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两人便再次回到学校大门处。门口一个年近六十，两鬓微白的大爷正端坐着，几根生着老茧的手指上还缠满愈裂膏。看到梁子珊朝着安保室的方向，便立马站了起来，热情地对梁子珊打起招呼。
“警官，案子查得怎么样？”大爷笑意盈盈地望着梁子珊。
“抱歉，这个我们警方不方便透露，杨师傅，麻烦您再把昨天晚上的监控调出来一下。”梁子珊一本正经地说着，一旁的方沁只是默不作声，毕竟警民互动是梁子珊的特长，方沁现在的身份只能算是半个警务人员。
“好的，警官。”杨大爷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屋里的电脑跟前，输入管理密码，随后将监控软件的日期调成昨天夜里。
视频录像上，梁子珊和方沁两人很快便锁定了费明的身影。不断地快进慢放后，果真如方沁猜想的那样，费明最后出现的画面是在男生宿舍的二楼，并且手上还拿着块毛巾和香皂盒，很明显是准备要去澡堂洗澡。但是两点四十分的时候，她们俩居然看到了杨大爷正穿着保安服，拿着个手电筒，在巡查二楼。
梁子珊疑惑地望着杨大爷，开口问道：“您昨晚巡查男生宿舍二楼的时候，难道没看到费明么？”
“看到了，那小子还哼着小曲，跟我说他很快就洗完。我当时也没多留意，真没想到今天早上，他就被人杀了。”杨大爷缓缓说着，不停地叹气摇头。
“那您昨天夜里大概是三点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还有您当时是正在哪里巡查？”方沁忽然问道。
“奇怪的声音？我是没听见咯，年纪大了，耳朵不灵了。我当时就在楼底下抽了几根烟，后面就去教学楼了。”杨大爷一边咳嗽着，一边继续说着。
这时，方沁的目光忽然被屋子最角落里的一个小瓶子所吸引，瓶身上贴着一只狼狗的图片。方沁越走越近，将瓶子拿在手心里仔细观摩，竟发现那是犬类用的灭蚤灵，瓶盖已经开封，明显有使用过的痕迹。不仅如此，方沁还发现，桌子的最底部，摆放着一个不大的脸盆，脸盆里还残余着少许肉糜和碎骨，边缘处竟还有些许黄色绒毛。
方沁顿时一惊，用惊诧的目光望向杨大爷。
“大爷，是您在养狗么？”方沁忽然开口一句。
杨大爷看到方沁那副充满怀疑表情，顿时愣住了，随后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只听他开口说道：“这些养狗的玩意儿，都是老姚的，他几天前就辞职了，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给他扔，就先放着了。警官，这是不是和你们的案子有关？”
“倒没什么关系，只是我也挺喜欢养狗的。”方沁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打量着杨大爷，随后慢慢凑到梁子珊跟前，梁子珊见着方沁这神态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开始继续翻看监控。
两人仔细地寻找着这两个月所有黄狗出没的画面，终于，他们在一个录像画面中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穿着保安制服的大爷。仔细放大图片，能看见大爷的嘴里果真叼着只狗笛。
“杨师傅，这个人是姚大爷么？”梁子珊用手指了指画面中的老男人。
“是呀，是他。怎么了？”杨大爷应声一句。
“我们现在怀疑他和这个案子有关，麻烦您提供一下他的相关信息。”梁子珊继续说道。
“好的，好的。”杨大爷点点头。
从杨大爷口中，梁子珊和方沁得知，这个姚大爷本名姚金宝，江城市本地人。今年55岁，个子和杨大爷自己差不多，也是一米六几。他去年上半年就来到这个学校任保安一职，在案发的前两天辞职。平时不爱说话，总是沉默寡言，和学校里的流浪狗关系倒是处得很好，经常去喂食它们，尤其是那条黄狗，简直就是当自己家的狗在照料。
“方沁，我们先回警局一趟，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调查姚金宝这个人。”梁子珊急忙对着方沁说道。
“好。” 方沁敛着眉头，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她也很疑惑，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爷到底和这些年轻师生能有什么样的摩擦，以至于残忍将他们杀害。
