂着酒精、机油和烤肉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你确定这地方是喝酒的,不是修车的?”

拉德卡轻笑一声:“修理工和喝酒的人有什么区别?他们都靠这些东西续命。”说着,她随手指了指一个角落,那里坐着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正一边喝酒一边把玩一个小扳手。

酒馆里灯光昏暗,几张简陋的金属桌上摆着形状各异的酒杯。吧台后站着一个独眼的老板,正用一块油腻的布擦拭杯子。看见拉德卡,他扬起了眉毛:“哟,今天带朋友来了?”

“给我来两杯废铁朗姆。”拉德卡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然后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塔林过去。

塔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坐下,椅子发出不妙的嘎吱声:“废铁,听起来像是医疗废弃物。”

老板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差不多,不过是丢进你胃里的那种。”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旧金属杯,将澄澈的橘黄色液体倒了进去,“放心,保证喝不死。”

塔林盯着那两杯酒,酒液中仿佛有微弱的荧光在闪烁。她咽了口唾沫,小声嘟囔道:“简直就是润滑油。”

“别废话,尝尝看。”拉德卡端起酒杯,示意塔林一起碰杯,“这是我最近发现的,只有这家有!”

两人碰了一下杯,塔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顿时被一股辛辣的味道冲击得皱起了眉头:“哦我的处理器!这玩意儿是用什么调的?辣椒和汽油吗?”

“这可是正宗的多尔瓦尼亚酒。”拉德卡抿了一口,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不习惯的话就慢点喝。”

塔林喝了几口后,终于适应了一些。她放下杯子,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客人大多不是熟悉的面孔,他们穿着各具特色的工作服,操着陌生的强调,却意外地让人感到放松。

“老实说,我可受不了这个味道。你们那儿的人真这么喝?”

“当然。酒是我们最重要的家常用品之一。”拉德卡的目光微微失焦,仿佛穿越了废土的沙尘,“多尔瓦尼亚人住在巨大的车厢里,那些车厢是我们的家,每到一处就会打开篷布,摆出货物或乐器,有时候还会跳舞、唱歌——篝火升起来的时候,谁喝得最多,就算那天晚上最受尊敬的主人。”

“篝火和舞蹈……”塔林支着下巴,眼神里满是向往,“那听起来比这儿要热闹多了。”

“是啊,但也更危险。”拉德卡的语气变得低沉了一些,“随时可能被劫匪袭击,甚至吞噬者。有时候一整列车厢都会消失在夜里,连痕迹都找不到。”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到处旅行,为什么不定居下来,建一座像格林霍特一样稳固的堡垒?”塔林好奇地问。

“定居就意味着静止,意味着失去自我。”拉德卡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灵魂的活力就在于流动,我们的家是车轮下的道路,而不是固定的土地。没有方向的旅行也是一种自由。”

塔林静静地听着,眼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你为什么离开?”

拉德卡只是又抿了一口酒,并没有回答,

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塔林试图开始新的话题:“我还以为医生不喝酒呢,你看起来倒是挺熟练。”

“战场上待久了,不喝点怎么活下去?”拉德卡笑着举杯和塔林碰了一下,“这地方虽然简陋,但老板会收集一些有趣的酒,偶尔来这里坐坐,还能听到些废土上的趣闻。”

“比如什么?”塔林来了兴趣。

拉德卡靠在椅背上,指了指吧台旁边的一位老顾客:“上次听他说,有人试图用矿血灌溉农田,想要种出齿轮。”

塔林忍不住笑了出来:“咱们新城人民的创造力真是没边了。结果呢?”

“植物全死了,连土壤都变成了酸化的危险沼泽。”拉德卡摆了摆手,“不过他们没放弃,最近好像还在尝试改良配方。”

“太疯狂了。”塔林摇了摇头,“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确实不错,比实验室要轻松多了。”

两人就这样聊着天,不知不觉喝完了杯中的酒。当她们起身离开时,夕阳的余晖已经被夜幕取代,窗外的街道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安静而神秘。

酒馆的门灯刚刚打开,门口又传来一阵动静。抬头一看,是乌鸦座的阿格拉布和卡尔兹。

阿格拉布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神情温柔而平和,看着心情不错。而卡尔兹则显得有些不耐烦,金棕色的马尾随着步伐一甩一甩,脸上写满了“我不想来,但被迫来了”。

“哟,”塔林笑了,“未成年人也来喝酒?”

