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白沐沐到后半夜才睡，早上天蒙蒙亮她就醒了。

前后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手机上的时间是早晨七点钟。

白沐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内心充斥着满满的不安。

还记得她刚到这个世界时，也曾想过一觉醒来会不会回到原来世界。

事实告诉她——

不会。

昨天与其说是白沐沐一厢情愿相信小言儿今天就会回来，不如说是她在逃避现实。

用逃避现实的方式度过这第一天。

可白沐沐其实心里很明白，她那个傻乎乎的小言儿因为全部灵魂的回归，以后可能都会变成一个正常人。

变成一个不需要她，也能自己完成所有事情的人。

她想，如果她是小言儿，她肯定也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正常的人。

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也许这真的是小言儿的愿望。

白沐沐双手攥着薄被的边，用被子盖住脸。

将眼泪藏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白沐沐将自己藏在被窝里宣泄心情。

等到哭够了，才坐起来。

时间已经到了八点。

她洗脸，换衣服，冰敷了一下肿起来的双眼。

一直到八点半，才鼓起勇气走出房间。

白沐沐走到隔壁房间门口，手放在关闭的房门上，内心因不安而狂跳不止。

明明刚才已经说服了自己，要接受现实。

可是走到门口，白沐沐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勇气把这扇门推开。

在她纠结的时候……

“咔。”

门开了。

白沐沐目光所及之处是男人穿戴好的裤装，往上看，是扣好的衬衫扣，再往上看……

是陆言那张带着温柔气息的脸。

“抱歉。”男人眼里满是歉意，道，“我昨天很早就睡了，可是醒来，我还是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

白沐沐下意识去检查男的衣扣。

扣的整整齐齐。

连领子也是很仔细的打理过。

嗯，按理来说，这个年龄的人，确实是可以自己做好所有的事情了。

白沐沐摇头：“这又不怪你，我们都不能选择。”

是的。

他们都不能选择。

他们不能选择穿书。

更不能选择来去。

白沐沐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转过头去，尽量不让陆言看见她过分失望的表情。

因为这不怪他。

白沐沐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吃早饭吧，等吃完了，我们再来讨论一下我们的事情。”

陆言没有异议。

早饭过后，白沐沐和陆言回到工作室里。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白沐沐看着陆言，道：“陆言，这件事情我比较有经验，既然你回来了，应该是回不去了，这样也挺好，从此你就是完整的你了。”

如果按照古代人有三魂七魄的说法。

现在的陆言算是魂魄归位，是一个完整，正常的人了。

陆言点头：“嗯。”

白沐沐问他：“那你有什么打算吗？既然你不会离开，这件事情还是告诉爸妈比较好。”

陆言：“好。”

白沐沐的提议，陆言没有提出意义。

他都是赞同的。

在他的记忆里，白沐沐是心思周密的女孩子，他相信她的考虑是没有错的。

白沐沐顿了顿，又说：“还有我们的事情……”

陆言抬眸，看向面前的白沐沐。

白沐沐两只手攥在一起，迟疑了数秒才终于开口：“我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是小言儿的妻子了，最初对于是否继续这段婚姻，爸妈都是尊重我的意见，我那时候选择留下来，是因为我觉得小言儿需要我，现在陆言你非常优秀，聪明，成熟，你不需要我，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婚。”

当白沐沐说完这句话时，整个工作室的气氛沉默的有些压抑。

陆言平静的看着对面的白沐沐。

男人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深，白沐沐甚至无法从他眼里看处他的想法。

其实……

陆言想说，他可能也需要她。

可现在他和白沐沐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他没有立场说出这句话。

陆言看着白沐沐，两秒后平静开口：“我同意白小姐你的说法。”

他的语气温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这个回答，也在白沐沐的意料之中。

在她看来，她对于陆言也是一个陌生人。

就像当年她穿成这个白沐沐一样，虽然她后来回忆起了养父母在她成长的那些年对她的关爱，可是她还是不能切身体会那份养育之恩。

不能像真实感受过一样去爱他们。

只能在心理上知道养父母对她很好，在行动上做出补偿。

“好，那我先带你去见爸妈，顺便把离婚的事情说清楚。”白沐沐故做出轻松地样子，“这么优秀的陆家大少爷，肯定不愁找不到妻子，他们肯定会理解的。”

