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文带着客套的笑容与薛羽，田良骥相对而坐，艾妮则坐在他们身侧的单人沙发上。
刚入座，就有两个仿生人端着茶水饮料走了进来，餐盘上还放着精致的茶点和水果。
田良骥都不记得上次吃水果是什么时候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请用。”冯凯文招呼着两人。
薛羽只是拿了杯茶水，抿了一口，而田良骥则拿起水果插在水果拼盘上选择自己喜欢的水果。
“是这样的，关于魏康成，我们希望了解一下他的工作情况和社会关系。”薛羽将视频记录打开，开始录制口供。
“魏律师是个很出色的律师，今年差点就拿到了我们的金牌律师称号了。在业内也算很有名气的律师。”冯凯文说的话非常官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松懈，仿佛一个仿生人一样僵硬。
“魏律师去年办理过好几桩大案，都是全胜，还热心公益，每年都会给儿童慈善基金捐款。”艾妮也跟着附和道。
两人语气平静，神态自如，看上去不像在说谎。
“那他在工作上与同事的关系如何？”薛羽继续问道，还用胳膊撞了一下田良骥，想让田良骥多听听对方的说辞。
田良骥抬头看了一眼薛羽，然后把面前的果盘推到了薛羽的面前。
“你也吃点，好甜啊。”
薛羽：……
“是是，薛警官也多吃点，这些水果都是有机水果，新鲜采摘。”艾妮并没有让田良骥难堪，反而是圆滑地回应着。
“魏律师和同事关系都挺不错的，但同处一个部门，多少会有些竞争关系。我能保证所有律师在超凡律所都是尽职尽责的。”
冯凯文的话术缜密，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么看来，魏康成在律所确实和人有矛盾，却不影响工作。
“那么他的家庭关系如何呢？与女儿魏子爱是否亲近？”
薛羽将这些内容都重点记录下来，在视频条上进行了简单的标注。
“关系可好了。”艾妮主动开口接话，“前段时间魏子爱小朋友学校开办舞会，魏律师可是直接请假去了，甚至为此推掉了一个大客户。”
“哦？大客户，那他的业绩不会受影响吗？”薛羽很快就找到了艾妮话语中的漏洞，立刻问了出来，没有给艾妮思考的机会。
“那肯定是有点影响，所以金牌律师的称号就拱手让人了。”艾妮惋惜道，“原本我们都以为这个季度的金牌律师肯定是魏律师了。太可惜了。好男人，太顾家，总是有利有弊的。”
一旁的冯凯文显然察觉出了薛羽问题中的陷阱，咳嗽了一声，艾妮就闭嘴不言了。
“客户流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们做律师的要是这点事都承担不了，那未免太小看律师这个职业了。”冯凯文找补道。
“贵司的职业素养，我是有所耳闻的，你们这个季度的金牌律师好像是姓余吧？”薛羽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
“是……余明远律师，他也是非常优秀的律师。”
说道余明远的名字，冯凯文停顿了片刻，仿佛不希望薛羽找到这个人。
“那我能请余律师过来聊一聊吗？我来之前访问了你们的主页，今天他是在律所的吧。”
薛羽一句话将冯凯文的后路堵死了，冯凯文皱着眉头，露出了一丝的不悦，和刚才慈眉善目的样子有所不同了。
“当然可以，艾妮去请余律师过来。”
可是这样的不悦并没有维持太久，冯凯文很快平复了心情，又露出八颗牙齿对着薛羽笑，这样的笑容让薛羽觉得非常诡异。
过了十分钟，余明远走进了会客厅，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装，戴着一条橙色的领结，衣服是服帖的，衬托出男人的身材，长相也颇好，头发梳得板正，眼睛里是几分对冯凯文和艾妮的不屑。
他目中无人般走到薛羽面前，上下打量起薛羽，并没有露出艾妮和冯凯文那样专业的笑容。
“你好，我是余明远。冯经理和艾妮忙去吧，我能应付。”他竟然直接打发着艾妮和冯凯文离开。
冯凯文嘴角抽动了一下，甚是不满，艾妮则有些倾慕地看着余明远，想必她对余明远是有几分情意的。
“感谢冯经理和艾妮律师的帮助，接下来我也希望和余律师能单独交谈一下。”薛羽顺着余明远的话说下去。
这下，冯凯文的表情就更有趣了，他涨红了脸，看着余明远就来气，可却不能发泄出来，于是站起身，一拍裤子，瞥了一眼艾妮，大步朝着门口走了。
“我叫薛羽，这是田良骥。余律师你好。”薛羽还想和余明远客套两句，却被余明远直接打断了。
“不用说那么多废话，我可是安小时计费了。你刚才那两句就要30块了。”余明远看着自己手上佩戴着的机械表，眼神厌倦地睨了薛羽一眼。
