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入那马车后,瞬间只觉得一股暖气和暖香齐齐扑鼻而来。
那马车外观看上去便十分庞大,双马并驾的马车车身都比寻常马车大了几倍,一入内,只见马车内的空间更是大得骇人,亦是奢华富丽的吓人,只觉得里头似一座大殿似的,宽敞又庄严。
一入内,便见脚下是松软软绵的波斯地毯,一脚下去如同踩在云端似的,险些一时站不稳来,又见里头空间极大,放眼望去便是一块偌大的空旷之地,上头空空落落,并未摆设任何东西,只在正中央的位置设了一尊半人高的八宝宝塔,宝塔乃帝王黄,塔顶乃镂空金缕祥云,塔身上绘着如意云纹与缠枝莲纹交错的图腾,塔底下是八个象鼻托底,一眼看去便知那宝塔乃至尊之物。
此刻,八宝宝塔里头一缕青烟直上云端,正是宁瑶瑶主仆二人入内时,闻到的那股子暖香之气。
又见宝塔两侧的马车车沿处各设了两排矮屏暖座,其中一侧坐着两名女子,年约十五六岁,一个沉稳庄重,一个神态倨傲,却俱是绝佳面容,相貌气质竟一个个都在吴家三个小姐之上,又见一个个头戴金钗,穿戴得体大方,不奢,不艳,不富,不俗,倒叫人一时辨不清身份来历。
而另外一侧暖座上亦坐着两名女子,一名年纪稍小,约莫十三四岁,头梳着双丫鬓,圆脸,面相普通,做丫头状。
她内侧则是一位面相姣好,明艳照人,颇具有几分媚态之姿的女子,只见她头戴凤钗,着一身赤金大团牡丹褂子,一眼探去,相貌不算绝佳,气质却极为艳丽出挑,只见她朱唇饱满红艳,一双细长的柳叶眉勾勒直入鬓发间,一双细长狭长的桃花眼顾盼神飞,媚眼如丝,好个极具风情的美艳之人。
许是,这样的相貌的女子往日里并不常见,尤其,此刻,她手中还抱着一柄琵琶,宁瑶瑶一入内便摔先留意到了她,而她也遥遥朝着宁瑶瑶面上直直看来,亦是面露惊艳之色。
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收回了目光。
没想到马车上竟是四名女子。
又见越过宝塔,马车最里侧似设了一座暖阁软榻,暖阁与外侧用帷幕相隔,帷幕乃用上乘天蚕云丝作制,云丝薄如蝉翼,呈半透明状,若是往日,便觉形同虚设,压根遮掩不住什么,不过远处那轻薄的云丝上却又用金线绣缀了各色层峦叠嶂的金色山川云海,故而远远的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大片一大片的金色云海,并探不清内里的景色。
只马车晃动间,那帷幕无意间飞起了一角,透过那一角,依稀可见那暖阁中陈列了各色摆件器具,那云丝后头的软榻上好似躺了一人,却又看不真切。
宁瑶瑶此时高烧四起,神志已开始虚糊了起来。
却依然强撑着,入马车后,只缓缓低头朝着马车里头的四人点了点头,而后又朝着对面最里侧的帷幕方向遥遥施了一礼。
若是往日,踏入这等奢侈森严又陌生之地,怕得憷得心里直打鼓,便要时时打起精神,端着礼数,然而这日身子发软,头昏沉得厉害,一上马车后,便立马由雏云搀扶着,坐在马车最外侧靠边角的位置。
许是被冻得厉害,方一上马车,浑身便抑制不住的四下抖动哆嗦着,嘴角早已冻成了一片青紫之色。
又许是马车里暖气太足,与外头的阴冷形成了一股强烈的对比,方一入内,宁遥遥便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窜起,不多时,她只冷不丁飞速举着帕子,死死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啊啾——
此时,马车里寂静无声,又格外庄严肃穆。
故而宁瑶瑶这一声动静,便在整个马车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响亮。
偏生,一个喷嚏过后,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啊啾,啊啾,啊啾——
脑袋发懵,鼻尖发痒。
竟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响彻了起来。
四个喷嚏而后,整个马车里静悄悄的,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好似都能听到似的。
宁瑶瑶此时此刻头脑发胀,整个人晕头转向着,只觉得耳朵,鼻子,喉咙,各处发堵发胀着,虽浑身难受晕乎得厉害,却也被自己方才这一番失礼的举动给尴尬得有些无地自容了起来。
她头晕晕乎的歪在了雏云的肩头,理智趋势着她该向这马车里的人致歉赔礼,可是难受的身子,迷糊的大脑,以及尴尬到无地自容的心境,却头一回让她缩在了乌龟壳里,第一次没有尊崇本心,而是有些逃避似的,将脸,将头,一直埋在了雏云的肩窝里,始终不敢抬起来。
雏云紧挨着她坐着,时不时捧着宁瑶瑶的手往她手中哈气,又不断给她搓手渡热,一遍一遍在她耳边轻声问着:“姑娘,冷不冷,还冷不冷?”
于是,安静得如同死寂一般的马车里,只听得到雏云一声一声细微的关切之声,及那宁瑶瑶一口赛过一口的微微哆嗦喘息之声。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帷幕里头忽而冷不丁的响起了一阵敲击声,是那种用手指漫不经心的敲在桌面上发出的声响,一声,两声,清脆的声响在封闭的马车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这声音一起,只见左侧那两名女子立马神色恭敬地站起了起来,其中那名神色倨傲的女子立马凑到了那暖阁外头朝着里头探着,而那名沉稳端正的女子则缓缓朝着宁瑶瑶主仆二人方位凑了过来,她朝着雏云手中递来一暖炉。
雏云见状,立马感激涕零道:“谢过姑娘大德。”
那女子神色严肃清冷,见状,只淡淡点头,而后冲着雏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雏云闻言,只飞速朝着马车内侧看了一眼,这才惊觉过来,立马抿嘴不敢说话,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
那女子这才起身离去,不过,离去之前,朝着雏云身侧的宁瑶瑶脸上探了一眼,不想,这一眼探去,只让她一贯稳重得体的面容上闪过了一抹惊诧之色。
只见那女子将渐渐沉睡昏迷的宁瑶瑶好似一番端详着,而后飞速偏头,朝着那层天蚕云丝方向遥遥探了一眼,她脸上露出的震惊之色久久未曾消散,与她并列坐在一侧的那名面色倨傲的女子见状,面露狐疑,正要过来,这时,只见那位沉稳的很快吞下了心中的震惊,恢复如常了,只冲着那个面色倨傲的摇了摇头,二人很快重新坐了过去。
此时,马车里已开始缓缓行驶了起来。
马车里恢复如常。
马车下,大雨依旧倾盆,顾长绥在暴雨下,一直遥遥目送着那辆马车渐渐远去,却不知,这一望,便是一辈子。
话说马车方一行驶起来,不久,那寂静无声的马车里便忽而开始响起了阵阵弹奏之声。
原来那名美艳女子竟是名歌姬,外头暴雨倾袭,一路狂风暴雨,萧瑟难行,而车内,却有歌姬一路高歌弹唱,咿咿呀呀的吟唱声,在奢华富丽的马车内,奏响一曲又一曲高歌,弹唱出一抹又一抹的靡靡之音。
宁瑶瑶便在这阵靡靡之音中渐渐昏睡了过去。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仿佛听到有人道:“主子,此乃……此乃宁家大姑娘。”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一声清冷又威厉之声漫不经心的响了起来,淡淡道:“克死了荣荣弟弟们的那个病秧子?”
而后声音微冷:“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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