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箭三雕

半路上,何为他们原本是打算直接赶去东林大学那边看看的,没想到胡北月竟然给他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们,钱露路已经到了警察局了,而且态度还很是配合。

“不会是来自首的吧?知道咱们打听到了他们以前的事,所以她才回来的。”

“她也可以直接死不承认,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回来呢,对她有什么好处?”

“何队的意思是,她回来是另有目的?”

“那这咱们就得去问问她了,毕竟人家可是主动上门的,要是没有点真材实料的底气,她肯定不敢来的。”

回到局里,何为原本以为人是在办公室或者是会议室等着的,没想到看了一圈,办公室连个人影子也没瞧见。

他俩正找着呢,外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胡北月叫住了他俩:“何队,大义!人不在这儿。”

“不在这在哪儿?还有啊,你们都出去了,门也得关上啊,老这么开着门,资料丢了怎么办。”

何为像个小老头一样,总是喜欢借着各种各样的机会抠细节。

“哎呀,谁干来警察局偷东西啊!先别说这个了,你们还是过来先看看吧。”

“看什么?”

“钱露路啊,我不是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吗?她呀,身上有伤,刚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所以我就劝她,做了一个伤痕鉴定,阙法医在里面给她看呢。”

“她身上有多少伤?”

“全身都是!我刚刚在卫生间看了一圈,才去叫的阙法医。”

胡北月边说还边抖落起来,满眼都是对钱露路遭遇的同情。

“她来的时候说什么了?”

里头的人还没出来,何为他们也不好进去,就只能站在外头等了。

“她说啊,虞伯青当年确实是没有要侵犯她的意思,不过——”紧接着她又强调道,“诬陷他这件事,也不是她的主意,而是虞伯青自己的主意。”

“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呢,就发现她一身的伤了,待会她出来了你自己问吧,她确实是挺配合的,情绪也比较平静。”

胡北月知道何为想知道答案,毕竟这件事,看起来跟他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那还是虞伯青在彻底销声匿迹之前,闹得最大的一件往事了,肯定不只是什么跟踪啊、猥亵啊,这里头牵连的人,也肯定不只是他们两个。

等了好久,阙上闻才掀开帘子,两人这才走了出来。

看着外头围着的人群,尽管只有几个,钱露路也还是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垂着头,不停地抠着自己的手。

何为也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叫他们回去,不要再围观了。他也明白,这种时候,不管钱露路是受害人还是别的什么身份,她都肯定不会在人多的情况下说什么老实话的。

“你好,我去江源刑警队队长,我叫何为,你是来——报案的?”

何为先试探着问了问她,可她却将头转向了胡北月那边,很显然,对于一个突然出现来质问自己的男人,她还是更信任那个关心自己,想帮自己一把的女人的。

“这样吧,小胡,你带她去咱们会议室,我们在外边等着。”

何为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适宜再过多开口刺激她了,她那一身的伤,明显就是来自于她的丈夫,她对男性不再信任,也是常理。

会议室门外,大家坐得老远,看也不看她俩那边,就是希望不要给她过多的心理压力。没想到她们还没进去一会,胡北月就开门出来了。

“怎么了,不配合了?”

“不是,她让我叫你进去,她想跟你说。”

“好,咱俩一起吧。”

虽然有些疑惑,但何为还是能理解她的这种自我调节的心态的。

一进去,何为也展现出了自己的友好,笑着张脸,弯着个腰,一直在不停地跟她点头示好。

“你建安,何队长。”

“没事,叫我何为吧,谢谢你能来,其实我们昨天已经去找过你了,只是没见到你人。”

“你去山上了吧,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你的伤——”何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个,但毕竟她邀请自己进来了,这个问题就是难以避免,必须要开口问的,“没事吧?”

“没事,习惯了。”

“他经常打你?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你父母还健在吗?”

“在不在的,他们都不管我,觉得我是个累赘,在这个家挨打,回去了那个家也是挨打。”

“你跟你丈夫——是怎么认识的?”