“我们早就成年了,”阿格拉布假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正好办完任务路过,听说你们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我只是来看看她别又被骗了。”卡尔兹撇撇嘴,一屁股坐下,语气直来直去,“这家酒馆上次差点用防冻液坑了她。”

“哎呀,那次是意外。”阿格拉布笑着摆摆手,“不过今天我看着菜单上的‘铁杯特调’挺有情调的,就想着试试。”

塔林挑眉:“听名字就不靠谱,八成又是个奇怪玩意儿。”

“那又怎样?”拉德卡咧嘴一笑,“来都来了。”

不一会儿,一壶散发着奇怪香气的特调被端了上来,液体呈现出一种介于青绿色和金属灰之间的诡异颜色,还冒着些许泡沫。

“这看起来……”塔林盯着壶里的液体,“像是安娜刚提炼出来的矿渣。”

“多虑了,这只是些普通的酒精饮料。”老板笑得意味深长,“它可是我们这里的招牌,很多大兵都爱喝。”

“她们爱喝的东西,大概率就是慢性毒药。”塔林冷冷地说。

拉德卡已经不耐烦了,随手拿起一只金属杯倒了一点:“怕什么,咱们新城人喝的不就是这种命硬酒?试试再说。”

“我可不想命硬到直接对瓶吹。”塔林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学着拉德卡的样子倒了一点。

阿格拉布优雅地拿起杯子,轻轻闻了闻:“倒是很有废土特色……嗯,有点烤焦的机油混上干草的风味。”

“你们太夸张了。”拉德卡大大咧咧地喝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咽下去,“味道不赖,虽然有点冲,但还能接受。”

塔林犹豫了一下,也试着抿了一口,结果下一秒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天哪,这是酒还是溶剂?!”

“我就知道。”卡尔兹抱着胳膊冷笑,“下次直接叫‘消化液特调’得了。”

“别这样,”阿格拉布轻轻抿了一口,微微一笑,“其实后味有一点淡淡的莓果香,挺特别的。”

“特别得让人想吐。”塔林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自己的杯子,“早知道就不该进这家店。”

正在这时,酒馆的一角传来一阵喧哗声。几个穿着旧装甲的工人正激烈争论着什么,其中一个猛地站起身,冲着卡尔兹的方向喊道:“嘿,你们是飞行员吧?来和我们比一场,输了的买单!”

卡尔兹眉毛一挑,“比什么?”

“喝酒!”对方兴奋地拍了拍桌子,“看谁喝得多!”

“无聊。”卡尔兹嗤之以鼻,“别把我当成你们那种靠酒提神的懒蛋。”

“小子,怕了就直说。”那人嘲讽道,“飞行员连喝酒都不敢?”

“卡尔兹,别上当。”阿格拉布轻声劝道,“他们只是想找茬。”

但不服气的女孩已经站了起来,右手捏上一支巨大的酒杯。

“完了,出事了。”塔林捂住脸,低声说,“我就知道不该让她们留下来。”

两人正笑着,塔林手腕上的通讯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塔林、拉德卡,你们的假期结束了。”

“萨拉札尔?”塔林皱起眉头,“又是什么事?”

“是总司令亲自下的命令。”通讯另一端的萨拉札尔声音有些疲惫,“回收队在卡瑟隆以东50千米处发现了吞噬者的异常活动,可能需要你们过去支援。”

“吞噬者?”拉德卡摊开手,“那和我们这些医疗人员有什么关系?”

“行动小队的随行军医不在病床上躺上一周怕是起不来了。”萨拉札尔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你们知道的,这座城里没有真正的假期。”

说着,他播放了一小段录像,娜塔莉的半身像从小小的终端屏幕上跳了出来:“我们无法承担矿血供应链中断的风险。更重要的是,这片区域可能涉及吞噬者的新动向。你们的任务是协助行动队,确保矿血安全,尽量避免进一步损失。”

“听起来很有道理。”塔林抱着双臂,无动于衷,“不过,金丝雀,你自己怎么不去?”

“因为我还得在这儿处理其他的紧急情况。”萨拉札尔平静地回应,“而且,我可应付不了这么专业的事儿。”

“好吧,小鸟儿,”拉德卡揉了揉脑袋,试图散去酒气,“告诉我们任务的详细地点和需求吧。别忘了算上加班费,否则我们可没动力加班。”

“你和总司令说去。”萨拉札尔轻声一笑,“详细信息已经发到你们的终端上了。出发前别忘了带些营养液,你们可能会需要它。”

通讯终端断开,塔林和拉德卡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假期果然是奢侈品。”塔林嘟囔着打开了终端查看任务信息。

“那就走吧。”拉德卡耸了耸肩,“至少我们还得保证自己能活着抱怨,不是吗?”

两人转身朝着任务地点走去,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新城的灯光一盏盏亮起。街道上依旧有人闲逛,有人在忙碌,似乎没有人意识到不远处即将迎来的风暴。而塔林和拉德卡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废土的暮色中,新一轮战斗的阴影悄然笼罩她们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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