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无需多言

听到熟悉的名字,薛洺疏的无能为力被无限放大,脑海里回想着当日从白城祭台上空坠下,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眼。

失去灵力支撑的结界正在崩塌,被冻结的淳于烬跟着他一起落下。

他眼中收敛了哀伤,阴沉了几分,问:“他……后来为谁所救?”

涸泽若有所思:“听大公子说,是新任魔王兰珩救了他。”

薛洺疏失神嚅嗫:“被种下淫蛊,需得高阶贵族精元才可解。于他而言,这番侮辱,生不如死。”

心中感谢他的出手相救,更泛起杀意:阿烬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来,那就由我解决这个让他受辱之人!

涸泽并不了解淳于烬,也并无半分情谊,只当他是薛洺疏众多玩伴之一,看着薛洺疏有几分失落,寻思道:看来那人在小疏儿心中颇有分量,恐怕非寻常玩物。

便解释说:“或许于他而言并非侮辱。”

薛洺疏看着他:“怎么说?”

涸泽说:“看他后来活跃在山海大荒,可没有半点为人所侮的阴影。”

摊手道:“大公子说他解了淫蛊之后,不忘四处查探炉鼎之事,甚至查出你真身为妖,猜测梁老羽化之事另有玄机,孤身涉险深入魔妖两界。”

“不过他确实乃是人中龙凤,在魔妖两界颇有威望,都称他为‘九州第一君子’。”

薛洺疏接过话茬:“他自然名副其实!”

自豪道:“阿烬雅量端方、文质彬彬,一向济世为民、扶危济困。在他眼中,众生平等,他不会放弃任何深陷险境的人族,也会善待魔族,对妖族伸出援手。”

涸泽赞赏的点头:“他的这番气度,当真出尘。”

继续说道:“他在魔妖两界查探时,一如既往的救人于危难,民众都心悦诚服,争相与他结交。”

“也是这般缘故,他在大荒口碑极佳,人脉极广,竟然帮助他找到了隐居的帝君和梁老。”

薛洺疏不喜欢涸泽这样的描述,他护犊子的打断:“阿烬做事从不图回报。投桃报李只能说明被救之人有感恩之心,并非阿烬借机有所图谋。”

涸泽一时哑然,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薛洺疏如此急切且正色的为一个人辩护。

这幅见不得任何人污蔑于他的模样实在让人瞠目,就连他这个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有些眼热。

有些小小的嫉妒,心道:你都未曾如此待我。

他宠溺地敷衍:“是是是,你的阿烬最好了,不会做这种事,是我嘴巴笨,胡说八道。”

薛洺疏这才放下方才的严肃,噘着嘴,软软糯糯的脸上写着不满,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我家阿烬是天底下最好的阿烬!”

涸泽只想翻一个白眼,忍不住的抬起手捏捏他的脸颊:“没见你对我这么好。”

薛洺疏扭过头去,摸摸自己被捏红的脸颊:“你已经有人对你好了,好嫂子……”

涸泽的笑容凝固了,好一会儿,清清嗓子,生硬转移话题:“听说他在梁老处得知源□□和炉鼎之事,大发雷霆,出言顶撞。说梁老和帝君不配为君为父为师,不思庇护子民,不为弱者发声,不施舐犊。”

“不问因由,不问情愿,反以己度人,实乃买椟还珠。任性妄为,放任魔王辛滥杀无辜,将九州百姓投畀豹虎,流离失所,饔飧不继云云。”

“帝君的性子你也知道,除了你以外,何曾被他人这般当面顶撞?更何况淳于烬当面将他与他的爱人数落的一文不值,更是气急攻心。”

“帝君嘴上从不饶人,没想到淳于烬竟然胆大包天,抬手就是一拳,把帝君揍了一顿。”

薛洺疏惊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捂着肚子笑的前仆后仰:“哈哈哈,那糟老头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哈……阿烬,阿烬定然是气急了,不然以他的雅量,怎么出言数落,甚至动手打人。”