陆言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笑道：“好。”

他都听她的。

-

当晚。

白沐沐带着陆言去了陆家。

当陆政海和湛一敏看见眼前与常人无异的陆言时都分外惊讶。

尤其是陆政海，一把年纪了，抓着陆言的手，老泪纵横。

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敢想，有一天陆言会恢复正常，会成为一个正常人。

“阿言，我的阿言病好了！”陆政海抓着陆言碎碎念，“你妈妈在天有灵，看见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陆言微笑。

只是这个笑像是带了一张微笑面具，笑意不达眼底。

等到陆言的事情说完了，白沐沐才开口：“今天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希望和陆言离婚。”

陆政海还擦眼泪，听见白沐沐的话，表情马上由悲伤转到惊讶。

湛一敏也很意外：“离婚？阿言现在病好了，你们的关系不是应该更好吗？怎么就要离婚了。”

“抱歉，对你们来说他们是一个人，对我来说，他们是两个人。”

白沐沐实话实说。

她无论怎么说服自己，都没办法认为陆言和小言儿是一个人。

他们……

差的太多了。

湛一敏十分喜欢白沐沐这个儿媳妇，听她说要离婚就着急。

她看向陆言，“阿言，你劝劝沐沐，以前你生病的时候，沐沐可从不嫌弃你，现在你病好了，怎么能和她离婚？”

陆言：“我尊重白小姐的意见。”

“阿言！你知不知道当年沐沐怎么对你，你现在病好了应该加倍补偿，怎么能同意离婚！”

湛一敏性格温和，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极少表现的如此激动。

陆政海也发话：“对，我认得就是沐沐这儿媳妇，换谁我都不同意！”

与二老强硬的态度相比，陆言却格外冷静：“接受她好的是小言儿，不是我。”

陆政海要被陆言气死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们不就是一个人吗？！”

白沐沐为了避免家庭矛盾的爆发，也在中间调和：“爸，您别生气，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也是我的意愿，在我看来，这个陆言虽然有我丈夫的回忆，却已经不是他了。”

湛一敏皱眉：“沐沐……”

白沐沐打趣道：“爸，我和陆言办了离婚，您不会要把瑞白时装收回去吧？”

陆政海马上摆手：“那不能，瑞白就是你的公司，我就是个股东，等着拿钱就行！”

白沐沐笑道：“那就好，您持有我们瑞白的股份，每年的分红一分也不会少付给您的，放心吧。”

陆政海了解白沐沐。

她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这么说了，就是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白沐沐的手臂：“沐沐，就算你跟阿言离婚了，你也是我陆政海认下的儿媳妇！以后生意上的事情，谁要是敢欺负你，我们陆氏永远是你的靠山！”

“谢谢您。”

白沐沐郑重其事道谢。

陆言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白沐沐的身上。

眼底藏着的温柔比海更深。

-

翌日，白沐沐和陆言就约了律师，拟定了一份简单的离婚协议。

周一，两人带着离婚协议直接去民政局办理离婚。

办理离婚的手续很简单。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两张《结婚证》就变成了《离婚证》。

在拿到离婚证之前，白沐沐都是故作轻松的状态。

可当手里真的拿到《离婚证》，象征着她和陆言的婚姻结束了的时候，白沐沐才终于发现……

这可能是一件她需要时间去接受的事情。

“白小姐。”

站在白沐沐面前的陆言开口。

她抬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言，陆地的陆，言而有信的言。”陆言抬起胳膊，将右手伸至腰部的位置，道：“很高兴可以认识你。”

早晨的阳光并不算太强。

男人逆光站着，浅褐色的眸子盛满温柔。

白沐沐微微怔住。

她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两天陆言对于离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他是想有一个新的开始。

白沐沐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伸出右手，道：“祝陆先生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