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迟来的宣告

思源大酒店那边拿回来的照片,胡北月都一一做了人脸识别,录入了数据,不过大多数都是酒店的高层管理人员,只有极少数的照片,拍到了服务员和后厨这一块的人,所以何为他们也还是把更多的希望,放在了刑鸣对原照片的修复上。

“总共有一千多个人,加上重复的面部识别,一共有三千五百多张脸。”

“右手有问题的呢?”

“大多数照片都看不出来,那个年代的相机,像素一般不说,他们这还是合照,基本上每个人都是把手收在身后的,根本看不出差别。何队,要不你让鄢教授来画吧,他说不定能画出来呢?”

“你先接着找,我去给他打电话。”

鄢宁最近也确实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学校已经陆陆续续放假了,他也不需要给本科生改试卷,所以一回来,就闲了下来。

何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正开着车往他单位来呢。

“给我带吃的了?”

“嗯,刚刚阿姨拿来的,本来她是想来找你的,公司突然有事,她就回去了。我马上到了,你出来接我吧,免得我车进不去。”

原以为就是一点小零嘴,鄢宁放在副驾驶座上就带来了,没想到来了之后,他还打开了后备箱。

“很多吗?”

“三箱子呢,阿姨说了,给你还有你的同事,都带了的,她也不知道该准备多少,就备了一百个人的份儿。”

后备箱一开,映入人眼帘的就是被挤得快要变形的纸箱子,里头还有一股香香腻腻的味道飘了出来。

“我来吧,你别上手了,我待会叫人来搬,你先上去,去找那个坐在电脑面前的女生。”

“小胡吧,我认识她,胡教授的女儿嘛,那你自己当心点啊,兜着点底。”

还以为里面的东西跟外面的纸盒子一样,轻飘飘的呢,上手一抬才知道,是真的挺沉的。

不过蒋方义这小子见机,在楼上就看见何为在费劲儿搬东西了,连忙赶了下来帮忙。

“别都放咱们办公室了,给刘队王队他们那边一边搬过去一个,咱们留一个就行了。我猜应该是糕点类的,咱们吃不了那么多,你送过去吧,轻点啊,别摔。”

临搬最后一个箱子前,何为还特地给老陆拿过去了两份,他喜欢吃甜食,平时就爱没事叼着根棒棒糖吃着玩,这东西他应该会喜欢。

外头的箱子是变形了,但里面的小铁盒还是整整齐齐的,没坏,也算拿得出手。

“吃完就赶紧干活,没事干的都去给小胡帮忙,别愣在那儿看着了。”

交代完,何为就从老位置,给他把画册拿了出来。

“你说你也是,干脆来我们局里当顾问算了,省的我还每次都得给你打电话。”

“你们局里的津贴就两千块钱,谁脑子烧坏了,来你们这儿全职。”

“让蔡局给你申请一个全职岗位嘛。”

何为靠着角落边的饮水机,略显做作地哀求起来。

也就是这种背人的地方,他才敢这么放肆,要是当着他身后那帮人的面,他那脸,早都不知道拉多长了。

“距离产生美,我还是离你远点比较好,省的你看我看得都厌烦了,以后几十年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啊。快快快,赶紧离我远点,我要干活了,别害我坏了手艺,影响了老师的名声。”

“那你快点画啊,别到时候刑鸣那个老混蛋已经抢先把模型做出来了,我又落在他后边了。”

好久不在办公室见到鄢宁了,何为就这样愣着神站在他旁边,看着他认真作画的样子,走他也不走,动他也不动,端着一副架子,就这样站定在那里使劲儿看。

“——滚。”

鄢宁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就知道他现在那副不要钱的脸是什么样子的,也只有先给他招呼走了,自己才能心无旁骛地安心工作。

多年相处,何为早就已经被他训练成了一条听话的乖乖狗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看着他利落的转身背影,鄢宁也在那个小角落里捧着画册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何队——”胡北月发现了线索,叫住了刚准备出门的何为,“我找到疑似朝松的人了。”

