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箭殇

这箭细如丝竹,穿过堂风竟只让人觉得是什么飞虫过去了,直到那箭矢撕碎了明堂高灯,穿过摇曳生姿的垂帘朝着他们射来,崔让才警醒地骤然起身拔刀,冯简吃了一惊,酒昏了定力整个人往后一仰竟连着椅子翻了个跟斗摔在地上。

韦英也皱眉站起了身。

只有李啸岚纹丝不动的,那箭矢轻巧得很,就是来势汹狠,擦着他的耳廓,带走了指甲那么多的皮肉,剩下血流如注地滴下来。

滴在他肩膀上,然后顺着臂膀滑了下来。

那边李骋和安怡朝也吓了一跳,李骋举着杯盏的手在颤不停休,一身冷汗沾湿了袍子,安怡朝整个人愣在原地脸色都吓白了不知动弹,更别说跳盘了,直到台上一锤定音被那五万两买走了这小白狐,安怡朝还恁是没回过神来。

李骋的两位随行侍卫也骤然亮刃护在主子身边。

崔让蹙眉盯着李啸岚好一阵,机谨往四周环顾一圈,许久不见见无第二箭发出才将佩刀送回入鞘。

李啸岚转着尾指上的黄玉指环,抬手摸了摸耳廓,一阵温热的湿润,沾了一手的血,那血不止地流。

他转头和崔让对视,低声道:“你们先把太子他们送回去吧,这儿没事儿...”

崔让刚大步前去带走李骋和安怡朝两位吓得动弹不得的草包,冯简已经哗地爬了起来,刚那是丢了脸面了,他骤然怒声吼道:“有刺客!都随我来!”

说罢他便带着一同前来分了桌的几位锦衣卫要往对面走去,李啸岚反倒不紧不慢,他反手一伸五指用力抓住冯简手腕往后一扯,冯简差点被那力道带着又摔一跤。

李啸岚缓缓起身,莞尔道:“蝼蚁造次,不劳镇府大人费心。”

说着他便朝着对面慢慢悠悠地走过去,冯简回头望向韦英,韦英皱眉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跟上,冯简赶紧地带着那几位锦衣卫跟着李啸岚一并往西面走去。

西面的段潇深色冷淡,远远地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他利落起身迎上前去,躬身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掷地有声道:“卑职不知世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卑职...”

他话没说完面前人抬腿就往他肋骨处一脚踹去!段潇被他踢开几步。

李啸岚大声:“万两黄金难买经历心头好,经历大人好箭法啊!”

段潇摔在地上只觉心口一阵酸痛,他忍着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咬牙咽了下去,死忍着一阵恶心叫他双眼染了一圈通红。

他手用力摁在胸前许久,缓过气来,盯着李啸岚的黑靴,顺着那靴子缓缓上移了视线,他眸子里泛着轻蔑的泪光,一圈红痕真就像刚才台上那小白狐泛红的双眼。

但段潇这明是挑衅,李啸岚看出来了。

真他妈想现在就拿那小白狐脖子上的铁链拴在这人的脖子上。

段潇咳了几声,咳出了血,他只笑笑抬袖擦掉,说:“李世子过奖了...”

李啸岚一步上前猛地一脚踩住他胸口,靴底踩着他心口狠揉,居高临下道:“段经历好大的气性!”

紧随其后跟来的冯简这时也站到李啸岚身后,指着段潇怒骂:“段潇你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庭广众公然刺杀广凉王世子,哼!居心叵测的家伙,世子爷,属下这便立刻将人带回诏狱,等细细审来...”

他话音未落,另一边的楼梯忽然传来一阵粗犷沉重的脚步声,回音未去,就见一八尺男人走了上来。

这男人一身飞鱼服将人衬显得健硕精壮,虎背蜂腰螳螂腿,三十来岁的络腮胡,手握腰间绣春刀。

冯简见了他惶然皱眉,话也说不下去了,就连他身后一并而来的锦衣卫也踌躇不出。

落腮胡走到李啸岚跟前有力地抱拳施礼,道:“属下北镇府司缉事所千户袁拂衣,今日世子受伤时未能及时护救,乃属下失责。段经历不懂武功也不通兵器,今日偶然得了一弩只觉新鲜却不晓用法,这才误伤了李世子。属下虽才回京,但早已听说李世子乃跟随玳王殿下多年的大丈夫,玳王殿下待下人宽厚,属下相信李世子亦然!属下急来乃司礼监董公公要段经历速速入宫,还望李世子大人有大量,看在董公公份上,且高抬贵手,不予计较,容属下带段经历先行告退?”

李啸岚与他平视久,直觉这人身上的气量该是曾随过军。

李啸岚将人在地上又猛踹一脚才退开两步,他指着地上段潇,问:“他欠我的不少,袁千户让我不计较,不计较指的那一桩?”

又指了指自己滴着血的耳朵:“他一箭射穿了我耳朵,我聋了!听不明白!”

