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是见鬼了

来剧组的第一天,就没能睡个好觉。

路沉慕半夜从沉睡中惊醒,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出了梦境,她浑身发颤,一股又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袭来,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刺入肌肤,又像有一双巨手紧紧扼住了她的每一寸筋骨。痛苦裹挟着万钧之力从灵魂深处而来,让她无力招架,只能无能喘息。

她在无边的黑暗中无助地挣扎,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痉挛,汗水如细雨般不断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襟。她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等待着疼痛逐渐消散。

良久,她终于从痛苦中缓了过来,此时身上早已湿透。她缓缓坐起身,用手扶住额头,静静地靠在床上休息。

自七岁那场浩劫起,她便开始忍受这时不时发作的怪痛,小时候每次发作,她都会嚎啕大哭、奋力挣扎,而她的姨姨只能用力抱着她,陪着她一起流泪,却毫无办法。渐渐地,她明白哭泣或大喊并不能减轻丝毫疼痛,只会让周围的人跟着一起痛苦。于是,她开始逐渐学会隐忍,将痛苦隐藏在黑夜里。不过,好在这疼痛只会在夜里发作,不至于让她在外面突然面对时不知所措,想到这,她自嘲地笑笑,起身去淋浴房洗去了一身的黏腻。

正擦着头发时,她突然感觉一股阴风刮过,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皱眉,低声道:“什么小鬼,竟敢在阎王头上动土。” 说罢,她闭目默念开启阴阳眼的咒语,随后双眼睁开,竟看见好几只孤魂野鬼面目茫然地穿过房间墙壁,向隔壁房间涌去。小鬼靠近她身侧时,仿佛感知到了危险,自动远远绕开,然后径直离去。

路沉慕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感到十分奇怪。这种孤魂野鬼通常并无神识,独自游荡在人间时也是浑浑噩噩、飘飘荡荡,等时间一长就会自动散去,对活人没有威胁,也不会主动靠近或伤害活人。毕竟活人身上有阳气,而这种孤魂野鬼魂体极弱,靠活人太近是会被灼伤的。可如今突然出现这么多孤魂野鬼,还集体往隔壁飘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沉慕不禁有些犹豫,虽说她心里清楚孤魂野鬼一般不会有什么危害,但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她还是有些拿不准,不知道该不该多管闲事。

她的记忆回到了白天,导演王建国私下拉过她,小声拜托道:“沉慕,有个事得麻烦你帮个忙。我们这部戏的女二刚大三,没什么表演经验,她后面跟你的对手戏又多,你能不能在拍摄过程中稍微指导指导她呀,当然,主要是在不影响你自己的情况下。”

路沉慕皱眉,她与王建国私交虽好,但两人都不爱麻烦别人,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王建国第一次拜托她帮忙,她不禁疑问道:“她什么背景?居然能让你开口求人?”

“我不知道她什么背景,但是这小姑娘确实很不错,可以好好栽培。” 王建国半真半假地回答着,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心里清楚,投资方亲自打过招呼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背景。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不是那种轻易会向资本低头的人,试镜的时候他亲自看过,即使没有投资方介入,他也会选她,这姑娘确实天赋不错,虽然演技还有些生涩,但好好培养说不定又是下一个影后。

路沉慕挑眉看着他,眼中的神色显然是不相信,说道:“这部剧不是你的收官之作吗?你就这么放心让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来演?”

“所以这不就来拜托你了嘛,路影后。” 王建国丝毫不介意路沉慕的调侃。

路沉慕不置可否,但心里却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二号心生不屑。这也怪不得王建国,主要是她自己向来鄙夷关系户。一方面是因为她刚出道的那两年,吃了不少关系户的亏,谈好的角色莫名其妙被截胡,拍好的镜头也莫名其妙被剪;另一方面则是她自身行事作风正直,看不惯有人投机取巧走后门的行为。

王建国继续说道:“下午她和易铭都会进组,易铭你也认识,女二号嘛,明天吃饭的时候介绍你认识。”

路沉慕面带疑惑地回问:“怎么来这么早呀,这几天又没有这两个角色的戏。”

“易铭说早点来剧组跟大家熟悉熟悉,小墨呢,她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早点来剧组学习。” 王建国解释道。