“哪儿的?把他身份证信息调出来看一下。”

“我比对了同年龄段,整个东林的男性身份信息,发现了有好几个叫朝松的。我又按照你说的,特别查找近些年没有过任何身份证使用记录的人员,就找到了他。朝松,男,江源市上城区人,八十年代的时候,在江源市机电厂上班,后来因为厂里的下岗潮,三十多岁就没了工作。后来因为猥亵妇女进去过两年,他出狱之后关于他的记录就没有了,他的照片还是当初机电厂的工作照呢。”

“我看看。”

何为仔细比对了一下两张照片,从拍摄者的年纪上看,应该是相差了差不多十来岁,但也不难在细节处看出,这就是同一个人的。

“他是什么时候出狱的?”

“1996年年底。”

“我记得东山林场上,最大的那一次矿难,好像就是96年年底。你查查看,姚二苗的赔偿记录是不是也是在那一年,他跟那个句家翠,说不定就是那一年矿难之后就认识了的。”

胡北月翻找了一下当时的报道记录,确实是96年发生的矿难,死了好几十个人,从那之后东山林场里的矿区就封了,那边的野林子也是近些年植被状况好转些了,才陆续放开的。

“没有记录,会不会是伪造了身份证,或者是冒领了别人的身份?”

“那这就很难查了,二十年前那种条件下,冒领身份证的人很多,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要是咱们不知道现在的朝松长什么样子的话,就很难确定他现在的身份。”

何为扭头就看向了那边角落里的鄢宁,看来也就只能再麻烦他帮帮忙了。

“画老?几十岁的?”

“现在的话——应该四十多岁,我们有他二十多岁时候的照片。”

“好,你先等等,这个忙完就弄。”

胡北月看着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的鄢宁,不由得好奇地向何为多问了几句:“何队,鄢教授老是这样工作吗?”

“嗯?哦,他喜欢这种有安全感的环境,自己一个人缩在一个角落里,别管他。你先帮我找找,2003年前后,我们局里收到过的无名男尸,看看法医那边留档的照片,有没有跟朝松差不多的。”

“何队,咱们不再找找那个句家翠的下落了吗?”

“——先找成年男性,他要是都找不到的话,那句家翠估计也会是凶多吉少了。”

“会是谁,那么想弄死这些人呢?”

“先开个会吧,他们几个人呢?”

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三个,竟然再没看到别的人影了。

“哦,在对面王队他们那里,搬东西呢,叫他们回来?”

“叫回来,开会,这时候了还在外头晃悠什么。”

胡北月赶紧给蒋方义发去消息,边盯着那边四处转悠,逐渐暴躁起来的何为,边提醒他,回来的时候千万别笑嘻嘻的,办公室这边的情况不妙。

果然,他们几个回来的时候,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闹出来,何为也就找不到挑他们刺的理由了,敲了敲手边的黑板,众人就都乖乖地围坐在了一起。

“梳理一下线索吧,这个案子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仇杀案,两个死者的死亡现场也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也就不知道她们俩的死,到底是跟什么人直接相关了。蒋方义,阙科长那边怎么说?”

“哦,刚刚拿到了尸检报告,阙科长说跟现场推断的死亡原因相差不大,导致两个死者死亡的原因,就是□□。另外,两具尸体上,都呈现出比较明显的束缚伤,手脚腕都有,但印记不算特别明显,应该是死者在被束缚之后不久,就已经失去了反抗挣扎的能力了,或者已经死亡,被凶手抛尸了。”

“那俩舌头呢?”

“舌头是活切下来的,根据切面组织的反应来看,切断舌头和灌下毒药的时间,相差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蒋方义一边说,何为就一边写,但通过整体线索看来,这个过程凶手是想要折磨两个死者的,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凶手在割断死者舌头之后,并没有再采取别的折磨措施,甚至在不到半小时之后,就着急动手了结了她们。

“凶手的行为,不完全符合变态杀手的思路,但又很老练,也很毒辣。他做出了报复死者的举动,但——又及时收手了,为什么?”

