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唯有将其放下才能看向未来。”
——————
“Alice。”我摸索着靠在姐姐的怀里,“我想回家……”
“没事的Ali……我们会回家的。”姐姐的手一下一下摸着我的头,她这么说让我有些放心,然后就有些困意。手腕被尼龙绳捆得不舒服,我赌气地动了动。
Alice轻轻按住我的手:“Ali,你会把手腕磨伤的。”
我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被猛地踹开,有人在和Alice争吵。然后我听见了警笛声,眼前的布被扯下,我高兴地看向Alice——
——————
闹钟响起,早就醒过来的我摁掉按钮。有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那道光尘,有金色的细小尘埃在掌心微微闪光。
餐厅里正在播放母亲喜欢的《糖果仙子舞曲》,单纯欢乐的乐曲传到了楼上。洗漱完毕之后,我伸手擦掉镜子上的水雾,镜中的自己映照在了棕色的瞳孔里。
平凡,丑陋。镜框下的皮肤苍白还有休息不足产生的乌青。
【你不配活着。】
想到还要下楼吃饭,我甩了甩头试图无视那个声音,深呼吸一口气将头发扎成马尾走了出去。“Ali。”餐桌前的父亲唤我,“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早上好爸爸,我睡的很好。”熟练撒好无关紧要的谎之后我坐了下来,母亲笑着对我说“早上好”的同时端来了早餐。
就着钢琴演奏出的乐曲,我们一家人安静地吃着早饭。
【你知道不该是这样的。】
牛奶滑进食道的时候我这么想着。
【我们家吃饭的时候不该这么安静的。】
咽下最后一小块面包,我擦了擦嘴:“我吃饱了。”父亲摸了摸我的头:“好孩子,上完课之后记得去Aunt Ivy那里好吗?到了打电话给我们保平安。”我点了点头,拿起了收拾好的行李打算走出去。
“Ali。”母亲开口,“你要不要试试背这个包?它的颜色和你今天的针织衫很配不是吗?”她手里举着一个红色的漆皮小背包,看上去的确和我身上的针织衫很配。我下意识摸上自己身上的:“不了谢谢妈妈,我已经有一个包了不是吗?”
“啊……好,记得到了打电话,bye。”
“bye。”
特区的阳光刺眼而炙热,我用书挡着阳光加快了脚步。大学的课程充实但不能说有趣,不过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打发时间让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多想什么的方式。我不能在家里待太久,Alice一直在房子里从未离开,我们想念她,但我们都知道她再也无法回来。
我无法在家里太久,Aunt Ivy说究其原因就是我至今都没有放过自己。
【但我为什么要放过自己?】
这么想着,我伸手摸了摸背着的包。那是一个很旧了的小羊玩偶一样的背包,白色的绒毛已经有些泛黄,如果扒开绒毛还能看到有些洗不干净的点点污渍,怎么看都是个五岁小孩的喜好,不会出现在一个大学生身上。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嘿Bernal。”下课的时候有人叫我,视线望过去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我不太记得他的名字但我确定他是我的同班同学。“那个。”他挠挠头,“今天是Tommy的生日,我们在想你今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庆祝?”我看过去,几个聚在一起的同学们正在朝这边招手。
摇摇头,我感激地笑笑:“谢谢,但我之后要去圣地亚哥找一位阿姨,所以无法和你们去玩了。”他们听完也没说什么,走之前有个姑娘甚至过来抱了抱我:“那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玩吧~”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只是我不值得而已。
抱着打算带去阿姨家看的书,我坐在公交上跟着车辆的晃动放空大脑。耳机里女声的吟唱有些缥缈,可能因为傍晚的阳光过于温暖,我有些昏昏欲睡。我不是很喜欢去Aunt Ivy那里,她家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我想这是因为她是医生的关系。
但我不得不去。
我必须去。
Aunt Ivy的家在圣地亚哥的一个高档小区里,等我下车磨磨蹭蹭走到附近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风有些冷,我紧了紧针织衫加快了脚步。
“Ali?是Ali吗?”有个声音响起,我下意识看过去,一位年长的男人带着一个看上去很拘谨的男孩走了过来。我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清对方的脸之后我收回了伸进背包的手并下意识露出笑容:“好久不见,Uncle Gideon。您还好吗?”
