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蹊跷

季岐策被骂得摸摸鼻子没说话,卫暄龄这家伙倒是说中了一半,他今日出门时确实挑选了衣服来着,便也没反驳。

卫暄龄登上马车,撩起帘子,朝他道,“二公子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不然我只好把人移给上面交差了。”

麻烦...他眉头一蹙,竟不知一会该如何面对风邑澜,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行事实在是惊世骇俗,就算是心有怨怼想报复,可男子那处也是她一个姑娘家能随意攻击的地方?!

他这么想着,却不知早已走到了偏殿处,随后又急忙躲到墙后,寻思半晌脚一蹬,翻上了墙。

他浓眉一挑,眼睛一盱,望见了廊下坐着熏药的风邑澜出神,头发洗净后三千青丝一散,脸颊虚白,倒称得她我见犹怜,当即下了墙头,大方地走正门。

雨下了多久风邑澜就在床上躺了多久,如今天光放晴,她也算大病初愈,实在闷不住了,于是在裴嫣的搀扶下挪到廊下熏药,顺便捋捋思绪,没想到余光中望见了那个伤她腿的恶人。

师傅荀白薇说他是季旒王的幼子,名祁策,从小便是个混世大魔王,小时候没少到荀白薇的书堂和弄学生跟他一起捣蛋,裴嫣说他倒算是没有少爷架子,荀白薇冷笑,回道,“可不,狗他也能玩一块去。”

风邑澜心里讨厌他,难以想象那个冷面阎王儿时竟有这副模样。当下再次想见,仍是想活剐了他。

季岐策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两人暗波涌动了一会,互相别开了眼。

“风契澄是你老子,他儿子都死光了,只能你来还。”季岐策自觉地走上廊下,坐在距她两步的地方,看着她颤着粗布的腿,若有所思。

“我与他,血亲情不亲,他风光时看不上我,为何他有罪了,我就成了人人所说的风氏余孽了。”她与风契澄并不亲近,这都是从荀白薇话里推测,因为风契澄不愿她抛头露面,月月去教书,何其愚昧。

“你若这么说,受得这番罪岂不更亏。”季岐策刚想伸手去拨弄风邑澜腿上的粗布,下一秒就被‘啪’地一声打在手背,神色冷了下来,去看这个不给他面子的女人。

“再怨他也无用,死人就是死人,还不如记住某些活着的人。”风邑澜意有所指的话听起来很是刺耳,打掉了季岐策欲碰触的手也代表着不愿与他谈和的意思,很明显,她记仇。

季岐策憋屈笑了,咬牙切齿道,“你可知为何我去京在即还要闯出关去杀了那些燕人,你可知我父兄连连胜战为何却连我也保不住,我是因为你们风氏才不得不离开家,离开我生长的云沧草原,离开朝夕相处的家人兄弟,去往那个搅弄诡谲的官场!”

风邑澜咬唇,忍住骂他的**,她怎不知站在任何人的立场,都觉得自己委屈,她又何尝不是,明明什么都不知,明明什么也没干,却不得不当了这替罪羊,往后何去何从也是上面人一句话的事,如今重伤在身,跑也跑不了,他怎知自己心中的愤懑委屈,他倒先叫唤起来了。

“季岐策!”

“风邑澜!”

风邑澜大怒,直呼他的名字,而季岐策亦不甘示弱,两人皆气得气喘吁吁,眸里冒火,恨不得掐死对方,一刻后冷静下来,又不禁觉得对方幼稚。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京都!”季岐策重脚下阶,给风邑澜的去处下了定论,“放你逍遥,换我被圈,想得倒美。”

风邑澜突然似笑非笑盯着他,“我没问题,只是季二公子,你若这么说,那我可就赖上你了,这医药钱可得由你来负责。”

见她没有凉言凉语,季岐策心中隐隐不妙,却也没放心上,只当她是担心眼下的药钱,随后勾唇一笑,“劝你藏好狐狸尾巴,否则跟这腿一般折了断了,可不许状告你二爷。”

见事成,季岐策大摇大摆地离开,看着他嚣张的背影,风邑澜气得咬牙,只恨不能把他踩进泥里。

“阿姊。”一声弱弱地呼唤将风邑澜从激昂的情绪中拉扯出来,看见裴嫣从房门后出来,蹲在自己身旁,小声问,“你要去京都?”

“嫣儿,这些事,容不得我要或不要,你明白吗?”风邑澜拉她起身,“你想说什么?”

姑娘咬住贝齿,眉头蹙着像是隐隐担心,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问出口,“阿姊,我能跟你一起去京都吗?”

闻言,风邑澜没有意外,只是捏着她的手沉默了几秒,“此行并非是大富大贵的机遇,京都也不是个安稳之地,你真的想好了吗?”