“嗯,好吧。” 路沉慕应了一声,心中不免思索起来,小莫吗?莫什么?她有些好奇,王建国对外宣称这部剧《王昭君》可能是他导的最后一部剧了,所以剧未拍先火,热度很高。她和王建国是老搭档了,女主自然找的是她。而女二的角色是王昭君的随行女官师箬清,这可是剧中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从始至终跟随着王昭君,在昭君短暂的人生中,不断地宽慰她、鼓励她,为她出谋划策,在她身边默默支持与陪伴,终身未嫁,昭君去世后,还继续为昭君履行着未尽的责任。所以当时公开试镜时,演艺圈一大半的女演员都来了,最后却定下了一个还没毕业的新人,这背景得有多大呀?

思来想去,路沉慕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纠结,反正她不是导演,管好自己的部分就行,其他的她管不着也不想管,至于王建国刚刚的请求,她反正也没正面答应。

思绪回笼,路沉慕看着面前的墙壁出了神,没记错的话,这个关系户就住在自己隔壁。正在她犹豫之时,隐约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女孩断断续续的小声呜咽。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去看看。心想不管她是不是靠关系进组的,她本人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果因为自己见死不救而出了事,那最终良心不安的只会是自己,况且她还有师门祖训,要惩恶扬善,替天行道,除尽世间一切妖祟,虽然孤魂野鬼算不上妖祟,不过是些客死异乡的可怜人罢了,但如果它们要害人性命,那就另当别论了。

路沉慕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果断,她伸手一把捞起椅背上的衣服,动作麻利,三两下就穿戴整齐了。她走到窗前,身子探出窗外左右看了看,窗外,夜色黑得浓稠,只有几丝清冷的月光,拼了命地穿透这黑暗,投下惨白惨白的光影。她双手稳稳地抓住窗沿,身姿敏捷地翻出窗台,脚尖蹬墙奋力一跃,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隔壁窗台。

她没急着进屋,而是像个隐身在暗夜中的影子,静静地悬挂在窗外,月光洒在脸上,映得她面容清冷无比。她微微眯起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朝着屋内瞅了一眼。

只见屋内的床上,那人背朝着里,脸朝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只受了惊的小兽,抖个不停。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隐隐约约飘进路沉慕的耳朵里,那声音就像一根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她的耳朵,让她的眉心不自觉地皱了皱。床上的人双眼紧闭,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像是陷入了一个怎么也挣脱不出来的梦魇中,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胸前挂着的一个吊坠,好似抓着救命稻草。

床边,一群鬼魂模样各异,阴森森地站在那儿,在微弱的光线下,它们的身影飘飘忽忽的。有的鬼魂身上披着破旧的衣服,脸色惨白,幽蓝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有的鬼魂长发披肩,湿漉漉的头发缠成一绺一绺的,耷拉下来,把脸遮了一半,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还有身形矮小得跟孩童似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百余个鬼魂层层叠叠地挤在屋子里,全都面朝床的方向,一声不吭地盯着床上的人。

但奇怪的是,它们和床之间,好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始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没有一个鬼魂敢往前多迈一步。路沉慕微微挑起眉梢,心里暗自琢磨:如今这太平盛世,哪来这么多死在异乡无人认领的孤魂?今晚这么多,只怕是方圆百里的都被引过来了。而且这群孤魂野鬼为什么不敢靠近?它们在忌惮什么?

路沉慕屏气敛息,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虽然没瞧出什么门道,但是看见这些小鬼虽然长得吓人,可暂时也没有伤人的举动,她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松了几分。只是这屋里阴气弥漫,像被一层寒霜笼罩,活人待在里面肯定不好受。

想到这儿,路沉慕想着既然来了就别白来,于是她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几张早就准备好的符纸,指尖轻轻一捻,符纸瞬间就化成了灰烬。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小声念叨了几句,接着朝着窗缝轻轻一扬手,那些符纸灰就跟突然有了灵性似的,慢悠悠地飘进了屋里。屋内的孤魂一碰到符纸灰,眨眼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只新死的小鬼,畏畏缩缩地缩在角落里,不敢往前凑。路沉慕见状,心里暗自想着:没事儿,就这几只小鬼,成不了气候,等太阳一出来,不消一两个小时,它们自己就灰飞烟灭了。

这么一想,路沉慕故技重施,攀着窗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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