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宴

望月阁。

第二日,直到晌午,苓苓才被春茸摇醒。“小姐,那位凝香姑娘求见……”

苓苓好梦被扰,气不打一处来。

打狗也要看主人,苓苓思量着凝香背后的魏约,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她,便一个激灵坐在床上。

她揉揉眼皮,缓缓站起身,穿上绣着繁复云纹的淡青色长袍,用清水草草洗了脸,又随意地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叶苓苓走到外间,见竹屏边早已站着一位不苟言笑的清秀姑娘,“凝香是吧?吃过早饭没?”

凝香嘴角抽了抽:她连午饭都吃了。

见凝香不答,叶苓苓热络地张罗着屋里的丫鬟,“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清粥小菜,或者油炸酥饼,我要跟凝香姑娘一起用膳。”

此刻,粟米不知从何处钻进里屋,悄无声息地挪步到叶苓苓的腿边,发出舒服的喵喵叫。

叶苓苓眼尖,青葱十指一捞,便把这只大肥猫抱紧怀里,低头猛吸了一口,满眼宠溺道:“胖粟米,是不是又想让姐姐来宠幸你?”

凝香犹疑道:“不知何时能向姑娘讨教调香技法?”

叶苓苓巧笑嫣然:“这个不急,先吃饭。”她都还没休息够呢,哪有功夫给魏约培训员工。

未几,春茸领着两个小丫头,将一个小小的圆桌摆满了菜肴:清蒸鲈鱼、鸡肉蘑菇粥、几笼小包子、几片胡饼、并一碟切好的香瓜。

春茸很有眼色地舀上两小碗蘑菇粥,又摆好竹筷。

叶苓苓眉飞眼笑地冲春茸点了一个头,又示意凝香坐下。她吃得飞快,将鱼肉夹在自己碗中,和着清粥一起吞下。

凝香目瞪口呆地盯着叶苓苓的吃相,从未见过一个千金吃饭如此,不细嚼慢咽。

凝香草草吃了几口,左等右等,总算等到叶苓苓放下竹筷,连忙道:“叶姑娘,现在咱们可以一起调香,消个食吧?”

叶苓苓遥遥一指,指向屋外的院落,含笑对凝香道:“你看,外面是什么?”

凝香伸长脖子往外一瞅,堂屋两侧均是耳房。院落四周种着些花草,阳光之下显得生机勃勃,围墙一侧一棵高大的桂花树绿意盎然,颇有宁静恬淡之感。

“没有什么。”

苓苓笑盈盈道:“外面有春光啊。此刻阳光明媚,咱们正好可以晒太阳。”

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大黄猫往院子里走,笑道:“春茸,搬两张摇椅来,我跟凝香要晒太阳。”

凝香惴惴不安,她是来监视人顺便学调香的,这样舒舒服服地躺下,好吗?

……

如此这般,凝香被叶苓苓敷衍了五日。

每日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的,不是晒太阳,就是去后院钓鱼,甚至还要去郊外踏青,好不快活。

凝香哭丧着脸,这怎么跟肃王殿下交待?

叶苓苓却是油盐不进,能拖则拖。

若凝香话说得狠了,话里话外有些威胁的意味时,叶苓苓便极度脸皮厚地挂上笑脸,柔声细气地跟她撒娇。

她真的束手无策。

……

肃王府。

墨云将凝香送出来的书贴递给魏约,那书帖记录着叶苓苓当日的言行举止。

魏约目光深邃地看向墨云,冷笑一声道:“她今日是去钓鱼,还是去西市买吃食了?”

墨云深深埋下头,低声说:“叶姑娘今日领着凝香去明春楼听书。”

魏约嗤笑一声,接下书帖往书案上一摔,“她倒是会享受。”

这几日,叶苓苓每日都是睡到晌午,之后吃喝玩乐,比一般的纨绔还纨绔。与传闻中的才女完全不同,这些时日,她一页书都没沾过。

从前的叶苓苓,出了名的书不离手,每日必定吟诗练字,抚琴调香。

魏约细细揣摩着叶苓苓的状态,难道这女子是故意装给他看的,好让他相信,她落水后真的不一样了?

他有些摸不准。

翻来覆去,魏约下了一个结论。

叶苓苓,很有心机。

……

此时,叶苓苓领着凝香走出明春楼,“没想到,这故事真是有意思,绘声绘色的。凝香,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故事吗?”

凝香欲哭无泪,只得照实说:“喜欢倒是挺喜欢的,只是叶姑娘,我什么时候学调香啊?”

