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她,全赖她,雪团虽一贯傲娇不理人,但她高贵优雅从不会动手挠人,今日也不知她耍了什么手段,竟让雪团大怒,一把挠伤了二姐姐,二姐姐金枝玉叶,她担待得起么她。”
“还有,雪团可是二姐姐的宝贝,整个宁国侯府上下人尽皆知,二姐姐可不许任何人触碰雪团的,她倒好,才来便抢了二姐姐的雪团,母亲不是时时教导着姐姐们得让着妹妹,照顾弱小么,怎地如今她最大,反倒是一来便欺负起咱们几个来,还想争夺二姐姐心爱之物,哼,这样的大姐,她也配当?”
“反正我不会叫她的。”
北苑。
话说宁瑶瑶随着宁荣荣,宁芊芊一行赶至北苑,去时,屋子里坐满了人,宁家各房人已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一来这日仲秋过来给长辈见礼,这二来宁家大姑娘回府,自是夹道相迎。
不想,方一踏入北苑正房,宁瑶瑶一眼望去,屋子里乌泱泱的一堆人,还压根没来得及将人辨认清楚,不知哪个是哪个之际,那宁芊芊便先一步扯着嗓子在屋子里干嚎起来,告起了宁瑶瑶的状来。
可谓人都还没来得及相认,祸事便先一步冒了出来了。
听说宁荣荣受伤了,瞬间,宁家老小齐齐关切簇拥了过去,哪里还记得那个多余的宁瑶瑶来——
“啧啧,瞧这几道血口子,竟这般瘆人,二姐姐,可疼得厉害?”
“快快快,快去请大夫来瞧瞧罢,这若留疤,可可惜了二姐姐这双手呢。”
“若是严重的话,不若禀了兆王殿下,让殿下将宫里头的御医请来给姐姐瞧瞧罢,这若留了疤去,可怎生是好?兆王殿下可会怪罪?”
“可还伤着了其他地方去。”
七八人将那宁荣荣簇拥包围查看着,一个个可谓担忧关切,又夸张至极。
这日本是宁瑶瑶头一遭在宁家露面,她被送到外地十年,如今头一遭回府见礼,不想,这会子屋内多半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投放到了那宁荣荣身上,倒让宁瑶瑶形单影只了起来,她一人宛入了一处全然陌生毫不相干之地,无人理会,无人搭理,颇有几分尴尬又无措。
直至上首的宁老夫人贾氏命贴身侍女拿了药箱来,侍奉宁荣荣将手背上的伤包扎好了,众人争相宽慰了一遭,那头,宁老夫人目光一扫,这才发现角落里默默站着的宁瑶瑶,适才咳了两声,反映了过来,远远冲着屋子里无人问津的宁瑶瑶道:“瞧瞧,荣姐儿伤着呢,所有人的都担心她的伤势去了,倒是将咱们今儿个的主角给忘在后头呢,瑶瑶,快,快到祖母跟前来,身子可好些了,风寒可好透呢,快,快过来让祖母好生瞧瞧。”
只见坐在上首的贾氏一脸激动的说着,竟要作势起了身来,一旁的侍女婆子立马过去搀扶着。
老夫人这一开口,屋内众人这才齐齐将目光从宁荣荣身上收回投放到了门口的宁瑶瑶身上,见到远处那妙龄少女时,屋内人所有人齐齐一愣。
话说宁瑶瑶此刻站在门口的位置,因背光站着,一缕若明若暗的光线打在了她的身上,叫人一时探不清具体的相貌,直到她缓缓朝着屋内一步一步走近,只觉得从若隐若现的光影里踏步而出似的。
只见她双手置于腰前,面如白雪,脸色羸弱,却见她低眉浅笑,面若仙桃,头上绾了一根嫩绿色的头绳,再无一物,一头乌黑青丝垂落至腰下,身着一袭雾绿色的罗裙,罗裙里绿色的裙摆下白色内衬随着她轻盈的步伐丝丝流动,一眼望去,虽穿戴装扮十足平常,毫无半分贵气,却觉得她步行动作优美,竟无半分粗鄙之姿,又见她行于无声,眉眼半垂,形态优美,竟颇有几分迤逦芳华之态。
倒令众人眼前一亮。
原以为被送到那偏远之地,无甚教养,却礼教姿态并不见差池。
尤其,待她缓缓兴至屋子中央,待众人看清了她那张酷似宁荣荣却胜过宁荣荣那张绝美面容时,更叫众人眼中泛起了惊艳之色。
