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抬头之际,方才意识到自己正站立于一座宽敞的大院门前。
眼前院中的柱子与屋檐之上,都悬挂着条条麻布,随风轻轻摇曳。正院之中,突兀地静置着一口棺材。即便是炽烈的阳光直射,也似乎无法驱散空气中那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氛围。
只见棺材前跪着两个女人,一个是刚才哭地撕心裂肺的老妇人,另一个看起来应该就是刚死了丈夫的儿媳妇。
诶不对,我现在不是该更关心自己是怎么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地方么,怎么突然开始分析人物关系了?
他被脑子里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开始努力回想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下班跟同事去团建,去了一间剧本杀的店,DM说完开场,我正读着剧本就... 我去,难道我真的穿越了?
他托着下巴,试图给自己离谱的经历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别想了,这里的情况比预期的要复杂不少,一直站在这里会错过很多线索呢。”
一个身材高挑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的那根一米来长的小树杈,怎么看都很有违和感。
“你好,我叫白易川” ,男人伸出那根小树杈,冲着他晃了晃。
“额... 你好,我叫顾然。”
他本想用手里的剧本戳一下那根递过来的树杈,竟发现手里的剧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好扬起手意思了一下。
“走吧,进去看看”。
白易川拎着那根小树杈,转身往院子里边走边说:“你刚才错过了人物介绍,不过看你读剧本读得那么入神,内容应该已经背下来了吧?”
“...大概看了看。”
他跟在白易川身后一步的距离,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头发梳地一丝不苟,西装也是从领子到袖口到裤脚都极其合身,宽肩衬得他腰还挺细。顾然本就不算矮,可一米八五的身高竟然还是低了对方些许。
“哎,是顾然!顾然也和我们一起穿越了!”
他前脚刚踏进院子,院子里就传来姜源凌惊诧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只见同事一行五人,站着的只有姜源凌和另一个男同事,其他两个女生都蹲在墙根轻声安慰一个哭得喘不过气的女同事:
“小橘别哭了,刚刚那个男的不是说,只要能找到杀死金家儿子的凶手,我们就能回去了嘛?”
“是啊,虽然不清楚那个男的是不是在骗人,但是我们手机也都没有信号没办法报警,只能见机行事了”。
整个宅子的前院不算大,墙又高,即便说得再小声都能听得清楚。顾然看到熟人,便一阵小跑地来到同事一行人面前,留下白易川一个人驻足在院子正中的棺材旁。
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四周缠满麻布的红漆柱子,苦笑着说:“姜经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们怎么突然就...到这了?”
“我哪知道啊,大家都是莫名其妙就到了这个宅子。小橘是第一个到的,被院子里那一口棺材吓得现在还没缓过来。”
姜源凌朝着那口显眼的棺材努了努嘴:“那棺材看起来确实有点可怕。我和大宽是一起来的。我们来的时候,对面的那个男人还跟我们讲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奇怪的话?”
他疑惑地顺着姜源凌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院子另一边也站着两男两女,为首的是个穿卫衣带着棒球帽的男人。
“就是那个穿卫衣的,非说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副本里,什么找不到凶手就没办法回去。”
姜源凌怯生生地用眼神示意,继续复述着卫衣男的话:“他还说什么,等下如果不知道怎么投票,就跟着他投,他carry什么的。”
他carry?什么时候他玩游戏需要别人来carry?
顾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剧本杀这个游戏他还真的没玩过几次,知识储备依然停留在某档网络综艺的第一季。
顾然敷衍地应了一声,径直地向棺材旁的白易川走了过去。
白易川头也不抬地打量着那口棺材,手上依然柃着那根小树杈:“叙完旧了?”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白易川这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嗯?说我啊?”
“我倒是希望棺材里的死人能说话”
对方偏了一下脑袋,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顾然说:“这样我们都能节省不少时间,不是么?”
“呃...那还是...不说话的比较好”。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声嘟囔着,注意力再一次被白易川的那根小树杈吸引:“你这根树杈是有什么特殊意义么?从刚才就见你一直拿着。”
“当然是件很有意义的东西”,白易川扬了扬那根树杈,“宝贝!”
他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便低下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口棺材:这棺材表面的坑坑洼洼,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明显的裂痕和腐烂发霉的印子,但这一层黑漆倒像是新刷上的。仔细看去还能看出某些地方黑漆下的红色。
“别碰!”
白易川厉声制止了他直直伸出去的手指头,吓得他一个哆嗦:“这...这碰不得...么?有毒...?”
“没毒,洗不干净而已”,说完还耸了耸肩。
他看着白易川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把手指戳在那张过分嚣张的脸上。
“各位乡亲,咱来者皆是客。”
方才跪在棺材前哭地震天响的老妇人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用沙哑的声音说:“今日家里白事,还要多谢各位乡亲来祭拜。老妪身体不适,就让淑清带大家进屋喝杯茶歇歇脚。”
说罢,老妇人旁边的女人站了起来,径直推开院子右边的侧室,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片刻后,离得最近的卫衣男第一个走了进去,和他一起的一男两女也快步跟着溜了进去。
“第一个搜证点开放了。”
白易川在心底暗自舒了一口气,他的细长眼眸在浓密睫毛的映衬下弯曲成一道迷人的弧度,目光锁定顾然,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关键证据还是不要落在别人手上。”
白易川的嘴一张一合,他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也自然没注意到从肩上滑落的手。等片刻之后回过神,双腿早已自动跟在白易川身后,朝着西边的侧室走去。
“诶我说,你是真的不会说话么?”
