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抓着女孩纤细的胳膊使劲把她往停靠在路边的车子里拖拽,女孩惊叫咆哮,拳打脚踢,发疯般地挣扎,奈何双方力量悬殊,怎么也挣不脱男人的钳制。周围闲散的路人只是看好戏一般好奇地观望着,没人打算上前去帮女孩摆脱粗暴的中年男人。
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想报警,被身边的男伴阻止了:“谁知道他们什么关系,还是少管闲事比较好。”
“看他们俩的年纪,不是父女,就是情人,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啧啧。”看戏的好事者如此点评,更加没人愿意上前帮助女孩了。
眼看女孩就快被中年男人推攘到车上,突然她低头朝中年男人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中年男人吃痛,反手就给了女孩一记响亮的耳光。被打蒙的女孩身体一软,扑倒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中年男人甩了甩被咬疼的手,怒火中烧,伸出另一只手想把女孩从地上拽起来,这时炎明突然从旁冒出来劈手将中年男人隔档开,背身护在女孩面前。
炎明伸出手,轻声询问女孩的伤势:“你伤得怎么样?还站得起来吗?”
女孩低垂着头,发丝凌乱,遮掩着被打肿的半边脸,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没事。”
中年男人见状用力推了炎明一把,居然没推开,顿时恼羞成怒:“喂,你谁啊,少管闲事!”
炎明缓缓转过身来,两人互相打了个照面。
中年男人惊讶地张大了嘴:“怎么是你?”
炎明眼神冰凉,语气也不太友善:“真巧啊,乔律师。”
乔正仁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交错变幻得跟理发店门口的旋转灯箱一样缭乱。
“这是怎么回事啊?”老钱拿出警官证,拨开人群走进来,发现当街打人的居然是乔正仁,也是很意外:“咦?怎么是你啊乔律师!”
乔正仁是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跟老钱他们撞上,尴尬之余又不失风度地掸了掸身上的灰,脸上带着职业律师的笑容,语气平稳地说:“见笑了,钱队长,我在管教女儿呢。”
老钱回头去看了看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的女孩,再看看乔正仁,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点了点,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你女儿?!”
“正是。”乔正仁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为了证实他的话,老钱弯下身,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女孩说:“姑娘,我是警察,你不用怕,这个人他真的是你爸爸吗?”
低垂着头的女孩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慢慢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面不改色的乔正仁,磨着牙说:“是!”
虽然觉得这父女俩之间的气氛很诡异,但既然双方都承认了对方的身份,老钱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身为人民警察,遇上家暴这种事还是有必要提醒当事人几句:“是这样啊,虽然你们是父女,但做父亲的也不能当街打女儿是不是?”老钱板着脸批评乔正仁。
“是,是,钱队长,您说得对。”乔正仁从善如流,认错态度相当积极:“我一定改,以后绝不再犯同样的错。”
乔正仁都当众认错了,老钱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回头问女孩:“需要我们送你回家吗?”
女孩咬了一下唇,求助的眼神看向炎明。
没等炎明开口,乔正仁上前一把将女孩扯到自己身后:“谢谢钱队啊,就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送女儿回家就行。”
谁知女孩用力掰开乔正仁的手指,惊恐地说:“我不跟你回去!放开我!”一边说一边向炎明投去求救的目光。
“乔律师,”炎明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笑容:“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女儿其实是我的学生,是吧,乔诗韵同学?”
“哦?有这回事?”乔正仁十分意外,回头看着女孩:“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乔诗韵嘴角有抑制不住的冷笑,嫌恶的白了乔正仁一眼,扭开脸语气硬邦邦地说:“是啊,我是炎教授的学生。”
乔正仁立刻松开乔诗韵,以家长的身份伸出手跟炎明握了握:“真不好意思啊,炎教授,刚才多有冒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您是我女儿的老师。”
“不用客气,乔律师。”炎明也摆出为人师表的姿态来教育他:“您女儿都已经是研究生了,您怎么还跟管小学生一样管她?现在的孩子普遍早熟,十**岁已经从父母身边独立了,像您这样的家长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乔正仁脸色讪讪的:“这……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女儿从小叛逆,所以我们做父母的操心也多。”
一旁的乔诗韵闻言嗤笑了一声,满脸厌恶地瞪了乔正仁一眼,呛声道:“教授,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早就从家里搬出去了。”
当着炎明和老钱的面被女儿怼,乔正仁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好发作,只能低声呵斥:“住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没教养!”
“哈,我没教养是谁的错,啊?都是你!是你害了我——”乔诗韵突然尖锐的叫起来。
“你——”乔正仁伸手就要打她,被炎明抬手挡下。
炎明侧身把乔诗韵护在自己身后,又给老钱递了个眼色。
“乔律师,您先冷静一下。”老钱接到暗号,出来打圆场:“要我说你们父女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架不太好,不如去我们分局里坐坐,我给你们好好调解一下,怎么样?”
一听说要去警局,乔正仁立刻就没了刚刚的气焰,哂笑两声说:“没这个必要吧,钱队,我这家里还有点事,要不孩子就麻烦您帮我送她回她自己住的地方去,我先走一步了?”