只见上首的宁老夫人贾氏面带惊诧,只盯着她脚步一停,面带着几许称赞与考量,而后很快转眼即逝,化作一脸的慈爱与含笑。
底下二房太太葛氏与三房太太齐氏对视了一眼,二人浅笑的交换了个神色,齐齐投向对面的谢氏,只见对面谢氏面色柔和带笑的一路远远将那宁瑶瑶盯个不停,虽面带着笑容,神色温和慈爱,可手中的帕子却被微微攥紧了几分。
谢氏一直知晓宁家大姐儿宁瑶瑶是个相貌出挑的,她打小粉雕玉琢便赛过了荣荣的,生得雪团子似的,着实讨人喜爱,便是此番回来,谢氏也早将昏睡时的眉眼细细打量过,一早便心有了章程了的,可是,当日宁瑶瑶许是在病中,谢氏窥探过她的眉眼,只觉得相貌虽伶俐,到底经年蹉跎,这十年的差距已令荣儿追赶了上来,二人实乃不相伯仲,各有千秋。
可今日病好后,稍稍收拾一番才知,她依然远胜过荣儿,甚至将荣儿远远落在了后头。
其实,相貌这东西,不过是件精密的利器,可也得看在投身在哪个身上,若投身在荣儿身上,于她而言便是锦上添花,一桩美谈,可若投身到了旁人身上,幸事哀事,却也未可知呢。
不过,谢氏将那宁瑶瑶细细端详了一阵后,目光一扫,视线在老夫人算计的脸上多停留了一遭,而后一移,落到了身旁一水的三个女儿身上。
不想,她谢宛柔生的三个女儿竟都被一个身份低贱的小小师爷之女给比了下来,谢氏心里多少有些不睦。
谢氏到底年长,这么些年来早可堪消化这些了,就怕女儿们心中不忿——
见荣儿,依儿,芊儿三人脸上三种神态,谢氏颔首眯眼片刻,再一抬眼,便见那老夫人亲自走了下来,将那宁瑶瑶拉着坐在了首位的软榻上,老夫人拉着宁瑶瑶的手亲亲热热地嘘寒问暖了起来,直道:“病可好透了不曾?若有个不舒坦的,只管与祖母说便是,万万莫要自个儿撑着,这儿可是你的家,可知?”
又道:“路上可还劳累,这一连走了一个多月,想来也是累得慌,听翁妈妈说,为了赶回来与家中团聚的缘故,这才闷头赶路,一日不敢耽搁,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这只要一家能够团聚,哪日不是中秋节?”
老夫人拉着宁瑶瑶的手,恨不能将她按在怀里直揉着,末了,又仔仔细细询问起宁瑶瑶在云城过往,一边问,一边微微红着眼前道:“可算是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真好,一家子可算是可以团聚了。”
一旁的翁妈妈忙见缝插针道:“老夫人可是年年都念叨着要将姑娘接回来了。”
底下谢氏闻言脸色微变了变,片刻,只盈盈笑着未曾说话。
话说祖孙二人上演着一出温馨团聚的温情画面,一如回到了十年前似的,只是,十年前,吴老太太毫无疑问出自真心,十年后的贾老太太这眼红挂念中有几分真心倒是未可知呢。
宁家大房与继母不合人尽皆知,宁瑶瑶幼时在府中时尚且与老太太不算亲昵,如今一别十年,她自个儿儿孙满堂,如今怎会忽然与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女大行祖孙亲昵之举。
宁瑶瑶虽不知其中缘故,可相比长辈的漠视,这般场面实在要好看太多,便也微微红着眼圈默默垂泪。
“瞧瞧,瞧瞧,大过节的,将我宝贝孙女给弄哭了,倒是祖母的不是了,来来,快莫哭了,快莫哭了。”
老太太忙替着宁瑶瑶拭泪,一抬眼,见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笑看着她们二人,适才反应过来,忙笑道:“瞧瞧,瞧瞧我这老婆子,只顾着与你相认,倒是将屋子里其他人全都丢开了手了,来,快来见过府里的长辈和兄弟姐妹们——”
说着,指着底下之人一一介绍道:“那是你母亲,可还记得?”
