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红烛

教坊司。

今晚排的曲儿是《紫钗记》,江中的曲调,据说教坊司新来了位俳长,这人在江中溥安戏班子里小有名气,近来江中流行的水墨戏唱腔倒是被他编排出一番新味道。

二层厢房,段潇坐在椅上吃茶,那边韦英侧身躺在贵妃榻上,身上只剩了松松垮垮的素白里衣,手托着下巴颌闭目养神,一个小唱正背对着段潇,跪在地上给韦英捏着腿。

段潇放下茶盏,冷淡问:“别废话,你要怎样才能把人给我?”

韦英蔑然冷笑:“你什么态度跟我讲话啊段潇?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是你要在我教坊司里拿人啊,你是不是也该把你那态度放放端正了?这人我玩够了不要了,自然就赏你呗...你急什么?”

韦英缓缓睁开眼,色眯眯地盯着面前小唱,指头勾住小唱下巴抬起来,这张脸实在是让人怜爱,白润的小脸刚烧出来的瓷器似的,眸子水汪汪带着含苞欲放的羞耻,和笼罩在恐惧中却无法逃脱的柔弱,就是太弱了...

要是不那么弱,还真有几分段潇的姿色。

韦英翘着兰花指的手在他脸上刮了刮,小唱浑身颤了一下,韦英笑着道:“对吧...或者...你求我...又或者...”

韦英提眸望向段潇:“...你把你那根东西割下来,我就考虑考虑现在就把人让给你...如何?”

楼下崔让带着李啸岚才步进教坊司立刻就有小太监来相迎,二人要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吃了几盏小酒。

崔让竖着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甩着玉绦,沉醉在这曲子里悠然自在,眯眼盯着台上一唱曲儿的姑娘,招来小太监,指了指,说:“那姑娘,新来的?没见过。”

小太监伶俐道:“三公子好眼神儿!这是韦厂公新招进来的乐户叫茉兰,茉兰姑娘啊不仅会唱曲儿,还是位小琵琶精呢!三公子要喜欢,咱家这就给您把人送来,让茉兰好好伺候两位爷...”

崔让放下腿,笑道:“你们韦英眼睛小但那眼光是真他妈辣,也不知道那厮背后还养着些什么小姐小唱没舍得拿出来...行,那就让这茉兰姑娘...”

李啸岚单手执着酒盏送到唇边,接过话:“就让这茉兰姑娘好好在台上继续唱,三公子,咱不是来拿贺礼吗?贺,礼,呢?”

崔让撇撇嘴,收起玉绦,灌了一盏酒,问小太监:“你们那谢小昭,人在哪儿?”

小太监一听到这名字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陪着笑道:“哎哟三公子,小昭现在不得空呢,要不咱家还是先让茉兰来给您二位单独唱一曲儿,等小昭闲下来了...”

崔让不耐烦:“老子问你人在哪儿你答就是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小太监卒然慌了脸色,他为难道:“三公子...这小...小昭现在真的不方便见人呐...”

崔让猛地将茶盏往地上一摔,碎了烂一地,他起身顺了衣袍,道:“哥哥我旁边这位呢,是广凉王世子,今儿也不是我要来找谢小昭,是这位爷看上了你们家这位小唱...锦衣卫就在外头,我嚷嚷一句你对李世子意图不轨他们就会进来拿人,头一个抓的就是你...”

那小太监吓得唰地跪下磕头:“世子爷,三公子饶命啊...小昭...谢小昭这会儿正跟段爷一块儿呢...”

崔让笑了,换了一张大有意思的嘴脸扭头看向李啸岚:“段相岑?”

李啸岚苍白的指尖垂停在酒盏边,缓缓起身:“带路。”

崔让捏了自己大腿一把跟了上去——这回热闹好看了!

小太监哭丧着脸没办法,只能半步一回头地带着他俩往二层去。

走近了厢房门外,厢房里幽幽地传来一些柔弱的喘息,像被扼住咽喉乱了呼吸,那哭喘水一样泛起波澜,涌起,又退下,再涌起...

这声音软得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带着湿润的温热扫过胸膛的肌肤,丝丝哭声融化在温润中,一阵轻,一阵重,一阵重,一阵轻。

哭了。哭着说疼,哭着说求求放过自己,哭着说自己会乖。

李啸岚皱了皱眉后又松开,在原地盯着门上似有若无的影子,崔让回头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了狡笑,让那小太监先下去,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等着。

李啸岚忽然一脚踹开了门。

榻上一个雪白的小唱双手被固在背后。

塞住的是红烛。

红色的蜡烛一端还烧着火苗,被韦英捏在指尖,他另一只手按在小唱后背柳枝般消瘦的双手,指尖带着蜡烛在墙上来回晃动影子。

李啸岚踹开门的瞬间带进的风将蜡烛熄灭了,还在垂落的烛泪挂在红烛上,凝固了,好像美人玉雕上的泪。

双手抱在胸前等着看热闹的崔让都忍不住紧了眉头。

李啸岚将目光缓缓移向屋内另一边,屏风前段潇坐在桌后,若无其事地吃着茶。

韦英从被踹门瞬间的惊愕慌张到看清来者何人就变成了震怒,他猛地将蜡烛抽出来随手扔在地上,红烛烛身还沾着粘稠,在地上滚开了。

床上那小唱见有外人进来顿时扯来自己的衣衫害怕地将自己抱住,瑟缩到角落里不敢抬头。

像一只被吓得不轻的小白兔。

韦英冷笑,穿好衣服,压着充斥着浑身每个角落的震怒,冷笑着说:“李世子来了教坊司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好让咱家亲自去接您啊,怎的还能叫您来寻咱家,是哪个不长脑子的这么不会伺候?”