裴嫣重重点头,明眸善睐地看着她,“阿姊既然答应,定然也是想好的,我愿意跟你去。”

风邑澜见她这么相信自己,轻笑,忍不住摸摸她的头,不愿告诉她,什么想好了,不过是如今自己的身家性命唯恐系于一人,不得不为之罢了。

*

三日后,启程的队伍已然整列,风邑澜和裴嫣只能以侍女的名义出行,但顾及风邑澜的腿伤,领事单独给她配了辆马车。

当日荀白薇也来送行,她得知之后也知道这事不由风邑澜,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担忧,“季二混吝不羁,若是刻意为难,等伤养好跑了就是,千万别跟他对着来。”说着,便讲了季二小时候熬鹰的事,一般大人驯服不了的雄鹰让年仅十一的他驯服了,就是凭不服地劲。

说曹操曹操到,天空一阵刺耳的尖啸划破云霄,一只威风凛凛的雄鹰低空盘旋,像是在围绕着什么打转。

恰好听到远处的嘈杂声,闻声望去,只见一身着白色貂裘的男子悠哉悠哉跟在世子季正安和他夫人后面,与二公子季岐策站在一起,带着一众将士而来,随后各司其职,散落在队伍之中,雄鹰也乖巧地落在季岐策的臂缚之上,而其他人好像对这副情形见怪不怪了。

不经意间,风邑澜与季岐策对视了一眼,两人皆默契转开视线。

风邑澜正思忖该如何上马车时,裴嫣悄悄来到风邑澜身后,给她递了凳子,笑嘻嘻地看着她,“阿姊,请上。”

风邑澜笑着点她鼻子,上车后才发现马车很是宽敞,甚至连药都准备地板板正正,见状,她并不为意。

裴嫣撩开车帘往外望去,“阿姊,季二爷在府中真受宠,这些上好的药材应该是他求季夫人名人准备的。”

“嫣儿,不要轻易给男人找补,因为这大概率都是错的。”风邑澜说完后,也不顾裴嫣什么反应,躺下闭眼假寐,这靠枕垫子确实极软,布置得人是用了心的,为了不真睡着,强打起精神想着将来何去何从。

风邑澜沉思良久,她想干回老本行,最好是见效快的,立刻能将名声打出去,正寻思着,车帘突然被撩起,一看,是季岐策那张令人又想看又生厌的脸。

“嫂嫂给你布置地倒是舒心,你可躺得安稳?”季岐策看见裴嫣,敛了下随意的姿态,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跃上来,摸了摸毯子,吃惊又怜惜悲叹,“果然怎么都找不着,还真用我那狼皮。”

风邑澜懒洋洋地扬起下巴,“拖季二爷福,不得不躺着养伤,这狼皮果真暖和,物尽其用也算是不辜负二爷了。”

季岐策眼睛乌黑发亮地看着风邑澜,舔了舔牙齿,“不辜负,自然是不辜负,你且好生养着,可别再被马车拖成那副烂掉模样。”

他话说得糙,也不好听,风邑澜已经学会不跟他生气,狐狸似得朝他笑笑,猛得张手朝他下盘伸去...

‘砰’地一声,众人齐齐望去,只间季二公子从一被特殊照顾的婢女马车上仓促跳下,神色不虞,且呼吸急促地死死盯着车内的人,好像办了什么事一般,顿时,惹得众人低头议论。

“阿策!”季正安有些尴尬地喊他,身旁的夫人也不禁用手绢蹭了蹭鼻子,卫暄龄眉眼都笑得开怀,季岐策这才反应过来,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风邑澜,跑到大哥身旁。

“阿策,那车内女子...可是...”季正安结结巴巴,愣是没问出一句有用的话来,最后一甩手作罢,季岐策乐得大哥不追问,只要没问明面,他才不会费劲找什么借口,倒是夫人直勾勾地看着马车帘子,刚刚风吹起来,见那姑娘好似躺得舒服。

“一路当心,阿策,常给家写信。”大嫂如母,她的话季岐策会听,很乖巧地点头,“大嫂辛劳。”

卫暄龄将他拉到一旁嘱咐,“这几日公务繁忙,没来得及问你,那风邑澜你想作何处置?”

季岐策直起身子长舒一口气,低声道,“风契澄反案有蹊跷,我想从她身上下手调查,你意下如何?”

“明眼人都知道蹊跷才会这么着急催着把人交上来,那日我按照你说得禀报风氏女已被诛杀,果然有人松了一口气。”卫暄龄任督察院特使,总理各地方案件上报中央,对于这事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轻易不能动手,所以一听季岐策金蝉脱壳一记他也愿意配合,“你先赴京,我还得留下来收尾。”

这边季岐策与卫暄龄道别后去告别夫人,与季正安站在一起,看着王府,他们一走,这偌大的王府便空了,或许是心有灵犀,夫人说道,“荀先生想借用王府前院一间屋子做学堂,我答应了。”

季岐策一愣,荀白薇,好像是风邑澜的师傅...荀白薇此人孤傲清高,这主意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她本人出的,反倒像某个懒洋洋地狐狸。

未来得及多思,队伍便启程了,期间不少云沧的百姓朝队伍中扔一些云沧特有的吃食,也算是安慰了情绪一直低落地季岐策。

*

安稳地行了两日,风邑澜便在车内想了两日,对于抵达京都后学府的开办已然有了雏形,刚想下车透透气,便听到马车外熟悉的脚步声,果不其然,帷帐被一只带着臂缚的胳膊穿破,风邑澜目光下移,那人手上是个果子。

风邑澜没客气,拿过便吃,味道还行,就是有点酸,或许听帘内半响无声,季岐策撩开帘子,见她吃得喜滋滋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你...挺好吃的?”

“嗯,挺好吃的,多谢。”见风邑澜神态自若地道谢,季岐策吃了瘪有些不甘心,直接跳上了马车,顿时马车一阵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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