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旁边空落落的,易静源才察觉到最近每个周末都是与何靖泽一起度过的。都是怎么度过的呢?回想了片刻,他们没有过什么“大项目”,比如登山啊看海啊去游乐场啊,诸如此类情侣愿意联手合作的事情。他们就是做饭,主要是何靖泽做饭,他们吃饭,他们聊天,他们轧马路,他们去超市,他们亲亲抱抱……反正看不出热烈,倒像极了老夫老妻。
仍旧意料之中,天色已经转黑,来自何靖泽的消息为零。
易静源很冷静,想着就算没他,日子也只是回到了从前而已。
何靖泽被人威胁了。威胁他的人是他的父母。
苏锦绣仔细查了他的日常手机和工作手机,把易静源和易静源有关人士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何庆华放了狠话,说如果何靖泽继续跟易静源纠缠,那就是要他这条老命。
苏锦绣说要每天跟着何靖泽去公司,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何靖泽只沉默,目前别无他法,只能沉默。还好,他们不知道的是他还有一部新手机——前几天刚买的,因为他那部日常拿来用的手机电池续航不怎么好了。
在晚上十一点之后,一会儿靠近门一会儿远离门的窸窣脚步声停下了,何靖泽的父母终于不折腾了,回屋睡去了。
何庆华和苏锦绣还不知道的是何靖泽早把易静源的手机号码背得滚瓜烂熟牢记于心了。
他拨了她的电话。
喝得有些微醺的她看着屏幕上陌生号码,第一反应便是——来电人是他。
“对不起,晶晶,我……”
果不其然是何靖泽的声音。
易静源打断了他,“没关系,不就是分手吗?”
何靖泽本来是坐在地上倚靠着床,被她这句话给冲击得,一高窜了起来。他压低嗓音,“谁说要分手了?……你喝酒了?醉了?在哪喝的?”
“喝酒助眠。”易静源笑着,“在家呢,没醉,哪里就醉了?”
“是我不好。”何靖泽急得抓心挠肝,可此刻却似置身于牢笼之中,无法脱身。“你别喝了。晶晶,我们之间没问题的,你要相信我。”
“我喝的葡萄酒。这酒啊,顺滑不涩口,饱满浓郁,回甘悠长,口齿留香。这酒瓶啊,设计也是别具一格,烫金浮雕的呢,有点贵哦。可惜,你喝不到,也看不到哟。”易静源打了个呵欠,“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问我男朋友叫什么?”
易静源是真的醉了。
“他姓何……然后名字里也有个静……”
“晶晶,我让田籁去找你。我先把电话挂了。”
易静源听到了田籁的名字,在那头还说着“田籁不是她是女的她不”……
何靖泽赶紧打了杨千粱的电话,让他找田籁。
“你们吵架了?”
“我被我爸妈囚禁了。”
“那公司是我的了。”
“我妈要跟我一起上班。”
“这可真是重磅夜间新闻……”杨千粱还曾羡慕过何靖泽,觉得他父母都不怎么干涉他,看来亚洲家长的控制欲,虽迟但到啊……
杨千粱是个会办事的,担心女孩夜间独自打车不安全,直接要了田籁家的地址,上门当司机去了。
田籁从杨千粱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叹了叹气,“从来没看晶晶为男人这样过。何靖泽要是不排除万难,要是负了我家晶晶,我一定去他的婚礼上捣乱。”
杨千粱为了缓和气氛,玩笑道,“我觉得你可以在婚礼之前在扯证之前就想办法拆散他们,这样何靖泽就可以孤独终老了。”
“婚礼花钱多,得让他出血才行。”
“哦……”杨千粱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你这复仇思路清晰得要命。”
杨千粱把田籁送到后就回去了。
田籁赶到时,易静源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拍了张照片给杨千粱发了过去。杨千粱跟她说了,何靖泽被迫把若干人的微信给删了。
杨千粱秒懂,立马把照片通过彩信方式发给男主角了——彩信,真是颇具时代感了……这会儿,发给何靖泽也没用,但是没用也得发。
没用的何靖泽看到照片后,没用地心疼……
易静源翻了个身后,软绵绵地坐了起来,要不是因为口渴,她还想沾在床上。她拍了拍额头,拖着软绵绵的脚步,出了卧室。只迈了几步,她便看到了餐桌上的早饭。
易静源疑惑也惊喜,她喊“何靖泽你在哪呢”。
另一个卧室里的田籁正躺在床上回客户的消息,听到易静源的声音后,赶紧下床,现身了。
易静源看到眼前的人是田籁,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她笑自己,笑自己想多了。“我就说怎么可能?”