梁子珊和方沁随后一同驱车回到了刑侦中心，上楼后，电梯门刚一开，瞧见这二人的李思琪，就像吃了兴奋剂似的，踩着小碎步，匆匆忙忙地凑了过来。
“哇~梁姐梁姐，和方沁大神查得怎么样？我和陈曦这边也查到了不少东西呐~”李思琪甜甜地望着梁子珊。
梁子珊微微皱眉，无奈地对着李思琪笑了笑，只是开口说着：“你啊，别老是咋咋呼呼的。”
“哪有，我这是时刻关注案情进展，我的目标就是记录下SOI每个辉煌的时刻，还有梁姐你每个英勇而又帅气的身姿……”李思琪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里充满了对梁子珊的爱慕。
这让梁子珊很是无奈，她回头瞅了方沁一眼，竟发现这个女人正瘪着嘴巴，努力克制笑容，琥珀色瞳孔下的卧蚕，还有白皙脸颊上的酒窝格外明显。
“笑什么！”梁子珊略微不悦。
“没。”方沁小声说道，嘴角继续勾着弧度，她纯属是被李思琪这副可爱的模样给逗乐了。
梁子珊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过多理会一旁的李思琪，只是径直走向了陈曦那边。陈曦并不像李思琪这般括燥，在梁子珊走到她跟前之前，她都是默默地敲击着键盘，十分认真地在电脑上查找着资料。直到梁子珊走近后，她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给梁子珊打起招呼。
“梁姐，这是你要我查的王卫安在四中的记录。”陈曦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头的文件夹递给梁子珊，随后又继续说道：“那个叫做紫金之都的健美会所，他们的经营牌照就是普通娱乐场所的牌照，没什么特别。但是我在某些隐蔽的论坛中发现，这个场所很有可能存在不正当交易，有可能涉黄涉毒。这边我们要不要联系一下缉毒科？”
“我已经让王力和杨飞去了，这下子还更麻烦了，我赶紧给他俩打个电话。先别联系缉毒科，这个现在是我们的案子，里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梁子珊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王力的电话。
“喂~你们两个现在到哪了？”梁子珊急忙开口说道。
“刚到紫金之都门口，还没进去呢。”电话另一头传来王力的声音。
“行，你们两个千万不要暴露身份，秘密侦查，这里面涉黄涉毒，有什么事随机应变。”
“是的，梁队。”王力小声应了一句。
挂断电话之后，梁子珊让陈曦先去查找姚金宝的资料，随后便和方沁一起查看陈曦递来的文件夹。资料中显示，王卫安在四中任职了足足三年，由于外表干净爽朗，身材高大，在校一直是一名很有人气的男教师。然而也就是两年前，他与一名叫傅俊的男生关系暧昧，两人之间恋情被坐实。在家长的强烈反对下，学校迫于压力，不得不辞了王卫安。随后王卫安四处应聘，都是屡屡碰壁，直到今年上半年，江城医大才同意了他的入职申请。至于傅俊，陈曦查到的是，他在去年于家中吞炭自杀，已经去世。
“这个姚金宝，应该就是傅俊的亲属，可能他把傅俊的自杀怪在了王卫安身上。但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还要杀害费明，这完全就是不相干的人。”梁子珊疑惑地喃喃自语。
“梁姐，你说的那个姚金宝，会不会是个变态凶手？那种变态杀人哪需要什么理由。”一旁的李思琪忽然插了一句。
方沁没有作声，心里的直觉告诉她，这案子没那么简单。她并不觉得凶手会杀人会是如此浅显的理由，这个凶手不同于她以往接触那些心理变态，很明显是个很有计划性，逻辑性的罪犯。自己最初的那套侧写，某种意义上存在着偏差。
“我先去上个厕所。”方沁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卫生间。
背轻轻靠在门上，方沁再次从烟盒里掏出香烟，娴熟地点着后，在那白色的缭绕烟雾里，她又想起了那个叫徐芊芊的女人，想起了那段两人一起点着香烟，四目相对的时光。在遇见徐芊芊之前，方沁根本不会抽烟，是那个女人教会了她，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抽香烟和写小说都成了方沁的习惯，一种类似惩罚的习惯，她可以连续几天几夜，坐在电脑面前只是抽着烟，写着小说，外界所有的一切她都不闻不顾。方沁心里那份对于徐芊芊的愧疚，每一天，每一个夜晚，每一次夜深人静，都不曾衰减，只是越发浓郁，越发撕扯着方沁。她曾怀疑自己，因为自己有过能救徐芊芊的机会，只要她拉下拉杆，列车就不会驶向徐芊芊的方向，只是驶向的另一边会是数条陌生却又无辜的生命……她恨莫文慧，是那个女人的癫狂剥夺了徐芊芊的生命，可是她更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狂妄，根本就不会招惹到莫文慧。
