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公司有个大型的庆功宴。主要是庆祝公司在港市成功IPO。

总裁红光满面地接过离筱递去的话筒，说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话。

台下的“大白馒头”们都是职业般的微笑，听到要分年中奖金，职业微笑即刻切换到富有感情的露齿笑，鼓掌得异常激烈。

在热烈声中，副总裁宣布的签下一款国外的热门游戏版权，就显得不那么吸引了。大家都是过了一遍耳朵就忘。端起的酒杯在空中交错，好似年中奖金已落入钱袋。

离筱见主持得差不多了，就跑到自己那桌。上司印虹把她拉到了身边。

“快吃些。”她夹了块烧腊到离筱嘴里，又给她擦流在嘴边的酱汁。

离筱一下午都在准备主持稿，晚上只垫了个小餐包。这会儿肚子空空，胃贴起来像张纸，大口吃东西也就顾不得形象了。

“注意女神的仪态。”同事于芃把离筱遮了遮，“隔壁那桌可是你的粉丝‘离离原上草’们。”

离筱偷看了一眼，笑话了满面酡红的于芃。她又搞这套，什么粉丝团之类的。

琉光虹是游戏公司，里面男女比例差异大。离筱当年进公司时，才几十个人。现在已经壮大到几百人。后面多起来的员工，都以男性居多。男女比例从一比五，扩展到一比五十。离筱这桌，是公司里比较珍稀的一桌。因为全部是女性，包括几位财务部的。

因而敬酒，都从这桌开始。

先是总裁，然后各部门负责人，游戏合伙人等等。离筱才吃了几口，敬酒车轮战就来了两拨。有几位还专门逮着离筱喝。

起先离筱还笑话于芃，现在她自己的脸也红得过分。捂着嘴坐一边，想透口气，被印虹拉到了化妆室。

“记得啊靓靓，咱们说好的啊。”印虹给离筱冰冰脸，又给她补点妆。

离筱虽喝了许多酒，不过好在是啤酒，她酒量一贯不错，几瓶啤酒下去，上几趟厕所就完了。就是脸红比较唬人。

“记得了。半小时后就回。”离筱举起手机摇了摇。新做的肉粉色美甲在光下晃着眼。

“麻烦你啦。不然我不好交差。”印虹有点歉意。她被她表姑催得要命。

印虹的小表弟某天来公司，见到离筱就挪不开步。她侧面打听过，离筱对小表弟完全无感。但经不住表姑的夺命催。一天问三遍。只好麻烦离筱陪她演一演。离筱没多想就答应了。

今天小表弟提了辆不错的车，说是可以带人去兜兜风。这会儿离筱刚好喝了酒，也要出去躲一躲，不然等会儿粉丝团的十个就要来了，那帮可是销售部的高手，离筱的酒量绝对顶不住。

“现在‘离离原上草’排到11号了。”于芃也过来了，催着离筱赶紧闪。“11号的颜值逆天。”于芃不争气地流露出星星眼。不过两人都没理她。出了化妆室往电梯走。

才走出两步就有人喊她们名字，印虹看是总裁陈胜光，只好先停下。

“你又要跑。”陈胜光朝着离筱。

印虹赶紧帮着解围，“马上就回来的。”

“不是不让你走，”他举着两杯红酒，扭头往会场里看，“那个新来的合伙人才到，先介绍认识一下。”

离筱和印虹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此时不走就走不成了。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两杯红酒上。很有默契地接过酒杯，你一杯我一杯，一干为敬。

陈胜光被塞了两个空酒杯后，才转头过来。他的面前只有缓缓关上的电梯门。

两人到了一楼大厅。

离筱拿手扇风，大厅敞亮，她满腔的憋闷终于可以舒缓一下。

印虹还在和小表弟联系，听她叽里呱啦一通粤语后，说了个车牌号。

“等会儿就来，黑色车。”

印虹站在玻璃门前看着车，离筱坐在旁边的沙发里。没过多久，她就感觉红酒的酒劲上来了，脑子开始犯晕。不过一杯红酒不至于让她醉倒。揉了揉太阳穴，勉强让自己清醒一点。

“来了。”印虹看到外面一辆黑色车开过来，堪堪停在酒店门口，就把离筱叫出来。“半小时后我就打你电话。”这次是印虹举着手机。

离筱应了，背着包往外走。

六月的临城，已经热得蝉鸣撕裂。从冷气里出来，扑面的热浪可以把人倒退三步。只是她已经走出了旋转门，退也退不回去。

车窗有黑色防窥贴膜，她看不清里面的人。印虹说是就是了。

几步台阶走得也有点踉跄，高跟鞋此时真想一脚踢飞。不过车里的人是顶头上司的小表弟，她不得不应付一下。

她紧了紧腋下的背包，强睁着眼，打开了副驾车门。

顿时大股冷气倾泻而来。

从冷到热再到冷。离筱自觉顿然过完了北回归线的一年三季。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坐进车内后，五感也渐渐消失。

