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了,易静源的生日越来越近了,和她常有联系的人都越来越忙了。
易静源自然也忙,快年底了,大家都被裹挟进了消费浪潮中,她们的订单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就连何靖泽跟她都不是天天见面了。
呵,男人。
她只是忙完有空闲的时候,会暗暗吐槽一下。更实际上,她觉得这是没问题的,各有各自的事情做,挺好的。
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后,易静源对过生日这事完全没了热情与期待。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只记得自己生于冬季,却不记得具体日期。她是记得具体日期的,只不过不关注日历,不关注今天是几号,错过就错过了。
以前觉得生日很特别,后来发现生日有什么特别呢?每个生下来的人不都有生日吗?不被爱,不悲哀,当成稀松平常普通的一天就好了。
12月19日,她像往常一样过着,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过的是12月19日。换种说法就是,她忘了自己的生日。
有人没忘。
当易源依、舒威程和何靖泽都现身工作室的时候,易静源立马想起了自己的生日。
“今年有够隆重的。”可她的表情一点也不隆重,是波澜不惊,是不为所动,是隐藏在心底的抗拒。
这几年的这一天,田籁只是会煮些面条包些饺子,而易源依会送祝福。易华涛会往她卡里打钱,可她并不注意查收短信,所以惯会忘记。孙钰梅做得最干脆,什么表示都没有。
易源依知道,改变一个心事深重的人很难,可她觉得机会来了。她说:“都有男朋友了,生日可不能糊弄了。不能放过男朋友。”
田籁咳了咳,附和,“是啊,你要是对何靖泽太放松要求,他以后眼里可更没活了。男人善变啊。”
何靖泽上前,拉起易静源的手,“她俩是不是在骂我?你快给我评评理。”
易静源知道他们想让自己开心,她不是不识趣的人,在她在乎的人面前。她勾起嘴角,“我的点评就是,她们没我会骂。”
她开口后,大家都暗暗松了口气。
舒威程拎着两大袋子食材,终于找到机会为自己发声了,“我可以把袋子放下来了吗?”
易源依一伸手,指向厨房的位置,“你可以一头扎进厨房里了。”她又八婆似的看着田籁,“籁籁,你不去打下手?”
“凭什么?”田籁当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哼道,“我要吃现成的,我才不要为人民服务。”
“为什么你过生日,他会来?”
虽然舒威程已不是何靖泽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可这一圈人里,就这位没什么来的充分理由吧。
“他很会做饭。”易静源歪了下头,意思就是——在烹饪这块你输了哦。
易源依也在一旁点头,“他真的很会做饭。他来我们公司后,大家在食堂吃饭的热情高涨。”
“那我去打下手,我学。”
于是,俩男的进了厨房。
三个女人七歪八扭地瘫在沙发里。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真好啊。”田籁感叹,“希望我发大财。”她胳膊肘捅咕易静源,“你在心里默默许个愿,就说祝田籁发大财。别说出来,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易静源点头,“行。帮你一把。”
“籁籁,你要是和舒威程在一起,愿望就实现一半了。”
田籁坐直了身体,“依,我跟你说,他长得跟我那个前男友……有那么几分神似……”
田籁不提倒罢了,这么一提,易静源在脑海里将两个男的一对比,还真是有点像。她点点头,“怪不得我觉得他有些眼熟呢。”
“不过我觉得舒威程和你挺搭的。”
易源依瞪大了眼,指着自己,“你是说他跟我?”
田籁把她的手往下一拽,“你没听错。我看不准自己的感情,可我看别人的感情,一看一个准儿。易静源儿,记得吧,大学那会儿,我预言过的几对现在还都好好的。”
易静源知道田籁提到过几对,但着实不知道那几对的感情还稳定着。她开玩笑道,“他们的稳定,都是拿你的感情换的。”
“那我的感情死得重于泰山。值了。”
和男人在一起后,女人过得好不好是能看出来的。田籁和以前的很多大中小同学都有微信,所以她经常刷到他们的朋友圈。好的生活状态,可以编一条两条甚至十条二十条,但不太可能连续编好几年。通常人过得越顺心越愿意分享。她看好的那几对就是。
“算了吧,别害人家了。”
估计孙钰梅能天天给舒威程添堵。她的女儿怎么能插在这样的牛粪上?