据何为所知,她的文化水平相当不错啊,不管怎么过都不至于沦落至此吧?还天天遭人毒打,连自己的家也不敢回去了。

“当年为了供我读书,我们家把另一个女孩,送到了别人家去做童养媳,我的学费也是他们家出的。后来她死了,我妈就再让我去他们家,接着当童养媳,我就去了。”

眉眼低垂,她没有什么声泪俱下的哭泣,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在平淡地讲述着一件关于自己,还有自己一家人的往事。

“为什么不走呢,你上过大学的,到哪儿都可以养活自己。”

“本来是要走的,后来虞伯青找到我,让我帮他一个忙。”

她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何为,像是在跟他说,剩下的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那一张苦瓜脸,真是笑也不像笑,哭也没有哭,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他为什么要你这样去诽谤他?他还有大好的前途,还有未来,这样做只会毁了他自己的。”

“他说,有人在骚扰他,让他很烦恼,甚至这样的骚扰也打搅到了他的家人朋友,他说,他都不过那些人,也不敢去跟他们斗。所以,他就只能自轻自贱,做个坏人,让那个人,尽早对他死心,能够找点放过他。”

“所以你就报了假警,让他进了监狱,而他——也没有任何反抗地接受了这一切?”

“很可笑吧?”

她反问何为,还露出了一个诡异又狰狞的笑容。

“我喜欢他,虽然我知道,他心里不会有我的,可是我愿意等他,我愿意为他付出。至于我为什么没有离开,那是因为我觉得,他出狱之后,我就能配得上他了,我不能就这样走了。可惜呀,事与愿违,我跟他,还是错过了。”

“你的丈夫,不会是那个骚扰虞伯青的人派来的吧?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对于何为的猜测,钱露路也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只是收紧了自己的笑脸,变得更加冷漠起来。

“他是一个D贩集团的人,专门帮人平事儿的,就是他,弄死了我妹妹,害的我过得这么惨!还让我跟伯青错过了。他甚至——帮那个女人找到了出狱之后的伯青的住处!他带人上门,掳走了伯青,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还在家吗?你可以帮我们指认他吗?”

何为知道,是时候该行动起来了。

“当然,不然我来公安局做什么呢。”

她不屑地说完这些话,何为最后再审视着看了她一样,就出门去安排人手去了。走前,他还叫走了胡北月。

“待会她上厕所的时候,你去偷偷地搜集一些她的尿液,送到刘队那里。”

“何队的意思是——”

“去做吧,别让人知道了。”

何为很明白,在这种处境下,她会被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怎样对待,他这样做,一来是为了保险起见,二来,也是为了她还能有个看得见光的未来。

何为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被迫堕落,或者是自甘堕落的人了,被这玩意缠上了,终其一生,他们恐怕都再难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了。每天模模糊糊,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就是新一天的罪恶在等着自己。这样的日子,何为不希望看见眼前这个尚存良知,而且本就凄苦的女孩子再经历了。

他们俩的烧烤店,说是店面,其实就是个放了一堆杂物的储存间,别说是做生意了,就连挤个人进去下脚,都有些寸步难行,这样的地方,别说是生意了,就连个过路的人,应该都不大会有的。

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钱露路的那个丈夫的影子,估计他是看钱露路人不见了,所以就着急跑路了,就连遗留在后院住所的身份证和一大堆现金,也都没有来得及全部带走。

“何队,发通缉令吗?”

“不用发了,调两只警犬来吧,人——是不会离开了。”

掀开他的被窝,一股子漫天的血腥气,直冲人的天灵盖而来,合围顺势拿手一挡,蒋方义也借机看了过来,简直是触目惊心。

床上只剩下了一具无头尸身,脑袋应该是被人活活给锯断的,现在还不知去处。

“我马上去!”

忍着恶心,蒋方义艰难爬出了那间屋子,结果出门呕吐的时候,一不小心还碰倒了被人放在墙角边的几个大塑料袋。

蒋方义赶紧将东西捡了起来,拿到了光亮处,仔细检查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里面装着的,竟然是足量的大M!

“何队!”

干哑着嗓子,蒋方义嘶吼一声,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叫刑鸣来吧,顺便通知一下阙科长。”

搜集好现有的证物,他们就先行退了出去,那里面实在是太难闻了,而且还刚刚死过人,那味道就更不用说了,待都待不下去。

“何队,你觉得是谁杀人灭口的?”

