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愈合

春桃喊来几个小厮解开迟声反缚着的手,他腕上被麻绳捆得发紫,挣扎之间磨破了皮,将麻绳染成了暗红色。绳结系得紧,为了不伤及皮肉,只得拿匕首细细地割开。

松绑的瞬间,迟声像只折了翅的雀儿,无力地向前扑去。

小厮们怕这贱奴的血污溅在自己身上,一个个都退得远远的。

“一群蠢物!”纪云谏快步向前伸出手,意料之外的,扑过来的人很瘦很轻,一个病患很轻易就接住了一个伤员。

怀中人比他小上一大圈,脸上有几个明显的掌印,身上的麻布衫已四分五裂。隔着薄薄的一层血肉,纪云谏的指尖触碰到了迟声凸起的肩胛骨。

这人未来注定会成为高不可攀的龙傲天,但现在他只是静静地伏在自己怀里,胸腔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

“春桃,你去寻一顶软轿过来。”纪云谏示意小厮把迟声接过去,但迟声死死地搂住他的腰,身上的伤口由于用力复又裂开,迸裂的鲜血顺着纪云谏的指尖往下滴。

纪云谏看着他咬到泛紫的嘴唇和紧闭的双眼,拿不准他是否清醒。

【系统提示:龙傲天爽值-1,目前爽值剩余3。】

看来很清醒。

纪云谏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只手将迟声往怀里紧了紧,另一只手解下鹤氅替他披着,遮住那一身鞭痕:“墨书你去将府里的药师请来。”

他回头看向执鞭的仆役:“谁命你责罚他的?”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下仆早已跪在地上两股战战,不住地磕头:“少爷明查,管事的下令让小人着重责罚这贱奴,若是打死就直接拖出府埋了,小人实在是不敢违抗啊。”

“是什么缘由?”环在腰间的力气小了些,纪云谏瞥了眼迟声,这下是真的昏过去了,手松松地垂着,只余下一根小指头钩在腰带上。

“管事的说这贱仆手脚不干净,刚被夫人赶出屋来,又到少爷屋里偷鸡摸狗。公子您瞧——”下仆指了指地上的暖炉,“管事的打了他四五个巴掌,他都不愿意把暖炉交出来,还说公子让他来领冬装。管事的气急了,就命我打他。”

纪云谏方知晓这顿毒打竟源于自己,他平日只需使唤院里的仆从,不曾料到府内还有这等刁奴的存在:“夫人将他赶出来,所为何事?”

下仆嗫嚅半天也没开口,墨书看着公子脸色,上去就抽了两巴掌:“主子问话,哪有奴才不张嘴的道理?”

“夫人院里少了件翡翠摆件,正好这仆役当天进去打扫过,到处寻不到失物,便算到了他头上。”

没赃物就定罪,不过是欺负一个孤仆没靠山罢了。纪云谏不打算管别院的杂事:“春桃,仆役以下犯上,依照家规该如何处置?”

“回公子,应杖责一百,赶出府外。”

“不经主人同意,私自对家奴用刑,又该如何处置?”

“回公子,应杖责五十,罚半年月银。”

“这二人你依规处置。再按迟声的身量,领几套上好的冬衣,送至院内。”

语毕,他没再看地上跪着的杂役一眼,几个丫鬟服侍着他俩进轿,一行人径直回了公子院。

常为纪云谏看病的药师温礼早已候在了门外,见纪云谏下轿,忙上前问道:“公子可又是有何不适?”

“我无碍,你替他处理一下。”他瞥了眼身侧,小厮已按着吩咐将浑身鞭痕的迟声放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纪云谏一身青色的外袍被蹭满了斑驳的血迹,指尖上还残留着鲜血黏腻的手感。他自觉已是尽心尽力,便直接进了内室,唤了热水来洗漱。

躺在浴桶中,纪云谏用皂角拭去血痕。那个卑贱可怜的奴仆真的是天道的宠儿吗?也许各人都有各人的机缘吧,突然出现的系统和迟声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机缘呢?

约莫一刻钟,直到血腥味完全被皂角的清香覆盖,纪云谏才擦干身上的水,换上一旁备好的衣服,走向外室。

迟声躺在榻上,地上摆着几盆用于清洁伤口的清水。小厮来回换了几次,盆里的水还是淡淡的红色。

清创后的伤口翻出粉白的嫩肉,温礼先敷上一层淡绿色的草药膏,再用洁净的葛布进行包扎。

纪云谏寻了椅子坐下,边垂眼看着迟声,边琢磨着系统发布的任务。下个月便是天隐宗一年一度的入门考核,考核分为灵根测试和武力测试两部分。

迟声虽已陷入昏迷,却仍随着清创的动作时不时抽搐着。他紧咬着嘴唇,只在痛极时才挤出一声低呻。

灵根测试时,受试者将灵力注入测灵石,灵根属性不同,显出的颜色不同,颜色越亮,资质越好。单灵根直接收入内门,若是运气好些,还可能被各峰主看中选为亲传弟子;双灵根次之,收入外门;杂灵根者,除非自身实力超凡,否则与入门无缘。

上半身伤口处理好后,温礼将迟声四处开裂的裤子直接剪断,开始处理下肢。

作为天选之子的迟声应该是天资过人,想必直接靠灵根测试便能加入内门。思及此处,纪云谏迟疑了一下,若真有这么顺利,为何系统会将其设为初级任务?

