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想说的，某种意义上是对的。

心里的石头落地，关辛羽情绪安定下来，藏在后面的想法也清晰了。

方想转身去办公桌后，倒腾了一会儿，拿出一只方形黑色盒子来。关辛羽有点好奇的瞟了瞟，他却直接拿了来，打开在她面前：“98版的蓝光碟，最近事情多，一直忘了给你。”

关辛羽辨认出内容物，心里吃惊有的，想偷更是有的……

但她忍痛：“我不能收。”

“嗯？”

“……总之不能。”

方想很耐心，看着她：“又怎么了？”

关辛羽从沙发上下来，退后三步，两人间隔着茶几，方想抬起头来，下一秒就见她又从立军姿变成大鞠躬。

“？”

关辛羽保持着弯腰、马尾甩到胸前，耳朵、后颈暴露在空气里。

“那天晚上，对不起！”

饶是方想，也很想抬头看片场，怀疑是进入了错乱的次元。

什么对不起？

又是谁和谁说对不起？

“我酒量太差、喝的太多了，才会那样，我不应该那样做，对不起，我们就当没发生可以吗。”

空气一静。

方想一动不动，表情没有变化，只有眼神淡下来。

她在撇清关系。

良久，他走过来，停在关辛羽面前。

关辛羽看见他的鞋尖，擦的很干净，没有尘埃。

他挑起关辛羽的脸，手指在她唇边抹了抹，他慢慢的开口：“那为什么喝那么多？”

“酒不是白水，没道理你会喝了一杯又一杯。”

“为什么呢。”

“……”

关辛羽找到方想的时候，他坐在无人的台阶上，眼眸低垂，百无聊赖的滑动手机。

她站在走廊墙壁阴影里，看了他片刻，才慢慢走了上去，在他身边坐下。

方想手边有个酒瓶，关辛羽动了动鼻子，闻见了酒气。

她也拿起酒瓶，喝了一口，这才惹得方想抬头，皱起眉。

她只抿那一口，就被辣的咳嗽。

关辛羽捂着咳红的脸，组织语言，说外面正找他，庄筱逃婚了，好多后续事情要处理，关辛羽和同事帮忙定了定局面，但一些方想家里的宾客需要他出个面。

方想轻轻颔首，他站起身来，酒瓶叮当一声摔倒，关辛羽连忙扶正，低头一看，好贵，于是改双手抱在怀中。

方想很体面的送走了所有客人，再回头时，关辛羽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他刚要安排她，下一秒，胆大包天的关辛羽踮起脚，搂住了他的脖子。

酒气扑面而来。

她用唇堵住了他的话。

方想一动不动的，垂眸看向她笨拙的动作，手臂一直垂在身侧，没有碰她。

那酒瓶摔在地上，与地毯接触，发出闷响，但里面没有酒了。

天地良心，方想从来没对关辛羽动过念头。

他分得清公私，关辛羽是他悉心栽培出来的人，他的事业他希望起码能交一半给她。

但那天……

可能是因为他习惯了用“让子弹飞一会儿”的方式对待她，他总愿意让关辛羽自己先试一试，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她。

还有，他心中也存在一些未解开的疑惑。

他把自己高估了，后来果然没有收住场，乘电梯上了客房，从深夜到了黎明前。这过程中，关辛羽先醉后醒，而他始终清醒。

他握着关辛羽的肩头，她的目光是直率、无畏的，她有一双很独特的眼睛，很干净、黑白分明。他感受胸口的动容，片刻，俯下身，去吻她的眼尾。

眼皮染上薄红，关辛羽在轻轻的颤抖。

没有开灯，但也没有拉窗帘，三十四楼的周边没有遮挡，月光浅淡的照进来，把他们的身影拖在床尾。

两点多，方想去阳台抽了根烟，转头看一眼，关辛羽的被子只盖到腰，后背光洁，头发凌乱的落在枕头上，被汗湿了，额角是湿漉漉的。

他掐了烟，穿过雾气。

方想走回房间，单膝抵上床，弯腰拨开关辛羽的头发，他垂眸，重新打量这张脸。

念头、**都是在这一夜升起的。

“我……”

关辛羽有一丝迷茫，她使劲想，想不通，她对那晚的记忆比方想模糊多了。她认为她是陪他喝闷酒时醉的。怎么在方想说来，像她自己喝酒壮胆似的。

这是刚学新闻时就学过的一大困境，不同主体的叙述角度不同，求真难上加难。

方想将关辛羽拉起来，力道不容抗拒，他松开握着关辛羽的手，蹭了蹭她的脸颊。

关辛羽发怔。

方想四两拨千斤的绕开这缠不清的关系：“你来大姨妈就休息休息，我送你回家去，等我拿车钥匙。”