“吴良月,或者是莽三儿,那就得看里头那位活着,对他俩谁更有威胁了。”

“卢中福是钱露路的名义上的丈夫,那他就肯定知道虞伯青的事,虞伯青可是被人掳走去当‘药贩子’的,吴良月肯定知道这事!”

“知不知道的,去问问她不就行了吗?顺便——把他的头找到,丢在外面容易引起恐慌。”

现在一下子又死了一个,那就不只是简单的情杀案了,这很有可能就是D贩集团的内部火拼的结果,或许——是吴良月和莽三儿撕破脸了。

痕检和法医都很快赶到了现场,阵仗也越来越大,再加上这里离东林大学很近,所以媒体还有不少的学生也是跟闻到味儿了一样,一股脑地就全涌了过来,把现场给围得水泄不通。

“完蛋了,你就等着市局还有省厅给你开大会吧。”

刚准备进去,刑鸣就看到了自己身后涌过来的一群人,对何为表示了深深地哀悼。

果不其然,他还没接话呢,兜里的手机就先响了起来。

“喂,蔡局啊。”

“没有的事!谁瞎说瞎写的!现场好得很,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煤气泄漏案,死者死前挣扎了一下,屋里有些血迹,需要痕检过来清理一下嘛。”

“哎呀,你那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嘛,有消息你就想想办法,出面拦下来嘛。东林大学好歹也是咱们东林的牌面大学呀,老是出这种负面消息也确实是不好。”

“好好好,我尽快解决,把人撤走。”

挂断电话,何为也接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就在刚刚,排查外围的人,在路边刚划定的搜索区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血渍呼啦地装着卢中福的人头。

何为听到了消息,立马将人群进一步疏散了,并且找到了那个装人头的垃圾桶,一点点翻看了起来。

“中午饭的小票,附近的奶茶店,何队,这怎么还有刚刚扔进去的垃圾啊?人头不会是刚刚被人扔进来的吧?”

蒋方义看着自己一点点翻出来的垃圾,不由得头皮发麻起来。

“看来是职业的,胆子很大嘛,浑水摸鱼,趁着刚刚人多杂乱的时候,把人头又偷偷摸摸地给放回来了。”

“那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挑衅?还是——叫板?他们不会是也想跟咱们警局开干了吧?”

“他们不蠢!跟咱们明目张胆对着干,那就不是办案了,那是反恐!应该是他们用了这颗人头,用完之后又想送回来,没想到咱们先赶过来了,一时间难以抉择,再带着这玩意回去目标又大,所以干脆仍这儿了。”

转着圈地看了看周围,没什么特别醒目的监控覆盖着这里,看来这个位置的店面,应该也是卢中福特地选的了。

何为深吸了几口气,愣在原地,巨大的无措感让他瞬间失去了方向,叉着腰,他只能一遍遍地看向自己身前的垃圾桶。

突然,身后传来的巨大的汽车轰鸣声,将他给惊醒了过来,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刚要打电话,那头的胡北月就自己给他打了过来。

“说!”

人家还没开口呢,何为就暴躁地问了起来。

“之前你说的工厂,我已经查到了,之前咱们查罗自立的玩具工厂的时候,忘了他以前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储存玩具和模型的地方,那是一栋独立的建筑,所以它的电费表,并不在玩具厂的整体之内,所以查到这个,花了些时间。”

“用电量不正常吗?”