田籁学着算命的样子掐着手指头,“一切皆有可能。”
“别,还是别有可能了。”易源依看向易静源,“你也替我许个愿。”
“王八池子里许愿还投个币呢。你们俩过分了。”易静源白了她们一眼。
两位男士在厨房捯饬了一个多小时后,上菜了。
红烧排骨,香辣土豆鸡翅,糖醋基围虾,腐竹炖牛腩,山药炒木耳,包菜炒粉丝,还有杂菇煲。
“哇,看着就好吃。”易源依撸了撸袖子,准备要大吃一场的架势。
舒威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都是我做得比较熟练的菜,觉得好吃就多吃点,觉得不好吃给我提提意见。”
“我们晶晶先吃。”田籁往易静源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易静源先吃了起来。“嗯,软烂入味。”
舒威程摸了摸胸口,“还好还好。”
大家都开始动筷子了。
除了舒威程,其他人都边吃边赞。
这一顿下来,没有蛋糕,没有面条,也没人提生日两字,像是朋友之间的一次平常聚餐。
易静源想着这样就挺好。
两个男人做的饭,最后收拾也是他们来。
田籁对易静源眨眨眼,“婚后也得按这个标准来。”
易源依狠狠点头,“对,没错。”
婚后?易静源自己都没想那么远。
最后的最后,何靖泽还得给易静源当司机。
易静源很笃定,何靖泽准备了其它“惊喜”,所以他开着车,而她在一旁猜测着。
“天上不会突然出现烟花,造型是什么‘I’,中间一颗心,再是‘U’吧。”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那下次我准备。”
“把火锅店的人请到小区门口整活儿?”易静源想象着那画面,不禁笑了笑,“那我可要赶紧跑。”
何靖泽也乐了,“想象力真厉害!要不现在带你去?”
“No.”易静源拒绝地干脆。“给点提示?”
“是吃的。”
“蛋糕啊?”
“不是。”
“长寿面?”
“也不是。”
“饺子?”
“不是。”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你快喊停啊。”易静源对他皱了皱眉。
何靖泽立马喊停,“没想到你还会相声贯口。后面的记不住了?”
“这可不是贯口。”易静源嘴硬,“是要跟我在一起的人,这些菜都得会做。”
“我能不能是例外?”
“不能。”
“好吧。”何靖泽故作委屈地瘪瘪嘴,“我学。”
“你现在也算个做饭中手了。你在厨房满手油腻的时候,有没有想,啊,这个女的什么都不做,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和她谈情说爱?”
“你做了。虽然你爱乱放东西,但家里总是干干净净的。虽然你不做饭,但你会夸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能敏锐发现,不打扰我。”
“就不能纯夸啊?”易静源噘了噘嘴,“什么虽然?”
“那就来段纯夸的。我第一次做红豆饼,糖加多了,我真觉得齁甜,你说你喜欢。后来我才知道,你并不喜欢吃甜食,更别说这么甜的甜食了。”
“肉麻。”易静源抖了抖,“记得还挺清楚。我只是不喜欢浪费粮食。”
“易静源。”何靖泽突然唤了她的全名。
“到。在。干嘛?”她故意回得不耐烦。
“你是我的理想型。”
易静源被肉麻地直接虚捂着耳朵,歪头看他,“何靖泽,你是不是一有时间就看土味情话?”
“土吗?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这种拌嘴的细碎的甚至幼稚的对话,好多年了,易静源好多年没想过了。上一次畅想,还是在她不知自己身份之前。
后来,她清楚了,她的存在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们在权衡利弊。所以,什么才是真的呢?
不少瞬间,何靖泽对她的表达,让她不自觉回想起曾经对她也温柔的孙钰梅。面对何靖泽,易静源会有近情情怯的感觉。
“爱情的多巴胺只有三个月,我们还有一个多月就到期了。”易静源其实是有些信这个的,但她却玩笑似的说出口。
“我也看到过这说法。但你说得不严谨,是一般只有三个月。”何靖泽伸出一只手去握住她的一只手,“我们的爱情可不一般。”
“哇!”易静源装模作样地假嗨,同时把他的手从自己的手上摘了下来,“野心好大哦!好好开车。”
“别胡思乱想。”
他能感知到她的那种不安全感和疏离,一直能。
两人回到了易静源的住处。
何靖泽开了灯,“你先去看餐桌。”
易静源把鞋一甩,光着脚就往那边去了。
何靖泽看她光着的脚,蹙了蹙眉,“你怎么又不穿袜子?”
易静源不爱穿袜子,不论是夏天还是冬天。“哦,吃完饭喝水的时候,我嘴巴漏水。”
何靖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快速跨步几下,把人拎到了餐桌前餐椅上。“我拿袜子。”
易静源看着蛋糕盒子,“这里头肯定不是蛋糕。”她知道,他知道自己不怎么爱吃甜品。她打开了盒子——真的不是蛋糕,而是一坨圆圆的厚厚的干脆面,上面还插了两个心形巧克力。她知道,巧克力肯定是黑巧。她捏起一块巧克力,嚼了起来,嗯,是黑巧。她又掰着干脆面。
何靖泽已经拿着袜子回来了,蹲在她旁边,给她穿袜子。
“干脆面好吃。”易静源直接用脚踢了他膝盖,问他,“你做的?”
“我做的。”干脆面做起来不难,何靖泽试了两次之后便成功了。他给她穿好了袜子,但没起身,直接那样仰头看她,虔诚且柔意满满,“希望你一直吃到爱吃的东西,希望你一直过得潇洒干脆。记得你自己是第一位,要干脆地做决定。”
曾经,她梦想中的自己便是,要潇洒,要干脆,要走路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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