尚未处理的伤痕狰狞无比,血肉翻绽,小腿处一道裂口深可见骨,膝盖上还有罚跪时留下的大片淤青。

未能通过灵根测试的劣等天赋者,只能依靠武力测试进入外门。战力测试是擂台赛的形式,不能借助灵器咒符等外力,先落出擂台者判负,前百名优胜者才能进入外门。但就算入了门,由于灵根先天不足,大多数人一辈子在外门庸庸碌碌,要么主动退宗,要么寿元耗尽而死。

一个小厮持着铜盆斜接在伤口下缘,温礼舀了一瓢烧酒浇在迟声腿上。触及皮肤的那瞬间,迟声双手抓紧了身下的云纹褥,有了转醒的征兆。

这一个月需找人来给迟声传授一些入门的功法,若灵根测试出了意外,靠着擂台赛进入外门也可作为备选。

温礼擦拭的动作稍重了些,迟声右腿猛地一缩,蘸着药的布条从小腿上划过,本已止血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迟声茫然地睁开眼,发直的目光缓缓移到温礼身上。

“别动。”纪云谏正想着入门测试,看到眼前这一幕下意识便喊出了声。

迟声的目光又一寸寸地移向纪云谏,像是刚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他记得自己昏迷之际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怀中有一股药香,动作轻柔,像极了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娘亲的怀抱。

纪云谏看他双眼发愣,伸手轻拢了一下他悬在榻边的指尖当作安抚:“我唤了医师来为你处理伤口,你先忍耐一下。”

迟声安静下来,哪怕是处理最严重的那道伤痕时,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睫毛随着温礼的动作轻颤着。

倒是听话的紧。纪云谏心下盘算着,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完成系统任务,看迟声这伤势,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无法下床,不如寻些治疗符咒过来。

他这边想着,那边温礼也上好了药,迟声全身被包得严严实实,就连脸上肿起的巴掌痕都被敷上了一层薄薄的草药汁。

温礼写了张药方:“明日起,每日伤口换药三次,内服药三次,饮食也需清淡。”

“有劳温大夫了。”纪云谏接过看了眼,都是些活血化瘀的药材,便嘱咐一旁的小厮进城抓药。

温礼放慢了收拾药箱的动作,对着纪云谏叹了口气:“这位小公子身上都是外伤,看着狰狞,只需好生修养,过些时日便能痊愈。倒是公子您……”

自纪云谏幼时起,便是温礼替他诊病,经年累月以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今日一见,心阳不足,内里亏空,这样下去怕是真的捱不过十八岁。

纪云谏知他未尽之言,也不追问,只是轻轻笑了声:“人各有命。”

迟声安静地躺在榻上,敛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云谏见无事,起身进内屋休息,二人之间只隔着一道碧纱橱和两道山水屏风。

“这几日你便住在此处,底下的人我都吩咐过了,你有事直接使唤他们就行。”

迟声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褥子,碧绿的眸子闪过一丝警惕,自幼以来自己何曾被如此善待过?难道真如那人所说,只需来此处自然会有机缘?

他双眼死死盯着纪云谏的背影:“谢公子抬爱,但下奴身份卑贱,住在公子屋里不合礼制。”

“既是在我院内,守我的规矩就行,何必由着礼制约束?”纪云谏脚步未停,示意一干服侍的人退到屋外。

春桃守在门口,不知公子为何分外优待一个罪奴。但她能坐到大丫鬟的位置上,自是极其聪慧。既然主子下了令,便不会做那阳奉阴违之事,几日下去对迟声称得上是尽心尽力。

*

这日,春桃端着托盘进屋。

纪云谏正闲来无事教迟声识字。主仆二人端坐在紫檀书案旁,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一侧整齐摆着几本幼童启蒙所用的书籍和描红文贴。

迟声握笔的姿势十分生疏,他仿着纪云谏执笔的动作,在宣纸上拖出颤巍巍的一横。

初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投在案上,画面宛如一幅无声的剪影。

春桃将托盘轻放在桌上,端下两碗药。一碗是纪云谏的,一碗是迟声的。

纪云谏习以为常地举起自己那碗饮尽,他从小浸在药材里长大,倒也不觉得有多苦。倒是迟声神色凝重,喝一口就皱一下眉,好半天才喝完。

纪云谏只觉得好笑,他敲敲托盘,示意迟声上面还摆着一罐子蜜饯。

迟声看过来,目光愣愣地盯着托盘,颇有几分傻气。纪云谏再仔细瞧了眼,迟声的眼神似乎是跟着自己的手指在动。他捏出一颗甜杏:“张嘴。”

迟声乖巧地张开嘴,露出柔软的唇舌。

纪云谏将杏子送进去:“甜吗?”

“甜。”迟声舔了舔被公子手指碰到的唇肉,半边腮被杏子塞得鼓鼓的,像只绿眼睛的兔子。

也许养孩子和养宠物是相似的。

看着幼年版龙傲天脸上懵懂的表情,纪云谏颇有几分初为人师的责任感:“你知道你前两日为什么挨打吗?”

迟声喉咙滚动了一下,原来杏子其实并不是纯甜,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缠绕在舌齿间。

“世间多的是欺软怕硬之人,你一味忍让只有被欺负的份。”纪云谏就着小丫鬟送来的清水洗了洗手:“他污蔑你时,你该直接命他到我院子里问清情况。他纵使再没规矩,也不敢轻慢了主子的命令。”

迟声慢吞吞嗯了一声,其实他并不是那受人揉捏的性格,只是另有所图罢了。

调研后发现原来仙侠主攻几乎算得上冷频冷题材冷视角了……但我就爱吃这一口啊(戴上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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