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醉翁之意

古镇狭小的客栈大厅只坐了一个圆桌,桌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壶茶,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针落可闻,气氛有些尴尬。

莫怀章端坐在轮椅上,右手边坐了薛洺疏,殷勤的给他倒茶,左手边是一脸懵逼的沈玄末,旁边依次是织颜、绿沈、文祈和一位银发美男子。

这位白日里被称为司祭大人的银发美人带着温柔的浅笑,凭空变出好几碟精致的糕点,献宝一般的送到薛洺疏跟前。

“小疏儿,这是五色小圆松糕,快试试!”

薛洺疏瞅了瞅那精致的糕点,颜值与香味让人神往,颔首,站起身来,招呼道:“嗨,干坐着干嘛?涸泽做糕点那可是一绝,快试试。”

愣头愣脑的沈玄末笑着点头,一边道谢一边拿了一块糕点,织颜周身警惕,冷言冷语:“妖族的东西不是敲骨吸髓就是人肉腐尸,自然是一绝。”

一句话生生把沈玄末往嘴里送东西的动作给唬的停了,他闭上嘴,默默放下糕点,认真的看了看,心道:挺香的。

涸泽的声音十分的温柔,让人如沐春风,解释道:“仙子误会了。”

他拉了拉自己的银发,说:“吾天生便是如此。”

织颜冷若冰霜,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薛洺疏打着圆场,说:“不就是白须红眸症嘛,仙子难道未曾听说过?”

沈玄末听着,默默地拿起糕点,正要张口,织颜又说:“白须红眸症的病人活不到弱冠。”

沈玄末又只能悄悄放下糕点。

薛洺疏道:“仙子作何这般多疑?”

他挑起一只糕点,咬了一口,道:“看,真的很好吃。”

又向莫怀章推荐,莫怀章抬手拒绝,摇头说:“多谢先生美意,在下不爱糕点。”

薛洺疏眉头微蹙,听着‘先生’二字有些不乐意,心下疑惑:怎么生气了?

桌上气氛看起来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除了薛洺疏没人认识银发红眸的涸泽,织颜等人是亲眼见过妖族在薛洺疏跟前是何等的卑躬屈膝,再看看这位从进来开始,就对薛洺疏呵护备至,伺候周到的银发红眸男子,很难不联想到他是妖族。

更何况人间的白须红眸症病人寿命极短,根本不能长到眼前这人的年岁。

苍溪兽人之事还未明晰,失踪的女子日渐增多,如今又出现妖族,怎么能不让织颜等人警惕?

她冷眼旁观,心道:竟然察觉不到任何妖气!燃犀说过,我的羽箭只有一种可能性不会对妖气有反应,那便是妖气太盛。

眼前这人到底是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和燃犀交好,甚至可以说十分熟悉燃犀的一举一动。燃犀是敌是友尚且不明朗,如今又多了一个神秘人,若是此人发作起来,我等怕是只能束手就擒,苍溪危矣。

薛洺疏才吃了一口糕点,涸泽手里的手帕就已经凑上去替他擦掉嘴角的碎屑,又问:“不好吃?吾明明放了好些石蜜。”

薛洺疏摇头,说:“晚饭吃的有些饱。”

涸泽又将薛洺疏杯中的清茶换成了女儿茶,说:“吃些女儿茶消食。”

薛洺疏点头。

“在下先回房了。”

莫怀章不动声色,还是那副良好的涵养,向众人点了头,移动轮椅往身后挪动了。

薛洺疏赶紧起身,站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靠椅,说:“我陪你。”

涸泽见状,温柔的问:“小疏儿,方才说要问吾什么问题?”

薛洺疏回答:“嗨,不是什么大事。”

又补充说:“一会儿去你房间细说。”

涸泽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起身掸了掸衣裳,说:“吾和小疏儿一起上去。”

话音才落,一道长剑已经架在涸泽脖子上,顺着长剑过去,绿沈神情冷漠,却质问薛洺疏:“先生自称长居黄泉的引路人,此番为何到人间来?”

薛洺疏耸肩摊手,无奈道:“都说了小爷是来遛娃的,你这姑娘怎么和你家仙子一般健忘?”

“那他呢?”

绿沈侧颜看了看这位名叫涸泽的银发红眸男子。

涸泽说:“吾做了新糕点,听说小疏儿在苍溪,就送过来了。”

薛洺疏倒打一耙地说:“小爷好好地来遛娃,可是你们把我家崽子弄丢了,小爷还没找你们麻烦呢!”

他冲客栈楼上抬抬下巴,说:“你们的青雀姑娘小爷可是好好保护着的,此刻好好地在房间了睡觉呢。”

一时理亏,已经干掉大半碟五色圆松糕的沈玄末灌了好大一杯茶,擦擦嘴角,起身劝架。

“仙子别动气,姑娘你也别动气,把剑收一收。”

充当和事佬的劝解:“先生就是一黄泉引路人,先生的朋友看起来甚是和善,想来是身患重病才白须红眸。”

“刀剑无眼,可别伤了人。”

绿沈惊呼:“你相信他?”

沈玄末一怔,一脸不解的说:“先生是老实人,姑娘可是对先生有什么误解?”

织颜:这世上居然真有相信燃犀是老实人的傻逼!

织颜看向绿沈,示意她收剑,心道:青雀身上的蛊惑还未能祛除,若此刻与燃犀翻脸,百害而无一利,暂且按兵不动。

便问:“方才忘了问,沈师兄怎么来苍溪了?陆英呢?”