“谁的时间都是宝贵的，那我就直接问了。”薛羽也没有惯着他，开口就问，“你和魏康成关系不好？”
余明远倒是没想到他说话这样直接，反而是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酒窝，显得比刚才亲近了许多。
“不好，我抢了他大客户，还抢了他金牌律师。他恨死我了。但我知道优秀的人总是被嫉妒的。所以不会把他放在心上。现在人也去了，更是不会放在心上了。”
余明远话语中带着几分对死者的尊重，但是不多。
“在你眼里，魏康成是怎样的人？”薛羽的提问一个接着一个，田良骥根本不知道从何开口，只是在旁边听着薛羽问话。
“还不错的律师，非常烂的前夫，超级烂的父亲。”余明远说话很直接，但这些信息显然比冯凯文和艾妮给的有效。
“噢？对手才是最了解的人。”薛羽笑了笑，“余律师细说。”
余明远并不想承认自己和魏康成的对手关系，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把那样的人当成自己的对手。
他低头，看着薛羽的眼睛，那样的银绿色瞳孔十分少见，让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
“咳咳，说不上了解。魏康成离婚前，就以前妻婚内出轨为由将前妻告上了法院。当时他提供的证据都是在他和前妻分居之后的照片，可是法律是有漏洞的，时间不好证明，就依法处理了，他前妻没有获得一分钱的补偿，还要倒贴魏康成一笔精神损失费。最搞笑的是他把这桩案子也算成了自己的胜诉案。”
余明远是打心底里看不上魏康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露出极其厌恶的神情，眉眼间都是不满。
这显然让薛羽和田良骥都很惊讶，因为在他们的背调资料中，魏康成才是那个被妻子抛弃，被戴了绿帽子的人，并且还对前妻和女儿非常体贴。
“为什么说他是超级烂的父亲呢？”薛羽记录下余明远的话，紧接着问道。
“他酗酒。上班的时候道貌岸然的，私底下……有好几次我在酒吧谈客户遇见他，他都是醉醺醺的，左拥右抱。他女儿有一次跑到酒吧来找他，说家里停电了害怕，还说家里的保姆仿生人也停了，她非常担心，让爸爸快点回去。你知道魏康成说了什么？”
说起这件余明远是气得脸都绿了。
“说了什么？”田良骥总算插上话了，他很好奇魏康成会怎么回答自己的女儿。
“他说，找你便宜爹去，养了你妈赔钱，养你也赔钱，你和你妈都是赔钱货。”
余明远像是不想说这段话，他只觉得这些话语在自己嘴里吐出来都恶心，怎么可以对一个小女孩说出这样狠毒的话呢。
“可当初不是魏康成抢来的抚养权吗？如果他不爱孩子，法官怎么会把孩子判给他呢？”田良骥有些不理解，如果不想养孩子为什么要争夺抚养权呢。
“田好马是吧？”余明远大概是被田良骥气笑了，他故意将田良骥的名字说错，“婚后抚养权是根据双方收入决定的。这个世界有钱什么都能抢过来。而且像魏康成那种人，抢孩子只是为了塑造自己是个好父亲的形象，他还要靠着孩子在公司装可怜呢。”
田好马很挫败，一脸无辜地看着薛羽，好像被余明远欺负了。
薛羽安抚地拍了拍田良骥的背，他只是个刚毕业的孩子，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很感谢您的配合，我们就不再打扰了。”薛羽站起身和余明远握个手，她将录制的视频发送到了AIT。
“噢，薛羽是吧，这是我名片。你做这行，迟早得跟我打交道的。”余明远很自信地把电子名片递给了薛羽。
同余明远告别之后，薛羽和田良骥在仿生人的带领下离开了超凡律师事务所。
田良骥其实不太明白，如果魏康成真的像余明远所说的那样，事务所的其他人为什么要帮他说好话呢？
“薛羽，你觉得余明远说的是真话吗？”田良骥在停车场小声地问着薛羽。
“我不能保证他说的是真话，但我觉得多一个角度来看待魏康成也不是个坏事。”薛羽并没有把话都说死。
“其他的律师为什么说的都是好话呢？我实在听不懂。”田良骥一脸呆滞，大脑都快运转不过来了。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能不能再出个开发大脑的义体啊，田良骥真的需要。
“对于一家律师事务所，名声是很重要的，人死了不重要，可一个背信弃义，虐待亲生女儿的律师会对事务所造成不小的舆论风波。因此他们肯定会隐藏一些魏康成的真实情况的。”
薛羽不厌其烦地和田良骥解释了起来。
两人刚走出停车场，就收到了李杰森的信息。
“我们找到了爱丽丝……的断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