又一一指着对面两位年轻夫人道:“那是你两位婶婶。”
宁瑶瑶便顺着贾老太太所指方向探去,只见右边最上首的位置坐着一年轻妇人,对方年约三十出头,肌肤白皙似雪,生了一张巴掌大小脸面,美貌俏丽,气质温柔,又见她柳眉弯弯,面容娴静柔美,头上戴了一支凤头钗,手腕上套着一对赤金八宝如意镯,施施然的坐在那里,眉眼细腻带笑,温柔和气,一眼看上去,并无侯府太太的张扬气势,反倒是婉约和气,一眼看去,只觉是极好相处之人。
她这些年来变化不大,虽过了十年,岁月好似并未曾在她脸上留下过任何痕迹,反倒是比之十年前平添了一丝贵气和平和之气。
宁瑶瑶还依稀能从她脸上窥探出一丝往日音容相貌。
“瑶瑶拜见太太,太太万福。”
宁瑶瑶当即敛裙,直接在谢氏跟前跪拜磕头,行了一大礼。
谢氏似有些惊诧和受宠不惊,忙不迭起身将宁瑶瑶搀扶了起来,道:“傻孩子,怎能行如此大礼。”
一时,双手扶起后不断将宁瑶瑶打量着,面露慈爱和惊艳道:“总算是回来了,不止你祖母盼着,咱们全府都日日盼着你回来呢。”
又道:“那日你初回府便病得厉害,可是吓着了众人,你父亲回府后便匆匆赶回过去查探,只这几日我怕他们惊扰了你养病,便不准人过去打扰,这会儿病好了就好,你父亲如今在外头待客,一会儿我领你过去拜见。”
谢氏拉着宁瑶瑶的手柔柔说着。
宁瑶瑶闻言忙福身道:“多谢太太关切。”又道:“多亏吃了太太送的补品和药材瑶瑶才能好得好转。”
宁瑶瑶一脸羞涩嘴甜的说着。
谢氏闻言似有些意外,片刻后,看向宁瑶瑶的目光深了几分,不多时,只拍了拍宁瑶瑶的手柔柔笑道:“只要你身子能好,这些补品药材算什么。”
又道:“快来见过你的几个妹妹。”
一时又招呼身后几人道:“荣儿,依依,芊芊,快来见过你们大姐。”
谢氏张罗着几姐妹相认,不想,话一落,便见宁芊芊扯着嗓子扯了那一番讨伐的话来,只一脸气愤嚷嚷道:“哼,她也配?我没有大姐,我只有二姐姐三姐姐两个姐姐,她这么坏,反正我不会认她更不会叫她的,哼。”
宁芊芊刁蛮任性的说着。
说完,抱着身旁宁荣荣的腰,一头扎进了宁荣荣的怀里。
宁荣荣抬起那只刚刚被包扎好的手,一把将宁芊芊圈在了怀里,微微护着,随即,冷笑一声扫了宁瑶瑶一眼,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一旁的宁依依看了看二姐,看了看三妹,又远远看了宁瑶瑶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屋子里气氛有些僵持。
这时——
“怎么呢?好端端的,怎么闹起来了?”
一道略带着威严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
众人争相看去,只见打头的宁邑领着府中一应晚辈踏了进来。
“爹爹,这个……这个坏女人一来便弄伤了二姐姐,您看,二姐姐手都被她弄残了,她还将二姐姐的雪团弄丢了。”
宁芊芊一看到宁邑来了,便立马争相告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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