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的第一个月考。离筱进步了十名。
她松了气,证明自己先前认真学习是对的。
这次考试完,陆斌根据名次和身高进行了座位微调。离筱还是在第二排的窗户边。李忱然因为长得太高,被安排在了最后排的中间。余问夏调到第二排的中间。林丰反而坐到了离筱的后面。
“你为什么在我后面?”离筱不解地问林丰。
“我这次退步了。老班让我好好学习。”林丰又做了个嘴形,让离筱别说出江蕾和他在交往的事。
“知道。”离筱应了。虽然临中不管早恋,但过于肆无忌惮,总会被有心人报老师那里。再加上林丰成绩退步了,老师肯定会找他谈话。
江蕾这段时间经常不住校,她要去外面上专业课。所以时常走读。离筱让她帮忙买中学生英语报。
这天中午,江蕾在宿舍,把报纸给了离筱后,又塞了个花哨的塑料袋过来。
“帮我给阿丰。”她下午要去上美术课,来不及交东西给林丰。
离筱下午放学才想起这事,喊住了往教室外蹦的林丰。
“离大小姐,啥事呢?”他又蹦了回来。
她把花哨塑料袋给了林丰。林丰鬼鬼祟祟地拿了,东看西看,再揣到校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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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放学后。离筱去了网吧。
英语报上有几个单词似乎是流行词组,她忘记问老师。就自己来网页上查。查完了,带上耳麦,听几首最近新发行的流行歌。
身边有人坐下。她没管,只沉浸在优美的歌声当中。
一曲终了,旁边的人问她,那么喜欢QS组合吗?
离筱这才听出身边的人声。她支吾了一下,说还行。
“你还挺厉害,哪弄来的他们的签名CD?”李忱然看了她一眼,又转回了头。
离筱不知他说什么,她从来没买过CD。这个时候的歌曲版权不那么严谨,网上都可以下载到免费的MP3。
她没回答他的提问,只低头在书包里翻数据线。
没找着。
有些烦躁,她把衣袖撸到手肘,继续埋头在书包里翻。
可能真是忘记带出来了,无奈,只好把听过的歌发到Q]Q上。
这会儿,她登录上了Q]Q。几条链接发送成功后,她就想站起来逃离。虽然才上了半个小时的网,她付了一个小时的费用。
“我能加你的Q|Q吗?”刚想起身,身边人的声音琅琅传来,好像拒绝都不礼貌了。
他见她似有抗拒,又说,“不方便就算了。”
“可以的。”离筱拿出纸,又去找笔。
“可以直接加啊。”他指了指键盘,他的电脑已经按好了“根据号码查好友”的界面。
她在他的键盘数字区里按下了八个数字。按时生怕按错,又希望按错不要加上。但现在面对面加好友,按错了还是会被纠正。指不定还会被嘲笑连按个数字都搞错,离筱的数学原来差在数字。
脑中胡思了一阵,随着自己电脑滴滴滴的响动,两人加上了好友。
他是个企鹅,她是个带头花的企鹅。两人都是原始的头像,没有换过。
企鹅哥哥发了个“你好”。
她想回复,遽然一阵吵闹。
离筱前排的男人被人砸了头。她惊得大叫了一声。所幸还隔着一张比较宽的电脑桌,不至于殃及到她。
“小心。”李忱然捉住了她的手腕,往后拉了一把。前面的男人站起来,要和砸他的人干架。离筱有些懵,听到李忱然在她耳边说赶紧走。她随手抓了桌上的纸和手机,塞书包里,拉链都没拉就被他拉到后面去。
从座位到网管台前,她的心都在突突猛跳。一是没亲临过这样的打架场面。二是她的左手腕,一直被李忱然牵着。直到走到网管这里,他还牵着。
左手离心脏近,她心跳那么快,一定会被发现吧。想挣脱,但又不想,希望能久一些。这会儿天气还有点凉,二月底的临城还是穿长袖的时节。他的手心很暖,手心还有些打篮球磨下的薄茧,按在皮肤上,惹得她的整只小臂都软酥酥的。
已经有人去拉架。网管放下了报警电话。
“刚那两台算我账上。”李忱然和黄毛网管说。
“我的付过钱了。”她看了看黄毛,目光又落到李忱然脸上。
他哑然失笑。
不知他为什么笑,但他眉目弯起来,令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此时手臂松开了。她感觉好窘促,两手抱紧了书包,转身往门外跑。
“那黑妹仔是你小女朋友?”黄毛问。
“哪黑了?”