沈玄末看几人罢斗,心下对自己的调解能力十分满意,听了织颜的问题,又有些黯然神伤。

莫怀章被打断了回房的节奏,又看涸泽巴不得他赶紧走,好独占薛洺疏的模样,便拍拍薛洺疏的手背,示意他回到桌前。

沈玄末颇有些委屈,眼看着一碟五色圆松糕已经见底,他又挑起一块山药卷,咬了一口,说:“本来一向都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小薛说要去后山玩,一连几天,一去不返,玉师弟不放心,就带着师弟们上山寻找。”

“可长生门的后山本就是禁地,一般的弟子是不能上去的,难得爹爹怜悯小薛,准许弟子们上去找。可上去的弟子全都没能再回来。”

织颜几人听得面面相觑,心道:各宗门独立在仙山、或市井,但从未听说长生门有这样的不能进入的地方。

薛洺疏倒是怡然自得,自顾自的从涸泽手里结果剥的干干净净的橘子,笑眯眯的送到莫怀章嘴边,被人嫌弃的侧过脸,也不恼,又放在自己的嘴里,一边吃一边跟莫怀章描述橘子的味道。

沈玄末一个接一个的吃山药卷,继续说:“后来陆师妹说她不放心,与我趁夜去寻找。”

绿沈忙问:“如何?”

沈玄末满脸的惊恐,周身有些战栗,舌头打结的说:“原来后山有好多兽人,玉师弟等一众弟子就被他们抓了关在洞里。我和陆师妹正打算下山回去告诉爹爹,请爹爹除祟,结果被兽人发现……”

他越说越小声,头埋的很低:“我们在逃跑的时候,他们趁乱捉了陆师妹……”

织颜眉头紧锁,眼神冰冷,仿佛是一道冰冷的利剑要刺穿手拿山药卷的沈玄末。

“噗嗤!”

涸泽不合时宜的笑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织颜几人心照不宣:陆英修为比沈玄末高太多了,逃脱的却是修为低微的沈玄末。摆明就是说沈玄末灵气浑浊到连不挑食的兽人都嫌弃。

织颜满心自责:不该让英子独自上长生门。

薛洺疏看出她的心思,动动手腕,提点道:“那姑娘机灵,不会有事。”

织颜听着这样无关痛痒安慰的话,心里觉得奇怪,就算机灵,对方可是群居的兽人,怎么会没事?

回想起薛洺疏在黄泉送给陆英一套竹环手镯的事,联系在桂圆林里,兽人对他的毕恭毕敬,心下了然:或许兽人会看在竹环的份上善待英子?

她心中愕然,心有余悸:难道他早在黄泉就已经预料到英子会孤身上长生门打探兽人之事,所以才会先送竹环,以备不时之需?这番心思,也太过深沉了。

可是……

她冷眼瞅着一如既往的薛洺疏,心道:可陆英从小在凤阁鸾台宗长大,在黄泉是与他初见,他为何对英子这番青睐有加,庇护周到?

薛洺疏单手托腮,把另一碟栗子糕也推到沈玄末跟前,问:“不去找你爹求助,跑来苍溪做什么?”

沈玄末顿了顿,没有开口。

薛洺疏毫不留情的说:“是不是觉得你爹和这事好像脱不了干系?”

沈玄末脸上有些挂不住,脸色微红,放下糕点,认真的点头,说:“沈某虽然资质平庸,到底能明白是非。长生门禁地会出现这样多的兽人,我爹难辞其咎,恐怕……”

薛洺疏接过话茬:“恐怕他就是始作俑者,所以你不敢去找他,只能来苍溪找仙子求助,没想到见到我也在这儿是吧?”

沈玄末点头,哭丧了脸说:“我爹人很好的,乐善好施,往年都会救济贫苦。此番,此番一定是听信了谗言,才会误入歧途。”

他乞求道:“先生,若此事属实,能不能网开一面?”

薛洺疏指了指织颜,说:“陆英又不是小爷家的,网不网开一面轮不到小爷说话。”

不等沈玄末继续哀求,只见青雀闷不吭声的从楼上下来,双眼无神,浑身颓丧,嘴里不住地念叨着‘烟霞问讯,风月相知’。

‘咻……’

一道啐了剧毒,在夜色的灯火中泛着冷光的飞镖破窗而来,目标十分明确——莫怀章。

薛洺疏眼疾手快,抄起桌上的点心盘子,将飞镖一击击落。

“涸泽,保护他!”

话音还在耳边,人已经单手撑桌子,翻身踢破了窗户出去。

沈玄末与绿沈紧随其后,也跳窗而出,织颜与文祈跟在青雀身后,手中已经运起法器,整装待发。

等人都走出客栈,杯盘狼藉的大厅,莫怀章冷笑的看着身旁玉颜和润的涸泽。

“只剩下本君一个了,还要装吗?”

涸泽淡然一笑,长鞭凭空而出,与莫怀章的藤蔓扭打在一起。

他一跃而起,远远站着,轻蔑一笑:“若是没有强行逆天而行,或许还能与吾对上几招。”

“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

眼见着藤蔓力有未逮,渐落下风,莫怀章猝然捂着心头,低垂着头,眉头紧锁,蜷缩着推到角落,靠着柱子,人事不省。

眉心的一点炽凤羽若隐若现,藏在垂落的发丝中间,手心正中运了一把柳叶刀,借着示弱的姿势,让人看不清楚。

涸泽从不轻敌,即便是见莫怀章突然灵根枯竭,穷途末路,也没有轻易近身,更没有收起长鞭。

他冷漠的抬起手,运起一把鸳鸯弯刀,冷哼着将弯刀送出,直取莫怀章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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