面色和善的男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还好,但是看上去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所以我有的时候很讨厌和BAU的人打交道,他们总能看出我在家人面前尽力隐藏的东西。想到这里我假笑一下转移视线:“这位是?”
“你好,我是Reid。Spencer Reid。”消瘦的男孩抬了抬嘴角,举起手权当打了招呼。虽然他没有和我握手,不过我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所以我对他的做法反而松了一口气。“你好,我是Alivia Bernal。他是你的新组员吗?”我看向Uncle Gideon,他点点头:“23岁的天才,IQ187,按照你老家的说法算是‘长江后浪’。”
被夸奖的人看上去有些不习惯地挠了挠自己半长的头发,我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他们总部所在的地区。“这里发生了什么吗?”我问着,然后反应过来我不应该问,Uncle Gideon他们在这里就证明他们在工作。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不应该对他们的工作有兴趣。
Uncle Gideon想了想:“我们在办案,但是现在有些细节我们还没想清楚,所以现在我带着Reid出来透气顺道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思路。”
我歪了歪头,想不太清楚能难到Uncle Gideon的细节是什么,而且这里不是有个智商很高的天才吗?“那……我可以听听是什么细节吗?”Reid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结果见Uncle Gideon直接让我跟上之后就闭了嘴。
最近这个中产阶级的社区发生了好几起奇怪的奸杀案件,富有的白人女性在自己家中被残忍杀害,凶徒用胶布贴住她们的嘴还将她们束缚起来,但是死者身上没有胶布只有残留物。蓝天白云下,无辜的生命在自家的卧房里受尽折磨之后被脖子上的细长物件夺去了最后的呼吸,她们的眼皮被胶水黏住无法阖上。
我抱紧了手中的书:“所以,你们奇怪的是,为什么受害者会被黏住眼睛吗?”
让我没想到的是,开口的是Reid:“那个凶手对受害者的折磨和死后对凶案现场的清理来看,他一定非常享受这一过程,因此也能看出这个凶手是一个典型的施虐者。受害者的眼睛被胶水黏着无法闭上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是一种侮辱的行为,重点是为了让受害者死了也会一直看着他……”
我举起手:“对不起,既然都想到这一步了,你们还有什么想不清楚的吗?”
“他想让受害者看什么?”Uncle Gideon说着,“因为按照这个逻辑,受害者的姿势应该是平躺。但奇怪的是,实际上每一位受害者都是侧面趴在床上的姿势,而且每一位面部的朝向也不一样,所以我一时没想清楚这是为什么。”
脑子有些乱,我轻轻晃了晃头,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我才想起这个点我早该到了Aunt Ivy家并给父母保平安了。“抱歉。”我拿出了手机,Uncle Gideon了然地点点头。“她们‘看着的’就是凶手的话,就算视线看到的地方没有东西,凶手也在那里。”
说完之后我就赶紧接通电话跑去了Aunt Ivy家,面色严肃的太太在打开门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是真实的松了一口气。而在接通父母的电话,我能很明显感觉到他们的语气里有一丝劫后余生。
“是我的错。我不该在路上浪费时间,过去是,现在也是。”我缩在Aunt家的沙发上捧着温热的热可可,长毛的夏约克猎犬趴在我的脚边。“最近你又看见Alice了吗?”Aunt问我,我把头靠在膝盖上,狗狗抬头舔了舔我的脸,我伸手摸了摸它:“我一直都能看见她,我也很抱歉过去的一切。”
她摸了摸我的头:“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你也知道。只是那一切来的太快了,你需要做的是让你自己好起来,之前我们做到了,现在你也可以。”我看着她:“Aunt,我真的还能做到吗?”
回应我的是放进热可可里的一小块棉花糖。
“你可以的。”
她说。
——————
“你对刚刚Ali说的有什么想法吗?”Gideon问,Reid想了想:“她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们看到了,受害者面部看着的地方也不一样,有的是自家的院子有的是马路。马路人人都能走,但谁能没事儿就去一家人的院子呢?园丁不符合我们的侧写不是吗?”