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人,何为开始发问道。

“他——对付不了两个人?第一案发现场又是个密集住宅区,他也没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下手空间,害怕被邻居发现,所以在草草折磨了两名被害人之后,就赶紧了结了她们?”

蒋方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知道自己一次性对付不了两个人,那凶手又是怎么将她们绑到,或者是骗到自己的住所去的呢?还有一点,根据咱们在村里的走访调查来看,两位死者的生活作风不是很检点,也或许——是有人设局,诱骗的两位死者进入案发现场。”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说着,蒋方义就找到了现场拍下的全景照片,贴到了黑板上,解释着说了起来,“你们看,现场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是临时起意,想要谋杀受害者的,一看就是积怨很深的仇家在蓄意报复,而且是拿这种法子,来祭奠什么人的。”

大家纷纷看向那张十分诡异的现场照片,蒋方义说得没错,这种布置,还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地点,凶手想要的效果,绝不仅仅是只杀害这两个受害人这么简单。

“两位死者还有一个共同的同居男友,此人在案发前几天,也莫名死在了发现死者的水库里。但现在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死也是谋杀,或者跟咱们这起谋杀案有什么关联,所以暂时还不能申请开棺验尸。不过很值得怀疑的是,兴社村的村支书,在描述这个水库过去的死亡案件的时候,他很犹豫,很像是对我们隐瞒了什么的样子。我觉得,他隐瞒的事情,或许就是咱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案件的杀人动机。凶手选择这两个死者,在这样一个特地的地点,弄出了如此具有仪式感的现场,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何为陈述完,就看向了他们,等着他们继续给出分析,过了好久,胡北月拿起自己手边的合影照片,这才开口道:“答案——会不会在这里面?”

何为接过照片,看了几眼,又回头盯向身后角落里还在埋头作画的鄢宁,有些犹豫:“有时候咱们也不能先入为主地进行判断,这张照片就是我在其中一个死者家里发现的,或许它就只是用来做纪念品的也未可知。上面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又恰好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了而已。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确定剩下这三人的身份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突破。蒋方义,你去催催刑鸣,痕检报告什么时候出,法医报告都拿过来多久了。”

贴上影印的照片,跟刚刚那张照片放在一起,打眼一瞧,还确实是有些诡异非常的样子。

一个缺失的人物面庞,一行看不太清的字,还有一群或许都已经死光了的人,再加上上头那吊着的两个形似女鬼一般的现场,尤其是当合照里面的脸,跟死尸的脸对上的时候,那才是真的吓人。

“何队,咱们就不能吓唬吓唬那个村支书,把他知道的秘密给问出来?”

韩思瑗想的就很直接了,干脆上手,跟这种老泼皮,这么客气干什么。

“他要是敢说,要是能说,早就告诉我们了,怕就怕,他隐藏的那个秘密,就是跟他自己有关的。”

他们在这边讨论得正火热呢,鄢宁就拿着自己已经画完的第一幅画过来了,正巧,蒋方义也在此时拿着痕检报告回来了。

“这就是那个看不清脸的人,男性,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身材偏瘦,身高在178到182之间。”

鄢宁把自己的素描画递过来的同时,蒋方义也打开了报告,拿出了一页纸来,上面也正是刑鸣他们利用科技手段修复的照片图样。

两张纸凑到一起的时候,那个不知名男人的脸,就一下子清晰了起来,而且还达到了出奇的一致。

何为刚想拍一拍他的马屁,没想到鄢宁放下画就转身又回到了那个小角落里,接着画他的另外一幅画去了。

“我去,鄢教授可以啊,这么快就弄完了。”

蒋方义他们拿着两幅画对比了起来,可何为却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的脸,却越看越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翻找了一圈,终于,在无功而返准备出门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堆在墙角的之前打印出来,还没来得及销毁的案卷。

何为抱起那一摞东西就往外面的大办公室跑,清空一张桌子,他把案卷资料铺开,终于,在中间夹着的一张纸上,何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个人他也死了。”

何为看向面前的众人,举起当年03年连环杀人案的受害人照片说道。

“对!我想起来了!”蒋方义也跟着应和起来,“他是那什么——那个案子的第一个受害人,叫许峙!就是当年何队没有破获的那个案子!”