“行,行,没问题,我保证给您安全送回去。”老钱满脸带笑,目送乔正仁上车离开。
待乔正仁的车子离得远了,老钱驱赶周围看热闹的人:“走吧,走吧,热闹都看够了就散了吧。”
好事的吃瓜群众见戏已经散场,也就没了兴致,很快就作鸟兽散,走光了。
这时炎明才回头问乔诗韵:“需要帮你报警吗?”
“什么?”乔诗韵吓了一跳,不敢直视炎明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不,不用,我没事。”
“乔正仁真的是你亲生父亲?”炎明问了一个让老钱吃惊的问题。
乔诗韵抿紧嘴,含糊其辞“嗯”了一声。
炎明轻微皱了一下眉,但没就这个问题继续刨根问底,而是说:“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乔诗韵拿出手机来准备叫车。
“我的车就停在对面,我跟钱队长一起送你回去。”炎明态度很坚决。
老钱也跟着强调:“我跟你爸已经保证过要把你安全送回住处,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可是要担责任的。”
一个是自己的教授,一个是警察,在他们的坚持下,乔诗韵只能服从。
令炎明感到意外的是,乔诗韵居然就住在距离他们小区不远处的一套合租公寓里。
“我到了,”乔诗韵站在房间门口对炎明和老钱说:“房间里很小,就不请你们进去坐了,谢谢炎教授、钱队长送我回来。”
炎明将一张纸条递给她:“这是我和钱队长的电话,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们。”
乔诗韵接过纸条,道了谢,等炎明他们离开后,她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开始打包行李,准备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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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一出门老钱就问炎明:“你怎么知道乔正仁不是她亲爹?”
炎明犹豫了一下说:“我猜的。”
老钱不太相信:“你为什么认为他们不是真正的父女?”
“你觉得他们长得像吗?”
老钱仔细回想,摇头:“不像,不过也许这姑娘长得像她妈呢?”
“是有这个可能。”炎明说:“不过,直觉告诉我他们不是亲父女。”
“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炎明沉吟了片刻说:“没有。”
“没有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还给那姑娘留了我们的电话。”
“以防万一,她毕竟是我的学生,我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学生。”
“看不出你对自己的学生这么关心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自己的学生不好了?”
“呵呵,我瞎说的,你别当真啊。”老钱话里有话:“你要是对所有学生都这么好就好了。”
“嘶——”炎明的一遍眉毛挑起来了。
老钱赶紧转移话题:“走,咱们再去续摊,续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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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宇宁回到家的时候护工马大姐正打算离开。
马大姐跟何宇宁的母亲曾美娴年纪差不多大,退休前是护士,性格和气开朗,做事又很细心周到,退休后因为在家闲不住就跑去医院做护工。几年前何宇宁把她请到家里来全职照顾母亲,除了日常看护,就是帮何母做饭喂饭,上厕所,洗澡按摩什么的,工作不累,何宇宁给的酬劳却比在医院做护工要高不少,马大姐很知足,但凡节假日何宇宁要加班什么的,她都会赶过来帮忙。
“何老师,你回来了啊,我正准备走。”马大姐乐呵呵地说。
“马姐,辛苦你了,这个月的工资我晚点转给你。”
“咳,没事,应该的。”马大姐关心地说:“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今天事比较多。”何宇宁揉了揉上腹部。
“胃又不舒服了吧?你呀,就算工作太忙也要记得吃饭。”马大姐嗔怪道:“我给你留了饭,放冰箱里了,回头你拿出来用微波炉热一热再吃,对了,吃之前记得先吃胃药。”
“好,谢谢马姐。”何宇宁笑着把马大姐送出门:“路上小心。”
“哎,知道了,你去看你妈吧。”马大姐小声说:“她今天心情不太好,回头你多陪她说说话。”
“好,我知道了。”
关上门,何宇宁走进主卧,这是他母亲的房间。卧室朝南,屋内陈设很像疗养院,配备了专业的护理病床,可自动升降折叠,床的另一侧放着一辆电动轮椅。此刻,何母正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电视机,电视里播放的是何宇宁主持的节目《案件背后》。
何宇宁过去将电视关上,走到床边坐下,拉起母亲的手说:“妈,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何母表情呆滞,一点反应都没有。
何宇宁像是已经习惯了对着毫无反应的母亲自言自语:“今天她来找过我,说想让我帮她调查一个人,她以前从来没找我帮过忙,这是第一次,我想她应该已经开始信任我了。”
何母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何宇宁却好像得到了反馈似地说:“妈,你不用担心,我想她早晚会接受我的。”
这时何母的眼珠子朝窗口方向偏了偏,何宇宁马上反应过来:“妈,你想出去走走吗?”
何母没回应,何宇宁将母亲从床上抱起来放到轮椅上,推着她出门。
何宇宁家的小区紧挨着步行街,街两边是一些颇有格调的小店和咖啡馆,喜欢来此处打卡的大都是文艺青年和搞艺术的潮人,到了晚上虽然热闹,但不显杂乱,平时只要有时间,何宇宁几乎每天都会推着母亲到这条步行街来散步。
但今天他们却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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