说罢他闷哼一声,大步流星走到桌边撩袍翘起二郎腿坐下,操起酒壶倒了一盏酒镇在桌面,指尖指着段潇扯怒道:“他,喝我三盏酒,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爷,我为人大气,前尘旧事,一笔勾销!”

冯简嘴角耐不住蔑笑,袁拂衣与李啸岚对视片刻,回头望向地上段潇,见段潇正捂着胸口吃力地要爬起来,爬了好几次都无力站起。

袁拂衣看穿他的心思,蓦地将自己腰间绣春刀摘下“啪”一声压在桌面,酒水洒了不少。

袁拂衣转身小心稳当扶起段潇,回到桌边,拿起酒盏一饮而过,自斟再二盏,盏口朝下示意清光,道:“世子爷回京属下未能远迎,这三盏酒属下给世子爷赔罪!宫里催得紧,可否容属下先带人交差?”

李啸岚:“好啊段经历,你自己想清楚了,今日你走,你欠我的又多一桩了!我说过的,咱俩没完的!”

段潇松开袁拂衣搀扶的手两步上前半曲了膝盖就要上前跪下,袁拂衣面不改色猛地拽住他瘦弱的手臂往后一拽,给李啸岚作揖:“属下先带段经历告退。”

说完拽着段潇便下楼去了。

李啸岚大声:“段经历可别忘了你的五万两灵狐!”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李啸岚脸色越黑,他灌了几杯酒,只觉得耳边越来越疼,伸手摸了一把,操!还在出血。

他怒问冯简:“刚才那袁拂衣他妈什么人?段相岑他骈头?”

冯简心满意足冷哼一声:“谁说不是呢?”

袁拂衣高大魁梧跟铁打的一般,段潇清瘦,被他拎着往下走就像一只小猫,咳了几声,还觉心口钝痛,出了泰和楼再被晚风袭了一身,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袁拂衣一手抱着木箱另一手扶着他胳膊,见他咳出血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启唇要说些什么,段潇抬臂用袖口擦了嘴角的血摇摇头,急着就要往宫中方向去。

他边要走边说:“老祖宗这么晚了寻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袁拂衣拽住他手臂将他扯住:“我不这么说方才李十三能放你走吗?”

段潇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胸口那道血卡着不上不下,又咳了几声,袁拂衣兜了一把他肩膀,二人往反方向走去。

袁拂衣:“董元吉跟你说了莫惹他,你又惹他做甚?平白被踹了几脚,要我再不来拦着,你这条小命刚就折在他手里了!”

段潇不服气:“他骂我!"

袁拂衣瞪了他一眼:“这些年骂你的人还少?你偏与他置气,你该!”

今晚这风入了夜后就染了湿气,想必这几天又该阴雨了。

李啸岚回了府,正往自己偏院去,碰上了他爹李秦松。

李啸岚:“这么晚了爹还没歇息?”

李秦松被他一身酒气醺了,让林叔先下去,微愠道:“回来你把经历司砸了就罢了,你今夜又遭罪那段潇做什么?”

李啸岚不耐烦:“我见他那张脸便恨。”

李秦松盯着他低沉厉声:“你恨的是他吗?你恨的是蓝子彤和北镇府司南下巡盐半月,上报朝廷只收了不到三成的募筹军饷,你恨的是这月诸则西就要北上佟浙只能空着双手补不了佟浙后备仓的缺!可是这次是东厂放下去的人就是是韦英的手笔,未必与他有关...”

李啸岚烦躁:“周南伯被构陷惨死九州同,那姓段的现在在朝廷吃着他爹的骨灰往上爬!”

李秦松眸色略沉:“这,话,不,能,说。”

李啸岚是被那酒冲昏脑了,一道闷气堵着胸口,他不敢看李秦松,低头许久,道:“吃酒吃傻了。”

李秦松见他耳上脖子上还凝着血,衣袖了被血沾了,叹了口气,说:“我让林叔给你煮碗醒酒汤,让译青鸢给你把伤口上药了,这酒吃多了伤身,你自己也该明白,事缓则圆,玳王战死这件事到了如今,你的声音够响亮了,真正着急的不是我们。”

李啸岚回了屋,林叔已经端来了醒酒汤,李啸岚让译青鸢备了热水泡着澡,译青鸢给他处理着耳朵上的伤口。

译青鸢:“真是幸好,现在只是擦了皮少了一小口子,就连少爷您耳垂的三孔都没伤着。要是再偏一点,少爷您着耳朵怕真是多一大孔了...”

李啸岚闭着眼倚着,是啊,再偏一点,那眼睛就没了,就该瞎了。

瞎了就废了,就不好玩了。

这狐狸啊,长着獠牙,够狠的。

段潇...这酒意竟被这暖雾下了迷药,酝过去了,怎么脑子里嗡嗡嗡都是这张脸这个名字?他妈烦死了!

段潇...段相岑段相岑段相岑...

今年盛夏的时候,他的老师欧阳弗曾跟他说过:“京师这两年出了一位人物,年纪轻轻,位不高但权重,

锦衣卫经历司经历,段潇,段相岑。”

鞠躬,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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