香烟一根又一根地点燃着，卫生间里那原本芳香剂的味道渐渐也变成了夹杂着薄荷香气的烟草味。
忽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发出的声响，那声响在方沁背靠着的门前停止了，随后便是几下清脆的敲门声。
“方小姐，你掉厕所里了么？再蹲下去，我可要收费了。”先不说这烟味，梁子珊其实一眼就看出方沁没有上厕所，底边的门缝清清楚楚地就能看到方沁那双略微沾着污渍的白鞋，但梁子珊还是忍不住想要调侃一下这个女人。
“收吧，今天我包场了！”方沁索性开了个玩笑话来回应，因为她才刚刚点燃一只新的香烟，就这样灭了怪可惜的。
梁子珊噗嗤一笑，无奈地说道：“你这女人，烟有那么好抽么？”
方沁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不好抽，只是不想戒。”
梁子珊也轻轻地背靠着门板，如此安静的一刻，梁子珊能想象得出来背后那个女人吞吐烟雾时的动作，还有脸上那满是忧郁和愧疚的神色，一贯地总是让她心疼。
“方沁，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世上不顾法律的疯子太多了，总得有人站在前面去打击这些罪恶。”梁子珊认真地说着。
“会有其他人的，等这个案子解决完之后，我就搬出去继续专心自己的小说，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梁子珊急切地说道：“不！不是其他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别说了，子珊，我已经决定好了！”
梁子珊死死咬着嘴唇，没有继续说话。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样才能说服方沁，到底要怎样才能将背后这个女人从牛角尖里拉回来。
方沁熄灭了香烟，十分认真地开口道：“我们不讨论别的，只说这个案子就好了。现在我们即便查到了姚金宝这个人，我们手里也没有任何证据，那狗盆，狗笛，只是我的个人推测。而且姚金宝真的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么？我并不确定，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梁子珊不禁疑问。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方沁缓缓说着，“凶手杀完人为什么还要费心费力地去转移尸体呢？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会不会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梁子珊轻轻说道。
方沁轻轻一笑：“我也是这么想，不过男生宿舍的公共澡堂现在肯定已经没有线索了，这个凶手十有**还在学校里面，只是我们看不到他，他却能看到我们。”
“你的意思是，他还会继续在学校杀人吗？”梁子珊不禁惊恐起来。
“凶手并不是过激性犯罪，更不是为了享受杀人的快感，他应该计划了很久，所以才如此紧密地犯案。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继续杀人，得看看陈曦还有王力那边还能查到什么，若能查出王卫安和费明之间的联系，我们就能明确凶手的动机。”方沁缓缓说道。
没人催更，作者假死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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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医大杀人案（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