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考上市里高中了吗？这么快放假了？”

“刚考完试，我也挺久没回家了。”宁巧盈解释道。

万妙也是一个人，两个人正好凑成双人行，听万妙的说法，当初和她一起玩的也没有考上高中的其他人，不是被家里添钱塞进县上的私立学校混三年，就是跟着家里人去外地打工。

她是中考后就被家人安排到姑姑上班的地方找工作，正规些的公司见她身份证没满十八周岁，都不用她，最后只能去快餐店做寒暑假工。

她没工作还要一直住在姑姑那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多余，一横心直接回家了，现在是她在家的第三十二天，家里人看她无所事事也有些嫌烦了。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呢？”宁巧盈问道。

“我妈天天说：‘你看看隔壁小敏，考上高中去上学，回来还能辅导弟弟功课，不指望你能教你弟弟，最起码要知道主动做点活吧’，洗衣做饭我就差全包了，最后还是我不知道干活。”

万妙很无奈，“家里人就是远香近臭，我也攒了一点钱，准备去市里租个房子，然后嘛，就走一步看一步呗，有手有脚，我不信会把自己饿死。”

“你在高中怎么样？”万妙突然问。

宁巧盈迟了几秒，说道：“还行吧，除了是高中课程，其他和初中一样。”

“你这次回来待几天？我也打算去市里，你回校的话喊我一声，我们一起。”

“好啊，到时候我找你。”

宁巧盈和万妙交换了手机号，去初中的老校区逛了逛，那里已经成了镇上的中心小学。

午饭过后，两个人还是漫步目的地走着，万妙是自来熟，尽管初中时期两个人没什么交流，她也有源源不断的话题，“你还记得许风和宋一燃吗？两个人在学校打架打的狠呀，一个能单挑好几个的，就喜欢拽着一个人打，把人打的见到他们就发怵。”

“你不记得了吗？他们为了六班班花孙敏蕊打架的那两个。”

宁巧盈迟钝几秒，又转为回忆，为了班花打架，宁巧盈对这两个名字已经模糊了，但是事迹还是记忆犹新，两个人都是各自班级的混世老大那种，因为一个女生当众打架，闹的全校皆知。

宁巧盈点点头，“知道，闹的很大。”

结果是许风追到了，两个人一毕业就去了同一个地方打工，宁巧盈知道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他们两个十天能分八回，前几个月，许风转头看上一个职高的女孩子，彻底把孙敏蕊甩了，在饭店给厨子当徒弟，一有点钱就给职高的新女朋友花，他觉得孙敏蕊盯着他攒钱是看不起他，现在如他愿了，新女朋友只知道问她要东西，可一点不顾他有没有钱。”

“孙敏蕊呢？她怎么样？”宁巧盈惊讶，许风追了那么久的人，过程也算是轰轰烈烈，竟然会转头就喜欢别人，震惊之余她又想知道孙敏蕊的情况。

“听说刚分手的时候天天哭，还会偷偷去看许风，孙敏蕊后面自己想通了，把她硬逼着许风攒的一千多块还给他了，然后回家了。”万妙继续说：“再偷偷告诉你一个消息，宋一燃还喜欢孙敏蕊，现在孙敏蕊回家了，他肯定要去追。”

“希望孙敏蕊得偿所愿。”宁巧盈说道。

“许风装的太好了，”

宁巧盈回家路上经过妹妹学校，在校门口等了一会接妹妹放学，回到家，虽然和平时一样，没有过多话语，也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不同。

蓝婷婷从厨房出来喊宁巧盈帮忙端菜，灶台上多了几道平常不多见的菜，宁巧盈抬眼看了眼蓝婷婷，默默跟在身后。

蓝婷婷给妹妹盛了一碗菜允许她到卧室边吃饭边看电视。

饭桌上只剩两人，她给宁巧盈夹了一块肉，说道:“盈盈，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难处了？ ”

宁巧盈一愣，有点无措，蓝婷婷继续说话:“我嫁给你爸的时候你才六岁，这么多年，我也从没要求过你一定要喊我妈妈或是怎样，但是你在学校和人闹矛盾了，可以主动和我说啊，我们是家人，如果连家人都瞒着，你还能靠谁呢。”

宁巧盈垂眸看着米饭，“我会处理的，你们别担心。”

“上次你爸接到老师电话通知去学校，我们才知道你被同学欺负了，你爸回来后，晚上觉都睡不着，说你长大了，越来越不愿意和他说事，那几天他上班都没神，我们一个农村家庭，没有那个条件去市里租房陪你上学，你在学校和人吵架了，有矛盾了都需要主动和我们说才能知道。”