Gideon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不过她说的,的确让我注意到了一点东西。”
Reid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根电线杆立在不远的地方。
和电话那头的小姑娘结束通话之后,Gideon笑了笑走进了办公室。
“什么——你们出去办案的时候碰见了Ali?!”有些胖胖的金发女郎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请告诉我她还好吗?”“看上去不太好,她最近没有和你一起去‘被害者互助小组’吗?”Gideon问道,Garcia摇头:“没有,她最近跟我说有些事情所以就暂时不来了,她是……”
Garcia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表情,Gideon点头。看到他点头之后,一旁的Morgan摇了摇头,表情看上去也不是很好。
“怎么了?你们看上去都认识Alivia Bernal?”刚拿着咖啡回来的Reid很疑惑,感觉之前遇见的那个亚裔姑娘和他的家人们都有联系,但现在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联系。
Gideon叹了一口气:“十多年前,Alivia和她的姐姐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绑架了。”
五岁的孩子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有人给了她一个她想要很久的娃娃之后她松开了姐姐的手。有很高大的“叔叔”抱着她就把她塞进面包车,姐姐随后上了车。车里很臭,也无法回家,小姑娘只能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姐姐抱着她,她哭不出声,因为她的眼睛和嘴巴都被死死捂住。
黑暗里,她只记得姐姐一下一下在拍着她的背,用颤抖的声音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
可是怎会不害怕啊,因为她松开了姐姐的手,所以她们现在才会在这里,那天还是她的生日。她看不到甜美的生日蛋糕,听不到父母为她唱的生日歌,她只想回家。
然后呢……
“我听见有人和姐姐在吵架……”Gideon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双眼放空,整个人缩在毯子里像受惊过度无法恢复的小动物。
“姐姐说‘这不对’,那个人说了什么我听不清……”小姑娘歪着头,死死抱着怀里的包。“然后你们来了,然后我能看见东西了……”
可能是再也抵御不住困意和疲惫,小孩子说完这句话就直接倒在了母亲的怀里。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盖着白布的推车从母亲面前推走,少女的手无力地搭在冰冷的金属杆上一晃一晃。Gideon看向母亲怀里皱眉出汗的孩子,她怀里抱着的包上有擦不掉的血迹和白色的组织。
他们赶到的时候,绑匪为了逃跑当着五岁孩子的面枪杀了她最喜欢的姐姐。
自此以后这个孩子再也想不起绑匪的模样,心理治疗直到现在也无法让清醒过来的女孩走出阴影。虽然有正常的社交活动,但Alivia拒绝和任何人深入交流,就算对方是当时拯救了她并之后一直帮助她的Gideon。
因为姐姐喜欢看书,Alivia大学选读了文学系;因为姐姐喜欢加上她的确需要静心,Alivia开始做手工。Gideon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但是按照Bernal夫妇的说法,Alivia的确在将姐姐的一部分映射在自己身上。
“Bernal的情况就是PTSD的反应,而且按照你们的说法她已经在这件事上挣扎了很多年。当时的情况可能在她看来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自己,姐姐最后就不会死。事实上这种情况很容易出现——”Reid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之后选择闭嘴,“我很抱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Morgan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kid,事实上Ali自己知道这一点,她只是,你懂的。她需要更多的时间。”
几天后,Gideon在Reid来上班的时候,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了一个布娃娃递过去。对方的造型和Reid如出一辙,甚至发型也一样凌乱。
“真的假的——”瞥见了的Garcia愣住,“这是Ali做的吗?这是Ali做的吧?”
“是的,我们遇见她那天刚好是Reid的生日不是吗?”Gideon说着又将娃娃递过去,“她知道了,做了这个说希望你生日快乐。”
“哦……”Reid有些局促地接过娃娃,然后疑惑地看着Gideon:“可是我和她根本就不熟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和我们熟,加上那天是你的生日。”Gracia耸耸肩,“Ali不喜欢自己的生日,但是她希望其他所有人的生日都会开心。”
Reid挠挠头,最终小声说了声谢谢后把娃娃放进了自己的邮差包里。小东西和一堆书放在一起,小小的邮差包看上去鼓鼓的。
他突然对那个叫Alivia的女孩子有点好奇。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