大家都纷纷凑了过来,看着何为手里的资料,不由得出奇,如果这个人真是当年03年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的话,那这张照片上的人,还真的全死光了。

何为也转头看向了角落里依旧在奋笔疾书的鄢宁,此刻他已然觉得,画这个朝松年老时的样貌,没什么作用了。

走到他跟前,何为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但鄢宁却不认可。

“除非你怀疑我的能力,不然这件事我是一定要百分百完成的。再说了,万一这小子就是凶手呢?他年纪大了,所以不能一次性控制两个成年女性,又或者是,他生病了,所以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折磨受害人呢?再说了,既然这个案子牵连到了你爸当初没有破获的那个悬案,那我就更应该尽心帮你弄清楚,这个消失已久的男人,到底是谁了。”

“那你什么时候画好?”

“三个小时,等我结果。”

鄢宁全程铁着一张脸,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何为当然也没有质疑他的能力,只是这样的巧合,实在是不得不让他对朝松的生死有了别的一些看法。

不过既然鄢宁也提出了自己的假设,何为也就更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了。

“小胡,你去把03年连环杀人案的案卷全都调阅出来,我们再仔细看看这两个案子还有什么相通之处。”

“可是何队——”胡北月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案子的详细案卷,需要蔡局签字才能调阅啊。”

“我去找他,你们先贴照片。”

楼上办公室里,何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但很明显,蔡元国对于他这样的发现,已经不太惊讶了。毕竟在此前的十几年里,何为只要在思源大酒店附近发现一个案子,他都会主观地把它和自己父亲的案子联系到一起去,蔡元国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为啊,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这个案子的详细案卷给封锁起来吗?就是怕你整天看着这些东西,胡思乱想的。你也干了这么多年警察了,不管是查你爸的案子,还是别的什么时候,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心无旁骛,才能找到案件的线索。你心里着急,我能理解,但我是真不希望,这件事一直困扰你,让你深陷其中啊。”

“蔡局,蔡叔!你就再信我一回吧,这次真的不一样!当年2·02大案的第一个受害人,出现在了我们这次这个案件的一张合照上,而且照片上已经确认身份的人,都已经死了!最近死的中两个,现场还极其诡异,这绝对不是巧合,这是凶手对咱们一直没有找到他的挑衅,**裸的挑衅呐!”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真是真的!你赶紧的吧,我下边一帮人还等着呢。”

“给你可以,但——这次要是再查不出来什么眉目的话,你就得放手了,咱俩得先说好。明年公安部会公开一批陈年积案,作为重点来突破,到时候上面肯定会把你爸爸的案子挑出来,专门派人下来查的。你呀,别老觉得这是一个人的事,我还没死呢,你爸的案子跑不了的。”

“多谢蔡局,我一定会自己查清楚的,不靠别人!”

拿到签字,调阅整个案子的详细案卷也就不受限了。何为主要是想看看当年的法医尸检报告,看看2·02大案的前三位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

办公室里,何为根据当年的案卷,做着详细的案情分析。

“2003年2月2号,思源大酒店旁的下水道里,发现一具男尸,这也是2·02连环杀人案的第一案,也就是咱们刚刚确定的兴社村女尸案受害人的关联对象之一。”

“根据当年的现场调查报告来看,那四起——三起案子之所以被定性为连环杀人案,主要就是发现尸体的地点很接近,还有尸体所受的损伤,也都是高度相似的。”

蒋方义站起来补充道,但话才刚说到一半,他就赶紧拐了个弯儿,连忙看向了一旁一脸严肃的何为。

何为当然也明白大家的顾忌,毕竟当年何希就是在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牺牲的,他们不敢直说也是正常的。

“大家不必在意我的感受,这只是一个积压多年的案子,我爸没有查出来,我希望到我这儿,能有些眉目,所以大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多发散发散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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