田籁抿了抿嘴,上前先去搓了搓她的脸,然后抱紧了她,“早饭凉了,我去加热。吃完早饭,我们一起上班。”
“还要上班啊?”易静源晃起了身体。
田籁也跟着她晃,“我们的店离百年老店还差九十多年。”
她们刚成立工作室那会儿,开玩笑说誓要把店开成百年老店。
“可真是两个可怜的白发苍苍的百岁老太太。”
田籁知道,易静源又在用故作轻松的姿态压下一件在意的事。
易静源很难精准描述自己的情绪,是一种有细小密麻如蚂蚁群般的心碎流经却又觉得大可不必的情绪。
万万没想到,中午11点多的时候,何靖泽居然……
易静源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微皱着眉头,定定地看他。她的眼神里有吃惊,有欣喜,也有困惑。她能察觉到他的紧迫,换句话说,他肯定是偷偷跑来的。
何靖泽没空手来,拎过来两袋食物。“给你们送午饭。趁热吃。”
“我想和……”
易静源本想说“我想和你一起吃”,但突然就觉得何苦呢,明知道他不能。她弯起嘴角,“我想喝奶茶。”
何靖泽点头,“行。我给你们点个外卖。”说完,他贴上前想抱一下她,可她往后退了半步。于是,他的双臂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他苦笑了下,“好好吃饭,我得回去了。”
何靖泽是怎么背着苏锦绣来到这儿的呢?他带着苏锦绣,和杨千粱一起在外面吃饭,打着去洗手间的幌子,溜了出来。他特意找了一家离这儿不远的饭店,提前定好了她们的午饭,然后争分夺秒地赶过来。
易静源点点头,“嗯。”
何靖泽的手最终停在了她的手上。她捏了捏她的手,“相信我。”
易静源笑了——可这笑意并未达眼底,是再明显不过的假笑。“开车小心。”
——相信我。
——开车小心。
不正面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苏锦绣眯着眼看手腕上的表,“去趟厕所这么长时间?”
杨千粱猜到何靖泽的行踪。他说:“绣姨,十人九痔。小泽没跟你说他有痔疮的事吧。”
苏锦绣听到“痔疮”两字,皱了皱眉头,“哎,我们没聊起过这个。他还挺严重的?”
“就挺经常便秘的。”杨千粱是痔疮患者,所以他真的懂。他一边扯谎一边还总结心得——看吧,得病不一定都是坏事。
何靖泽平复好呼吸后才回到他们的餐桌位置。“有些便秘。”
心有灵犀不点都通啊。杨千粱立马接茬,“痔疮这玩意儿吧,不致死,但磨人。”
何靖泽立马意会,“改天我再去医院开点别的药,现在用的这药不怎么管用。”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真把苏锦绣骗住了。她认真地开口,“我也知道这病难受,但也别轻易去手术。我听说这手术做不好,影响身体功能,那个屁股肌肉收放影响通便。”
何靖泽笑了笑,“倒不至于手术。继续吃饭吧,别讲这个了。”
吃完午饭,田籁拖着易静源去看了一部刚上映几天但是口碑很好的动画电影。
易静源一直喜欢动画电影。因为她看真人演戏总会出戏,所以便偏爱了动画电影。
电影结束后,田籁去了洗手间,易静源在门口等她。
她穿一身黑色运动装,外套是湖蓝色短款羽绒夹克,脚踩一双红色勃肯鞋。她本来没化妆,可田籁硬着给她涂了复古哑光红的口红。
长得好看的人,在哪都是焦点,更何况像易静源这样长得好看又穿得时髦的人。
路过她的人,都不禁看她两眼。
易静源早练出屏蔽外界的本事,就那么任由人群投来打量的目光。
一个男人背倚在对面的墙上,一直看着她。
易静源看到他在看自己,但并不在意,直到他对着一个独身一人的年轻女孩做了个吹口哨的动作。显然,他不够胆,飞快地做完这个动作。女孩发现了,没有回击,而是咬了咬嘴唇,加快了脚步。
易静源也咬了咬嘴唇。她把手揣进了夹克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走向了男人,然后在他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墙。
“好看吗?”
那男人的眼睛亮了又亮,他却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反问,“我什么时候看你了?”
“哦,没看啊。”易静源挑了一边的眉,稍微提高了音量,“你们做鸭的还挺挑的啊。”
瞬间,十几双眼睛朝他俩看过来。
男人的眼睛顿时染上了怒意,他迈步侧身对着易静源,更大声,“谁做鸭了!小心我告你损害名誉。”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突然,有个女声:“像这样也能做鸭啊?”
这男人虽然不秃顶也没凸肚子,但确实和帅不太沾边。不过,他那身打扮能让人看出来,他是对自己外貌蛮自信的一人,
男人转头扫过人群,“你他爹的才是鸭。”
易静源笑了笑,“看来你是误会了。我是闻着你身上有鸭油味道,以为你做烤鸭的呢。”
“你……你就是故意的!”男人指着她的鼻尖,磨着后槽牙。
有个女人小跑过来,一脸困惑,“林俊,这是怎么了?”
“这女的有病!”被唤作林俊的男人嗓门洪亮地昭告天下。
易静源淡定得很,很平静地开口,“他不是好东西。”
女人哦了声,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的神色,凑近易静源,小声说:“他兼职做鸭的,我雇他演戏。他报价挺便宜的。”
男人看到两个女人挨上的瞬间,立马抬腿走了……
易静源噗嗤一声。
今天这电影看得有趣,可惜田籁拉肚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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