涸泽满头雾水,说:“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爷,帝君又碍于他是梁老高徒,与你关系匪浅,处处忍让,不敢还手,反而被他挟制,打的鼻青脸肿的。”

薛洺疏笑的眼角含泪,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捂着笑疼的肚子,说:“阿烬,阿烬最厌的,是视人命为草芥。”

“糟老头子不问我情愿与否,擅自种下源□□,又将我与莫怀章当做炉鼎;师父作为九州守窟人,擅离职守,任由魔族扰乱山海人间,抓捕人族做人牲,进行残忍血祭。”

“他们俩将魔族以及人族当做棋子,丝毫没有尊重生命。”

“于阿烬看来,他们纵然修为再高,初心再好,都是为了一己之私。这样毫无尊重,视命如草芥的行为,自然应该受到谴责。”

涸泽不由得将淳于烬更加高看了,却不死心的问:“之前你以为我背叛你,掐着我的脖子,要杀了我。如今你知道我不是真的背叛你,还在偷偷生气,连给你做的山药卷也吝啬的看都不看一眼。”

吃味道:“这会儿知道淳于烬利用你是炉鼎的事情大做文章,把玄门百家搅乱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道在算计什么。他也背叛你,为何你却不生气?”

薛洺疏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做噤声意思,故作高深道:“我与阿烬之间,无需多言。”

说着,便拿着一只山药卷,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喂到涸泽的嘴里,说:“很好吃。”

涸泽将剩下的咬在嘴里,这才弥漫了笑容。

一阵残影过来,莫怀章黑了一张脸站在薛洺疏身后,仇深似海地盯着涸泽。

涸泽挑眉看着他,红眸挑衅,微微张口,把拿着被他咬掉,只剩下小半截的山药卷纳入嘴里,含着薛洺疏的手指头。

怡然自得,动作夸张地舔舔薛洺疏的手指头,笑道:“小疏儿的手指头好甜……”

薛洺疏习以为常的收回手指,扭头看看身后,伸出另一只手拉着莫怀章坐在身旁,笑到:“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动手?”

莫怀章变脸似得,放上温柔宠溺地表情,把手放在他头顶顺毛:“难得回来,兴之所至,与师兄切磋切磋。”

薛洺疏将山药卷碟子往他跟前推了,说:“涸泽的手艺,很好吃的。”

莫怀章不动,看着他,薛洺疏见他盯着自己刚刚喂涸泽的手。

会意的倒了一杯狐姬送过来的,山奈的宝贝雪顶含翠,净手,也照模照样的喂了他。

心道:吃醋?不会吧。

未等他细想,背后压下来一个好重的温暖怀抱。

他二话没说一计肘击在那人心口,反手扒着他的肩膀,就地起身在他的腹部连续又是几拳,单手顺势将他往后推,抬起一脚踹在那人两腿之间。

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拍拍手,掸掸灰尘,继续坐回原处,与莫怀章郎情妾意,好似方才的暴力是幻影。

万山奈蜷缩着在地上,捂着双腿之间,边笑边哭:“小疏儿的……爱,今天……也……好热……烈……”

不管看过多少次,狐姬依旧觉得没眼看,她默默煮茶,充当背景,心道:丢人!

薛洺疏好奇道:“炙朱雀既然有利于我,为何连我家明哥与百妖交易付出的代价也消失了?”

莫怀章端着茶盏的手激动地有些颤抖,把杯中的茶水晃荡了几圈,面不改色,心中乐开花:他刚刚说了,‘我家明哥’诶!!!