最后的意识是停留在有人喊了她一声。

“离筱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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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筱被一通古早的电话铃声吵醒。

声音像极了小时候的金属闹钟。她想伸手按掉，发现拿起的是电话手柄。

里面是标准的女声问候，询问是否需要送早餐进房。快到十点半，酒店的早餐服务即将停止。

离筱昨晚就是没怎么吃，又喝了两种酒，才醉得不省人事。这会儿已是饥肠辘辘。赶紧回复说要吃。

挂电话前，她又问了句，这房间是谁订的。

前台回答，是琉光虹公司订的。

离筱听了松口气。以前也是有这样的先例，聚会有员工喝醉了，就住进这家酒店。酒店和琉光虹常年合作，有固定的两个套间。

离筱起床。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主持人礼服，高跟鞋摆在靠衣柜的位置，床边有一双一次性拖鞋，摆得很近，她一伸脚就套了上去。

卫生间的洗漱用品有点水渍，可能是有人用过。她也没疑心，应该是印虹帮她带到这里使用过。手机和包都在，衣服和丝袜也穿得正经，没有混乱的现象。

不过相应的，妆也没卸。她昨晚化的是浓妆，这会儿脱妆得有点惨，像国宝熊猫。先快速收拾了，早餐已经有人送到门口。

有两个刚煎的荷包蛋。还有一份小披萨，一小碗面条，以及一些饮料和麦片之类的。都是小份。

她很久没吃过荷包蛋了。咬了一口边缘就放下。喝了点粥，牛奶拌两勺麦片，面条吃了几筷就饱了。把披萨打包，其余的只能叹息浪费了。这时来了个电话。

是张志辉打来的。

他问离筱在哪，今天是周日，早上张鸣有滑板课，每次上完了就到离筱的loft公寓玩。

“大家都在楼下的小公园，你什么时候回来？”继父在电话里问。

“半小时差不多。”离筱原本想说一个小时，但听到听筒里杨冬萍哇哇叫着热死了，就改口说半个小时。

她吃完，看着身上的衣服，有点着急。刚刚在电话里说是在公司加班，可哪有穿着礼服加班的？

收拾了包和披萨，走到套间客厅，发现商务桌上放了个手提袋，旁边还有一盒解酒药。手提袋里面是一套暗红色运动服。解酒药正适合喝，她拿了水冲了一包，其余的都放包里带走。运动服似乎洗过了，有一股洗衣液的清香。

也不知这衣服多少钱，摸着料子还可以。回头上网搜一下价格，把钱给印虹转过去。

毕竟印虹是上司。而且她昨晚醉了，和小表弟有没有聊上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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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港口岸，人来人往。

李忱然给表哥赵想打电话。问他昨晚有没有值班。

“没有。”赵想在电话里说，他大约在外出警，周围声音有点喧闹。

李忱然报了个编号，问是不是他的同事。

“是老刘。”

李忱然想看看老刘昨晚的执法记录仪。

“这个要申请。你被拍了吗？你自己带上证件来申请就行。”赵想又答应帮表弟看看，不过要等他这边出勤弄完。

李忱然进了港城，到了一家珠宝店。今天是母亲梅思懿的生日，他之前在这家珠宝店订了一款珍珠耳钉作为礼物。

不过看到实物后，他不太满意。

珍珠在图片里，看着挺大气，但拿到手，发现颜色不适合梅思懿。

“李生，尺寸是没错的。”导购说得小心翼翼，这款珍珠耳钉不便宜，漂洋过海花了两个月时间。

“有其他的吗？”类似简约的款式，应该有同款。导购介绍了澳白，李忱然选了对冷白色的耳钉。

“李生，之前订的海水珠……您是付过定金的。”导购再次提醒。

李忱然拿起原来的耳钉，看到旁边的标签写着“蜜桃粉”。早知道实物颜色那么粉红，就不会给母亲订了。

回想起昨夜，他看到那双耳垂，似是新打了耳洞，有个隐约的凹痕。

“这也要了吧。”他把粉色珍珠耳钉递回给导购，另外弄了个包装。

珠宝店隔壁是钟表店。外面有大幅的明星广告。某大牌手表出了新款。李忱然下意识地按了按裤兜里的手表。

钟表店旁有品牌维修，他把手表拿出来，走了进去。

这手表是昨晚离筱掉的。她一上车，表带就断了。金属物品滑到了座位底下。

第二天他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