“很不正常!远远超出了正常水平,而且用水量也远高于正常水平,我已经把情况汇总发到你手机了,你们可以联系特警队了。”

看着这边杂乱的现场,何为把它交给了蒋方义,然后带着薄连术他们,马不停蹄地就赶到了工厂那边去。

那里已经成为无主之地很久了,因为之前的环境污染,再加上最近罗自立的死亡案件,这家工厂的地皮,就更卖不出什么价格了。没想到,这倒是成了那些犯罪分子可以伺机钻的空子了,借着这里原本的污染源,很好地掩盖住了他们进行犯罪活的踪迹。

之前他们查罗自立案的时候,也只是在外围转悠了一圈,并没有深入厂房的核心储藏区,所以这些脏东西,直到虞伯青死,才终于被他们发现了。

听到他们找到制D工厂的消息之后,刘驻也赶紧赶了过来,他也要亲眼见识见识,自己追了这么久的案子,源头到底来自什么地方。

刑鸣也得两头跑,那边的现场处理完了以后,又得直奔这边。

不过幸好这边是工业区,周围还废弃了不少厂房,所以没什么人来,也就不会引起什么恐慌了。

“老何!”

进去看了一圈,刑鸣有了些不一样的发现。

“有情况啊?”

“这里不只是种植了大M,你看里面,还有一套设备。”

“什么意思?他们还弄了工业D品?”

“很有可能,不过东西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这些没人要的大M。但从里面的痕迹来看,东西是刚搬走不久的。”

养殖这些植株的屋子,光亮倒是挺足的,足以让他们站得老远也能够看清那边门帘摇曳的里屋,里面什么都不剩下了,但外头,留下的东西还有很多。

“看来卢中福的死,跟里头的那些东西被搬空,都是一批人干的了。”

“是吴良月?”

薄连术凑过来搭话道。

“虞伯青或许是死在她手里的,但杀卢中福,对她来说没有必要,她也用不着非得在这个时候转移那些大件东西。卢中福的死,凶手另有其人。”

“这就是何队你说的内斗吧?凶手难道是叶成顺?”

“不管是不是他,咱们都得快点行动了,因为他们刚刚把人头带走了,肯定是带着去见了什么人的,说不定还威胁了人家,咱们要是再不找到线索,很快——就会有人来警局自首了。”

说着,何为又看向了一旁的刑鸣:“阙上闻呢?卢中福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吗?”

“哦,刚刚他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今早凌晨五点左右,死亡之后凶手就立刻把死者的头给取了下来,以至于现场血淋淋的一片,喷溅得到处都是,不过呢,大多数血都被被子床单这些东西给吸收了,凶手身上血迹应该很少。”

“那凶手的力气应该很大吧?”

“是,能做到一刀顺着下去把死者的脑袋给割下来,这个人得有点劲儿才行,不说身强力壮,专业知识丰富吧,至少心理素质肯定是不错的。”

说到这里,何为不自觉地愣住了,在他心里,一个不太好的想法正在慢慢成熟发酵,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他们回到警局的时候,蒋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我们先回去吧,老刘,这里交给你了。”

“好,我们会细查的,这个现场,也是我们等了很久的了。”

刑警队的人走了,缉毒的人进来接手了这里,何为也终于腾出了手来,去接着查自己的凶杀案了。

“小胡啊,你帮我查查,看看那个钱露路是不是曾经生育过,她的孩子在什么地方。”

何为的话问完,那边就是一片的沉默,胡北月没有应他的话,就跟没听见一样。

“胡北月?”

“何队,我在呢。”

“出什么事了?”

他预感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事,即将发生。

“钱露路又回警局了,她这次——是来自首的,她说,她杀了她丈夫卢中福。”

何为闷着一口气,挂断了电话,自己本来应该早点想到的,没想到让人钻了空子。

急匆匆地赶回去,钱露路已经自己进了审讯室了,面对垂头丧气坐在里头的她,何为甚至不想推开门进去与她对峙。

“她没有承认自己也杀了虞伯青吧?”

“刚刚她说了,她要检举,要揭发,她说她知道是吴良月杀了虞伯青,她希望能借此减轻自己的刑罚。”

“哼!还真是编了一手的好谎话呀!叶成顺这个狗东西,现在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冯详的全部生意了。”

何为他们当然清楚在里面的猫腻,也明白,钱露路一定是被人逼着来到这里,顶了杀人的罪名,顺便还把警方一直在找的吴良月杀人的罪证,全部呈现了出来。

借着卜中来,灭了尚恪杰的口,再用一个虞伯青,拉了吴良月下水,顺便把她手下的生意全盘接管了,看来冯详失踪,叶成顺这家伙也是功不可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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