“我知道的，谢谢。”

“别让你爸再担心了，这几天你又要耽误不少课，什么事都没有上课重要，如果有解决方法，我们退一步也就退一步吧。”

“……”

接下来的两天里，蓝婷婷的声线语气都软和下来，生怕那句话说重了引得宁巧盈多想。

深夜，宁巧盈躺在床上，听到隔壁房间说话声音逐渐增大，由抱怨的字眼演变成吵架。

“我嫁进来享过几天福吗！？我还要伺候你女儿吃喝拉撒，我不指望她喊我妈，但是去道个歉能怎么样，少块肉吗？”

“我贪钱！我贪钱是为了谁！她就道个歉人家愿意给我们五千块，你累死累活一个月都挣不到五千块，你女儿只要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来了，道个歉还能继续上学，你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

“她就说两句话怎么就受委屈了，她受委屈我就不受委屈了！你这几年伺候你们一家人吃喝，我说过委屈吗！”

“行了！都在睡觉你嚎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到！”

“你现在嫌我声音大了？你嫌别人听到丢你人了？嫌丢人我们明天就去离婚，你要是有本事挣钱，我至于为了五千块钱和你吵吗！”

“那五千块我已经收了，别指望我还回去！我拿五千块给她买衣服买吃的，哪样不行，不就是白得的便宜！”

宁巧盈听到很重的关门声，接着就是外屋扣动打火机的声音。

宁巧盈侧身蜷缩，头蒙在被子里，清冷的月光从透明玻璃洒进室内，宁巧兰看着姐姐的被褥微微起伏着，有细小的吸鼻声，于是抬起小手透过被子试试拍着，就像她哭泣时姐姐轻揉她后背那般，“姐姐，不哭。”

宁巧盈没睡好，起床后眼皮都是肿的，蓝婷婷晚上和白天是两种人格，对着宁巧盈嘘寒问暖，给她夹菜，昨晚的吵闹对第二天的表现没有丝毫影响。

宁巧盈回来的时候背着一个书包，走的时候也还是只有一个书包，唯一多的就是她临走时说了句她会道歉。

“你不是说要在家七天吗？怎么突然就要回校了？”万妙早上接到宁巧盈打来的电话，她也在家待腻了，于是挂了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

两个人坐在候车室等车，宁巧盈和何子梦发了消息便收起手机，“提前回去，准备资料。”

万妙深信不疑地点点头，“你是要考大学的，是要提前回去复习。”

“你去市里，住的地方解决了吗？”宁巧盈问。

“还没，到了再说。”万妙摇头。

“我先问下我室友，如果她不介意，你到宿舍凑合两天。”宁巧盈说道。

“不用，船到桥头自然直，人到市里自有屋，下午你和我一起去找找房子。”

——

宁巧盈帮万妙提着一个行李包走出汽车站，万妙对着天空深呼吸，深深吐气道：“自由。”

“你先和我一起把东西放回宿舍，然后再一起去找房。”宁巧盈说。

“嗯，好。”

教学楼区出奇的安静，反倒是走到后面的笃学路就能听到一浪接着一浪的加油、欢呼、喇叭声。

“你们学校在办运动会啊。”万妙探头往声音起伏的方向望去。

宁巧盈想起来，学校在开运动会，原本她决定报名的100×4接力赛，因为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就被遗忘了。

“对，秋季运动会。”

“秋季运动会？这都冬季了吧。”万妙说道。

两个人顺利进入宿舍，把行李放在门后便出了校门，万妙想找一间便宜的出租房，市心的高楼自然就不在选择项内。

他们把目光放在了贴着各种小纸条的电线杆上，城中村，单间房，一月一百五十元领包入住！

低价的诱惑，万妙十分心动，她当即决定联系房东看房。

城中村的马路坑洼，道路中间还有未干的油汪汪的水迹，倒映着斑驳的屋檐墙影，路两边混杂着各种小吃气味，穿过马路，两个女生弯弯拐拐走进目的地，两排陈旧的水泥墙，房屋是灰色瓦片顶，两排房屋围成一个院落。

院落中间围着很多人，大多是男生，高中年纪的模样，他们踮脚、昂头、摩肩接踵的往中间拥挤，几秒安静几秒狂欢。

房东从后面出来，带着他们绕过人群，原来院落后面还有一排老房子，穿过中间的房子后，前院的声音陡然降低。

“这间房，一百五一个月，押一付一，床、柜子都有，带床被褥就能直接住。”

随着门打开，一入眼帘就是床，床的前面是一张折叠桌，旁边有个残损红漆的木头柜子，中间的玻璃已经开裂，逼仄的房间有个窗户，直对着前院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