男人一边在屋子里胡乱地翻着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
身披丧服的淑清低着头一言不发,手上倒茶的动作却陡然停了下来。周围的人也立刻收起打量的目光,纷纷装作无事发生。
叩叩--- 顾然探出身子伸手用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刚好对上女人抬起的头。
“谢--谢--” 他顶着一双桃花眼,朝着淑清友好地笑了笑,用口型说出了谢谢两个字。
一般来说眉清目秀这个词不会用在男生身上,但顾然是个例外。他日常无非是工作和家两点一线,闷在室内愣是把自己捂白了至少一个色号。再加上他那对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虽然不至于温柔如水,但放在男生堆里肯定配得上漂亮二个字。
淑清近距离地对上顾然的脸突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便拿起茶盘慌乱地快步走了出去。
“她只是个NPC而已,对她那么客气干嘛?”,方才的男人见淑清离开,不满地冲着顾然说。
“吴哥你少说两句,他们是新人,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正常”。
卫衣男突然打断了男人的话,抱歉地看着顾然:“不好意思,我叫张凯,你叫我小凯就行。他们是我带来一起过副本的,刚看你和姜哥他们待在一起,你也是新人吧?”
“嗯,算...是吧”,他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刚要张嘴说下一句话,就被脸前突然出现的那根树杈子堵了回去。
“自我介绍怎么能不从我开始?”
白易川一手端着茶杯,一手举着树杈子,清了清嗓子,用故作沉稳地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大家好,我叫白易川。”
所有人都盯着白易川等着他的下一句话,他用眼神扫了一下众人,扬了扬那根小树杈问:
“你们还在期待什么?婚姻情况?”
顾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怎么明明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性格却这么欠揍。
白易川见众人散去,也立刻收起了刚才不正经的样子,放下手上的茶杯,凑在他耳边低声说:
“张凯的话听听就好。相信自己看到的,不要相信别人嘴里说的”。
顾然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开局一张嘴内容全靠编这种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了,毕竟也是被老板画过无数次大饼的人。
“找证据吧”,白易川用眼睛扫视着房间,不紧不慢地说:
“死的是金家的小儿子,据老太太说是昨天夜里死的。现在金家上下除了佣人和管家,就只剩老太太和儿媳妇了。”
“剧本里说的是金家老爷去世后,老大和老二全家都去了县城谋生,小儿子体弱多病只能留在老宅子。三年前病情恶化,求了很多神医才勉强维持住病情,儿媳妇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哑的。”
他顺着白易川的话,一字不差地把剧本上的内容复述了出来。
对方剑眉微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真背下来了?”
“我...记性还行,看过的东西都能记个大概”,顾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毕竟被夸这件事他也没什么经验。
“你还记得剧本里说河沿村死过几个人么?”,白易川将信将疑地问了一个自己都记不太清的问题。
“五个小孩,四个成年男性。头一年死了两个小孩,第二年死了两个小孩加两个男人,今年是一个孩子加两个男的”,他脱口而出。
“你这还叫记了个大概?” 白易川轻笑了一声,用手里的小树杈碰了下顾然的小腿说:“这局靠你了啊” 。
“我?这...我..”
他被白易川突然捧了这么一下,一时语塞到不知道要做何反应,幸好有人突然问了一句:“诶你们看,这是什么?”,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箱子边。
女人的衣服?
他越过前面人的肩头往箱子里看去:这木箱子看上去就很有年代感,并不是古朴,而是破,又脏又破。仿佛他再靠近些就能闻到那股子潮湿的烂木头的味道。但奇怪的是上面那件衣服看起来却很干净,像是才放进去不久。
“洗的挺干净,但是却没有耐心叠整齐再收好?”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白易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又把他吓了一跳。
“拜托你能不能别总是一惊一乍的?”,他实在忍不住想吐槽的心,冲着身后的人小声抱怨。
“谁让你看得那么入迷”,对方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见面前的人依然眉头紧皱,便立刻换上他的招牌道歉脸: “抱歉,下次不会了。”
星眉剑目,唇红齿白,这么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挂着抱歉的微笑,换谁谁都会原谅他吧?他看着这张脸想,谁说长得好看没用来着。
他扭头看了看这不大的屋子里几乎站满了人,问白易川:“搜证点目前只有这一间屋子么?”
“不是。一般来说搜证点开启意味着玩家可以自由活动。虽然有些搜证点开启需要触发特殊剧情或是找到特殊道具,比如钥匙或是密码之类的,但其他的空间并没有太多的活动限制。”
白易川见他四处张望,便接着问:“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点了点头,和白易川俩人转身离开了侧室。
路过院子正中那口棺材的时候,他忍不住疑惑:“不过这棺材还真是奇怪,明明都这么旧了却还要再刷一遍新漆。”
“不止一层。这口棺材至少刷了四五遍不同颜色的漆。”
白易川略微有些严肃地说:“按道理说,金家家境虽然不比从前,但一口新棺材还是买得起的。他们却一定要把这口旧的掉渣的棺材,一遍又一遍地刷上漆直到金家小儿子咽气。”
“可能这口棺材有什么特殊?”
“那就不仅仅只是因为它特殊了。”
他思考着白易川的话,转眼间两人已经穿过前院来到了正室。
======
白易川:宝贝!
顾然:鬼才信你
白易川:我是说你
顾然:...... 你正常一点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