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澄子被吓得不轻,病了。但她不知道是被周寅吓得太狠从而不敢出卖她,还是她即使被吓到依然十分忠诚,总之她非但没有将她看到的大肆宣扬,反而选择了保密。

只有谢沁意识到什么,单独寻她谈了次话,这才知道是什么缘由。她自觉对不住澄子,更加补偿她。

但对于周寅,谢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听了澄子的话后浑身上下,包括后颈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阿寅或许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会去杀死一只虫子,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明明那样聪明。

但谢沁不禁又想,阿寅还这么小,她哪里知道生死之分?

左思右想,谢沁这么心事重重地到了周寅哪里,院子中的婆子们禀告女郎正在习字。

谢沁松了口气,没摆弄死虫子就好。这么想着她入内,就见周寅还没凳子高,却坐在高高地凳子上,两条腿儿离地还有好一点距离。但她却很坐有坐相,双腿根本不会晃悠,这是根本没人教过她的,她好像是从自己这里学来的?

谢沁低头瞧瞧自己,忽然自我怀疑。

她能教的好阿寅么?

周寅早就感受到她来,只是从不会主动理人。这些年来,她感受到情绪起伏最大的人便是谢沁,她时而巨大欢喜,时而巨大失落。

“阿寅。”谢沁叫她。

周寅应了一声,笔下不停。

谢沁挪了凳子过来,坐在周寅身旁看她习字。因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根本不会打扰到她,她才能安心坐在她身旁。

待周寅将一张字写完,她才踌躇着道:“阿寅,我有事想对你说。”

也没等周寅回应,周寅也不会回应,她就自己径直开口:“澄子她病了,因为见到你把知了给……”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把知了给杀了?似乎太正式。

“把知了弄死了。”

周寅依旧没什么反应,但谢沁知道她是听到了的,也听懂了的。之所以说她听懂了,是因为阿寅遇到不懂的事情便会直接开口去问。

而这一次她并没有问,这便意味着她明白死的含义。

谢沁想清楚后这一点愣住。

周寅则已经将字帖推到一旁,开始翻阅《千字文》。

谢沁看着她计划性极强的动作,意识到阿寅或许是根本不需要她的。她情绪反复,一会儿心酸于自己根本无用,一会儿又因为阿寅明白生死的含义而无措。

阿寅已经学了《三字经》,不仅能背,也理解了的。只不过谢沁总觉得她对于《三字经》所授之物隐隐约约显示出一种并不赞成的态度,但也可能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阿寅的态度是没有态度。她从没有表露过对什么东西的喜欢,包括对她亲娘。也没有表现过对什么的厌恶,包括对于那些偷偷议论她的人。

小小年纪就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为什么要杀死知了?”谢沁觉得自己在周寅眼中一定很烦。

周寅完全没有停止读书的动作,在谢沁以为她根本不会理会自己时她竟然开口:“资父事君,曰严以敬,何意?”

谢沁顿时被她转移注意力,先来解答:“奉养……父亲,侍奉君主,要严肃而恭敬。”她说完闷闷的,心中并不赞成此语。

周释算什么父亲?也配阿寅来侍奉!

而她并没有因为讨厌周释便向阿寅隐瞒他的存在,事实上只要在周家一日,阿寅便迟早要知道她有个爹这回事。

但让谢沁稍感安慰的是阿寅听到周释是她父亲的事后她连好奇都没,还不如对一只蚂蚁的兴趣大。

“为什么?”周寅又问。

“因为……”谢沁有些答不上来,“是父亲和君主。”她觉得自己解答得不如狗屎,已经在想为阿寅请一位西席的事情。但阿寅年纪太小,传出她为不到三岁的女郎请西席的事旁人大约会先以为是她疯了。

周寅定定看着她,谢沁被她澄澈的眸子一瞧心慌慌,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应当太过拙劣,让阿寅嗤之以鼻。

但要正儿八经来答照旧如此,为什么要侍奉父亲和君主,因为古往今来就是如此。

周寅平静开口:“如果我成了父亲和君主,我也会被人侍奉吗?”

谢沁大惊失色,想要晕倒,阿寅在说什么!

一瞬她便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出现了哪些问题,后来发现自己哪里教育过阿寅!

“……”谢沁试图向她解释,“阿寅,你是女郎,做不了父亲,也做不了君主。”

“为什么?”周寅再度发问。

谢沁已经对阿寅的“为什么”三个字产生应激,因为她已经渐渐开始解答不了她的问题。

“古往今来就是如此,父亲和君主都是男人才能做的。”谢沁回答。

“为什么?”周寅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再问。

谢沁焦头烂额,两股颤颤,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周寅不知是看出她的窘迫还是看出她的不聪明来,将头转了回去。

在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周寅突然道:“杀死知了,不可以吗?”

谢沁没想到她会突然回答自己,一下子未能反应过来。当然不是不可以,只是……她这么小就亲手杀死知了,会让世人害怕罢了,但这并不是不被允许之事。

“没有不可以。”谢沁轻叹,“但是澄子看到你这么做会害怕。”

周寅看上去没有任何触动,澄子在她这里没有任何分量。她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

谢沁好难回答。澄子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阿寅年纪尚幼却能面不改色地杀虫,杀虫是小事,但阿寅太年幼,配合上她的冷静来看,便不由让人疑神疑鬼。

“因为你太年幼,其他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这时候都很害怕虫子,但你不怕……”解释着解释着谢沁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只不过是杀了一只虫子罢了。阿寅虽然年纪小,但是胆子大。

她将自己说服,直接改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

谢沁不知道澄子之所以会被吓得病了是因为她看到周寅桌上的鸣蝉被拆解得整整齐齐。

它的眼、颈与背分别被拆卸开来,透明的双翅同样被取下,一左一右地摆在已经被拆开的蝉身两侧,前中后足也依次由前到后摆着。

看上去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重新拼出一只蝉来。

周寅却难得多说两句:“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什么样?”

谢沁没想到她还对同龄人感兴趣,一时间又怪自己这母亲做得实在不称职,竟然因为自己担心阿寅的不同寻常被旁人发觉,从而剥夺了她认识新朋友的权力。

“对不起,阿寅。”谢沁欲语泪先流。

周寅看着她落泪毫无反应,也没有动作,只是瞧着。

对外,谢沁一直声称周寅自出生起便身子骨弱,需要在家好生养着,对外不便见客来不让外客见到周寅,以免被人发现她不是正常小女孩。

但如今看来,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我会为你找些同龄玩伴……”谢沁说着又语塞,她该如何开口让阿寅不要吓到对方?

周寅只是看着她,没有道谢。

关于周寅的任何事情谢沁都十分上心,她说要为周寅找玩伴,便立刻着手进行此事。

官场之上男人有与男人的交际,女人与女人间自然也有她们的社交。而谢沁自嫁到扬州以来除去必要的社交以外她并不与谁交好,她将自己困在四方的天地之中,身与心都被一起锁住了。

但谢沁陡然想叫谁来做客也不是件难事,因为周释在一州之中官职不低,所以不少人递名帖到府上来。

谢沁特意叫人去查了后去请既递了名帖家中又有适龄女郎的管文书的假佐的夫人来,特意言明叫她来时带着女儿一起,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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