狐姬开口道:“代价既然付出,便没有收回的道理。炙朱雀泣血心头,击碎元丹,如今你俩二人一身,共用妖丹,互为炉鼎。怀章公子是借了二公子的妖力,用上位白虎的自愈能力,让身体恢复如初。”

涸泽也说:“若不是如此,以大公子纯粹的白虎妖力,怀章公子即便修为大乘,也不见得能讨到半分好。”

狐姬揶揄道:“可不是?地上那丢人玩意儿与二公子同宗同源,如今沉迷享乐不思修炼,修为自然比不上同时拥有白虎妖力和玄门修为的怀章公子。”

莫怀章恍惚地看着自己在茶盏中的倒影,心中很不是滋味:怪不得方才觉得体内灵力充沛,源源不断。我……又在无形之中将他作为炉鼎,增加修为,愈合伤处。

他终究忍不住,开口问:“离蔚乃是炉鼎之事……”怎么办?他之后还会被炉鼎的命运束缚吗?

话还未说完,薛洺疏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拍,安慰说:“都过去了,方才狐姬不是说了吗,以后,你我互为对方炉鼎。”

狐姬打趣道:“光华灿烂,聪明绝顶的怀章公子怎么也有这般傻乎乎的时候。”

“还,挺可爱……”

说着,潇洒的取下酒壶,仰头一口。

……………………

是夜,薛洺疏与莫怀章留宿湄川峰。

他盘腿坐在圆墩上,说:“涸泽说青雀被虹吸蝓寄生了,日前才驱完虫离开。我们明天去找她吧?”

他有些为难道:“可是见到她要怎么说呢?告诉她‘雀儿,我是你爹’?感觉会被打,怎么办?”

莫怀章没料到他是在苦恼这个,好笑的揉揉他的头顶,调戏说:“她不是在栾树林里叫你‘娘’了吗?”

薛洺疏嘟囔撒娇到:“人家正苦恼呢,你还来出馊主意。”

莫怀章起身往里间去,说:“也不知在乾陵中昏睡了多久,没想到人间已经过了三月。那玄门的历练大会也不知怎么样了。”

薛洺疏不情不愿道:“管那劳什子做什么?”

铺床的莫怀章顿了顿,说:“还记得吗?那个老婆婆说的,‘王族不是应该庇佑他的子民吗’。”

他手上动作不停,小声道:“我也想要庇护我的子民。”

‘叩叩叩……’

薛洺疏没好气地扯着嗓子:“谁呀,大半夜的打扰野鸳鸯揣崽。”

要脸的莫怀章手里一抖:野?野鸳鸯……揣崽?

薛洺疏一打开门,万山奈笑靥如花。

轻浮下流的抱着枕头,穿着半透明的纱衣,露出肩膀,半挽着青丝,风情万种的在月下极尽勾引之能事。

扭动腰身:“疏儿,人家也要跟你生小雀儿……嗷呜……”

薛洺疏抬起一脚,好大的阵仗,把万山奈踹到半空。

屋檐上对月独酌的阎庄身负长枪飞雪,顺势也是一脚,不可谓不带十二万分的私怨,将万山奈踹到天边。

痛并快乐的哀嚎和主人一起,化作闪耀流星。

薛洺疏拍拍手,关了门,转身看到莫怀章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

他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说:“见惯不怪了,斯文败类!”

莫怀章就快要醋死了,脱口而出:“他以前也这样骚扰你?”

薛洺疏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坐在床边,边脱鞋边说:“妖族没有人间这么多规矩礼法。”

言下之意是肯定了他与万山奈曾经的床笫之事。

莫怀章极尽隐忍,心中垂头丧气,可表面看来,尤其是在薛洺疏看来,不过是听着亲兄弟之间的情事,与人族的礼教背道而驰,实在不容于世,有一点别扭。

他双臂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边蜻蜓点水,说:“妖族生来放纵不羁,并不在意那些所谓的伦理礼教,从来都是顺兴而为。不过你放心,那是以前,认识你以后,就只有你。”

“好了,睡觉!”

说完,翻身躺着了。

莫怀章摸摸嘴角,无可奈何,无声宠溺地笑笑,搂着他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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