李啸岚这才将视线从段潇身上移开,他远远地审着谢小昭,细软的腰线像水岸边含苞的新桃花娇嫩,露出的细肩锁骨纤瘦苍白,低垂的眼帘上挂着一层水雾,眉眼之间竟有二三分似得那段相岑。

但太不一样了。

这人温顺柔软,那人长着獠牙。

李啸岚不待说话,那边段潇已经轻放了茶盏,慢条斯理地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道:“既然诸位大人有事商议,那卑职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他走到李啸岚身边时李啸岚忽然有力地扣住他手腕,段潇停了脚步,幽幽地扭头望向他。

李啸岚道:“今日我是来找段经历的,没想到误撞了良辰美景。我在北边野惯了不懂规矩,吃了酒就成混子!韦厂公,您千万莫要与我计较,要怪就怪三公子没好拦着我!”

崔三瞪大眼望他——你他爷爷的奶奶我他妈让你踹门了?

韦英压着心头的火,皮笑肉不笑道:“李世子哪里的话,**一刻年年有,只怕污了李世子的眼,那才是咱家的过错!”

李啸岚笑:“吃了酒眼神儿就不好了,什么都没看明白,就是今日来这教坊司无非为一事,既然都碰上韦厂公了,那还得请韦厂公送我一个人情!”

韦英:“哎哟世子这话实在折煞咱家了!世子你才是咱的爷啊,能为世子分忧那是咱们做奴婢的福份,这人情可算不得...算不得!”

李啸岚:“那就有劳韦厂公了,听说教坊司里有一位叫谢小昭的小唱,乐户籍就不改了,只是这人我能带走吗?”

韦英骤然失笑,段潇也挑了挑眉,里头的谢小昭更加是不知所措地抬起了那泪眼汪汪。

崔让看在眼里,暗里骂了句,先前见了几次都不觉得,这阵红了一双眼,还真他妈跟那段潇几分相像,太子那厮也就好这口,吃不到真猪肉,还得挑着有猪肉味的鸭。

韦英身型瘦小,比李啸岚要矮上一个头,还有一双鼠样儿的眼睛,他抬头与李啸岚对视的时候,眸光里忽然划过了一丝奸险的凶狠和狡诈,像阴沟的耗子。

一瞬之后,他又微笑道:“谢小昭可不是乐户籍,他是属于官/妓...但世子爷既然看上了小昭,您早与咱家说便是,咱家这不就立刻给您送到府上去嘛!怎地还要世子爷亲自跑一趟呢...”

李啸岚摇摇头:“不用了,三公子料理就是,对吧,时渊?”

崔让与他对视片刻,莞尔:“自然,自然。”

自然你妈!

崔让转身就下楼去找自己的随从。

段潇的手腕被李啸岚抓得发酸生疼,他扭了扭,李啸岚却握得更紧了。

李啸岚说:“我找段经历还有些事,就不打扰韦厂公了,欠厂公的一盏酒,过几日定来赔上!”

韦英硬笑:“不敢。”

李啸岚松了手,转身对迎上来的小太监吩咐:“要一间空房,拿你们最好的金创药来。”

又对段潇道:“段经历,这边请?”

小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带他进了一空房,段潇实在不知道这浑货要做什么,却又只能跟着他。

进屋关门后,李啸岚大爷似的坐下给自己倒了盏酒,段潇背靠门,问:“不知李世子有何吩咐?”

李啸岚食指指背贴着酒盏盏身,盯着他:“我说过的,咱俩没完的...留着你的命,今日把你砸瞎,明日把你毒哑...你欠我的太多了段经历...”

段潇笑了,走到他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世子今晚要从哪一桩开始算起?您是要我跪你,还是要我跪着舔/你?”

李啸岚冷冰冰地盯着他不说话。

段潇又道:“没想到世子跟韦厂公好的还是同一口,失敬了...失敬了,还是世子有本事啊,谢小昭我向韦厂公要了好几回都吃了闭门羹,还是世子有手段,一脚就把人要到了...只怕今后韦厂公可要记恨您了。”

李啸岚将指尖轻轻在烛台火苗上来回扫过,火苗尖尖的炽热一下又一下地灼烧在他粗糙的指腹上。

他也笑:“那段经历日后可要多些担待了!”

段潇凝着烛光摇曳,微微抬眸,语气轻柔:“世子今晚...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李啸岚发白的指腹和烛苗玩着追逐游戏,捏着烛芯,像在调戏那点金黄的烛光,他说:“你说...这燃烧的蜡烛,有多烫?”

段潇温婉抿了口酒:“再烫也烫不过人心肉/体,借用死物多没意思,世子要真想收拾我,何不亲身上阵来的痛快?”

李啸岚捏着烛腰晃着光,光影投注在墙上将二人放大,身影错摸层叠,段潇伸手持樽,李啸岚指间倾侧。

红烛微倾,一滴烛泪不经意地滴在段潇虎口。

他刚执起酒壶的手无意识地抖了抖,酒壶差点脱了他手倒下。

猩红的烛泪在他虎口凝成了朱砂痣。

不经意的颤抖被李啸岚看在眼里,他将红烛底部在段潇手背上绕着小圈,一滴滴溢出的烛泪挂在芯旁,有的准备滑落,有的黏在烛身上。

李啸岚凝着他双眸:“你怕烫吗?”

段潇迎合他目光,眼角勾着温润的撩拨,他凑到李啸岚被箭伤过的耳朵旁,鼻息挑逗着耳廓:“我只怕不够烫啊李世子...”

明天休息

鞠躬,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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