离筱没听到后面那句话,她只听到了说她黑。
她一定丑死了,脸那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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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李忱然对于离筱来说,就是学习道路上的深渊。深渊影响了她,可她并没有对深渊造成了多少影响。深渊太深了,她那点小小的影响,像颗小石子,掉进去,对于李忱然来说,微不足道。
期中考,她没有进步。而与她一起到一班的男生,已经到了二十名内。林丰也进步了,回到了段第五。李忱然自然还是第一,就算他少个几分,还和第二名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期中考后家长会,原本是张志辉来,但是他临时要出差,只能杨冬萍来参加。
那天四月初,天气已经热将起来。校门口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停下,李忱然下车后,从车里牵出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女人。她抬手拍了拍身边的男生,两人笑着走进学校。
这情景引得一旁的人侧目。不过更令人侧目的是后面一辆出租车。
上面下来一位大腹便便的妇女。
杨冬萍已经显怀了,穿着碎花孕妇装,脚踏一脚蹬布鞋,步态蹒跚。离筱站校门外等她。
有人见女儿都那么大了,还要再生一个,可见家里情况复杂。
离筱骤然红了脸,避开周围人的目光。她在学校不大与人交往,此刻也没人替她分辨。
表彰会在学校大礼堂。高二的所有学生都在。马上就要送走高三,高二就是接下来的重点关注对象。一个个奖项颁完。杨冬萍见女儿一个奖没拿到,自己还顶着大肚子来,一时气愤,在教室走廊上训斥了几句。
“你不是说月考进步了吗?期中考怎么一个进步奖都没有?”
离筱看着面前的母亲,见她这样热的天气还来,起初也心存不忍。
杨冬萍这胎怀得累,前三个月住院保胎了许久,激素的不稳定让她脸上泛油冒痘,鼻翼变大,身材严重走形。现在她八字脚叉站着,与以往的当家花旦形象完全不符。
除了声音还是很嘹亮。
她斥责的声音,引来了一些同学和家长的注目。
离筱羞得紧扣手心。她心中对母亲的愧疚,在杨冬萍高声的指责下,荡然无存。
余光中有一抹蓝色闪过。
离筱默念:不要看过来不要看过来。
可那抹蓝色就那么堪堪停在了不远处。脚尖朝她。
她深埋下头,双眼中各一滴泪,顺着下睫毛掉下,没有流过面颊,直直地,因着地心引力,落到了她的鞋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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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杨冬萍。离筱回到宿舍。先和张志辉打了个电话。倒是张志辉听出继女的声音低沉暗哑,安慰了一些话。
她低低应了,只说会继续努力。
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床上,人也轰地趴在床上。林桐进来了,她也没理。
许久,江蕾进来,提了个小纸袋,塞到离筱的身边。
“你上回让我给你买的防晒霜。”
纸袋尖角硬硬的,戳着离筱的腰。
“多谢。”离筱拿出来看,是个港城的牌子,据说效果不错。
江蕾知道离筱下午被妈妈骂了。全年段都传遍了,那个理一班的黑脸大眼女生的妈妈骂人和唱戏一样,听不懂骂什么,只觉得吴侬软语声线婉转,比粤剧的调还好听。还有人打听到底是哪的方言,问到江蕾这边。
江蕾翻了几个大白眼,算是止住了那些人的口无遮拦。
“走。我带你去茶楼吃晚饭。”今天可以出校门,江蕾拉了拉离筱的衣摆。
“不去。”离筱把脸埋在枕头里。
“走吧~”她禁不住江蕾的挠痒痒,被迫从床上起来。
两人到了茶楼,林丰已经在了。见到她们,做了个空气投篮的姿势。
江蕾知道离筱的口味,点了几样她爱吃的。林丰在泡茶,倒了三杯。
“筱筱晚上不喝茶的。”
“真的?”林丰问。
“嗯。我怕睡不着。”离筱没有接那杯茶。林丰倒掉了茶,重新弄了杯白开水。
离筱埋头吃着虾饺和奶黄包。江蕾和林丰在嘀咕。只听江蕾说你把他叫来干嘛。林丰说的话她听不清。
一会儿,江蕾拍着她的肩膀说,等会来了,你就当面前放了株赏心悦目的植物。
很快,“赏心悦目的植物”提了四份饮料过来。
李忱然看出江蕾抗拒的目光,先给她递了杯焦糖奶茶。她接了,拒绝的架势弱了点。一杯橙汁给他对面埋头吃荷包蛋的离筱。
四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离筱同学。”李忱然轻轻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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