叶苓苓笑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过是来监视我的,看看我每日跟什么人见面,说了什么话。调香只是个名头,何必这么认真?咱们整日这般游玩,不是很舒服吗?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休息。”

见她说得如此直白,凝香瞠目结舌,仔细想想,又觉得莫名很有道理,也不作声。

系统冒出一个尖锐的声音:“报告宿主,攻略对象对您的好感度为-3%!”

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好感度还降了?叶苓苓大惑不解,但也没放在心上。

系统苦口婆心道:“宿主,您穿越到此,对攻略肃王一点贡献都没有啊,请您早日行动起来!”

苓苓微笑以对:“这个不急。”

系统已经见识过她如何敷衍凝香的,出口威胁道:“你要是没有成功攻略魏约,你可就回不去二十一世纪了。”

苓苓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好事?回到原来的世界,无非是继续新的社畜生活,昏天黑地,连觉都睡不够,哪有现在有猫撸的千金生活舒适?

苓苓礼貌微笑道:“谢谢,我暂时不想回去。”

系统憋闷,扔下一句话:“好吧,你不攻略对象的苦果,自己去尝一尝吧!”

苓苓不甚在意,轻轻挽着凝香的胳膊,笑容满面道:“凝香,晚上想吃什么?”

“古楼子吧。”凝香追随了肃王这么多年,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缠又可心的姑娘。

日暮向晚,初春的夜里,凉风直灌。

晚膳时分,苓苓又叫来一碟古楼子,刚一咬下,随即把古楼子统统吐了出来。

凝香与春茸俱是一震,面面相觑。

“这古楼子怎么是苦的啊!”苓苓带着哭腔咆哮道,眼里泛着泪光。

凝香咀嚼着咸香可口的古楼子,“苦吗?不苦啊,很香的!”

春茸连连给苓苓奉上一杯清茶,“小姐先喝茶,许是古楼子坏了……”

噗——

下一息,苓苓把满口的清茶喷了出来,一双小鹿眼受尽了委屈,“怎么连水也是苦的啊,水质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春茸大着胆子尝了一口清茶,“小姐,没吓我啊,春茸胆子小,这茶好喝着呢!”

滴——

忽然,系统发出愉快的声响:“宿主,若你不开展攻略行动的话,不管吃什么喝什么,都是苦的。”

苓苓:……

算你狠。

“只要攻略对象对你的好感度增加到80%,你的味觉就会恢复正常!”系统继续说。

苓苓一边用锦帕擦拭着嘴角,一边冥思苦想:此刻魏约对她的好感度为负数,那得费多大劲儿,才能刷回好感度啊!这,真是一项过于浩大的工程。

沉默。

众人惊奇地看到叶家大小姐先是吐了一切能吃的东西,本来还疑惑又愤怒的小姐,忽然安静下来。春茸只觉得,小姐落水后,脑子真的坏掉了。

凝香思忖着,这等异状,是要报告肃王殿下的。

暗处的影卫们面面相觑:这小姐是不是在发疯?会不会说疯话?要不要了结她?

就连望月阁门口,前来探望的叶山、叶钊父子,及主母程氏也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三人心事重重地对看一眼,莫不是苓苓中邪啦?

叶家三人连望月阁的门都没入,就找了个僻静地方商量大事。

“不然,明日我带苓苓去附近的大慈寺,烧烧香?”程氏灵光一闪,提议道。

“只能如此了。”叶山叹息道。

“死马当活马医吧。”叶钊道。他哪里知道一向讨人嫌的妹妹,一朝落水后性格大变。

话音未落,叶山一根指头猛地敲在叶钊额头上,呵斥道:“谁是死马?啊?那是你妹妹!”

叶钊揉揉额头,委屈不已——受伤的总是他。他思量片刻,仍道:“要不要请道士来家里驱邪,试试看?”

程氏赞许地点点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

肃王府。

魏约接到线报,眉头拧成一团,“叶苓苓,真有发疯的迹象?”

他一向疑心,很快便推翻了这个可能性。她吃了古楼子发觉不对劲,又要来清茶试验,光从这一点,叶苓苓至少脑子是清明的。顶多味觉失常。

“墨云,你觉得,会不会是叶苓苓故意的?”

墨云不解:“属下实在不懂,为何啊?”

“她知道凝香在监视她,故意做些疯言疯语的样子,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要么,就是在试探我的反应,看我会不会真的杀她……”

墨云:“……”

王爷,您想得有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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