关辛羽被他牵了手，手指有力，攥着她。

十指连心，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肚子里没有落稳一分钟，又蹦跶着在乱窜了。

这不行。

关辛羽抽出手，背在身后。方想顿住，望她，片刻，说了一个数字：“六十八次。”

“？”

他淡道：“你点了我的婚礼请柬，六十八次，在二十四小时内。”

冷知识，某些请柬使用的小程序会有访客记录功能，在婚礼最近二十四小时内，访问榜首关辛羽，累计点击六十八次。

关辛羽吃惊。

不会吧。

她没有数过，怎么会那么多次？

男声不咸不淡的漂浮在空气里：“你当时也喝多了？”

“………………”

“做了的事，就别再提‘不该’了，你是文科生，发明不了时光机，”方想道，“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

关辛羽事后再复盘这局对话，沉痛得出一个结论：姜，还是老的辣。

但她下了的决定，也不那么容易改。无非，是变成了拉锯战。

她无法与方想达成一致，无法控制方想的念头和动作，但她能控制自己。

她开始尽量不与方想单独出去，凡事都拉挡箭牌，陈思燕在这中间发挥莫大作用，近期常觉得方想看她的眼神十分负面。

先前方想给过一笔钱到关辛羽这里，关辛羽也转账还了回去，方想不是会拉扯这种事的人，没有再打回来。

那一盒影碟没有被接受，一直放在方想办公桌桌头，十分显眼，来往的人都能看见。

已至三月底，枝头的花苞悄悄的添上了，第一季度集团各部门的业绩报告出炉，大会选在会展中心召开，高管、各部门负责人都要列席，由负责人向高层述职，并带一名员工一起参会。

关辛羽坐在参会席上，靠着墙壁，抬头看方想在台上做报告。

投影仪的光从他身上穿过，是蓝色的光束，静谧冷峻，他侧头时，面部轮廓起伏，为报告戴上的一副银边眼镜为他增加了精英感。

他穿一件米白色羊绒衫内搭，外套是灰色休闲西服，身形匀称高大，肩背有厚薄合宜的肌肉，品味很好。

关辛羽抬着头，和与大家一起看着他。她的目光融在那一片里，不会显得特别。

他说话时，隔壁的同事在纸上刷刷的写字，戳戳关辛羽，关辛羽斜瞟一眼，上面写着：【你师父帅绝人寰。他现在交了女朋友没？】

关辛羽摇头。

【不知道还是没有？】

关辛羽接过笔，嗖嗖嗖地写：【我是让你别想了。】

同事：“……”

方想报告完毕后，还有五位负责人要上台，时间很长，他不愿浪费，低头与主持会议的高管说了两句，随后拿起文件夹，向外走去。

经过关辛羽，他驻足，低头一瞥。

关辛羽立即起身，动作干脆，老早就把东西收齐整了。

两人并肩朝外走去，步履很快。

方想抬手看表，眼也不抬，说：“与其让人别想了，不如直接告诉她‘有’来的管用。”

这人的眼睛是电子监控吗……

关辛羽选择装聋作哑。

方想继续朝前走，也没有往下说。

车就停在门口，会展中心门口人来人往，方想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让关辛羽上车。

关辛羽很熟练的掏借口：“我已经打车了，我要去一趟——”

“关辛羽，再这样躲，工作安排你都不用听了是吗？”

一句话点穴法，关辛羽停住，然后回头，看向方想。

方想板起脸来，眉眼肃然。

他是她的上级，关辛羽回忆起这个关键要点。

三秒后，关辛羽老实钻进副驾中，系好了安全带。

车开到一家高级餐厅门口，关辛羽跟着方想进入。正是午饭时间，两人一同用餐。

钢琴声音悠扬，餐厅内请了音乐系的学生在这里兼职。

关辛羽问方想有什么重要安排，第一季度已经完毕，她虽然不关注新公司的进展，但料想可能也快了，方想要做这方面打算了吗？那她一定要提出，她不想去做女主持，她就要当记者。

腹稿已经打好，方想将菜单递给过来，问她要点什么，关辛羽随便点了个B餐，还是专心看着方想，等他说工作安排。

方想沉吟片刻，一本正经的对她说：“哦，那是我骗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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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