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封古怪的信

赵星来直起身体,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崔道长此话何意?”

崔长青道:“我曾在书中看到,有一种花妖生来就能分清万千色彩,赵姑娘那位友人对颜色的认识浩如烟海,或许正是一种花妖。”

“哪一种花?”

“书上并没有说。”

“崔道长可否能帮我认出来?”

广云山上沾染了修仙者灵气而开了灵智的动物和草木不少,但也都是这几年的事。

比如麋鹿,在山间懵懵懂懂活了几十年,拥有灵智不过七年,仗着自己活的久强行称崔长青为师妹。“镇山之兽”是观主嫌它话多,随便找了个事儿给它干。

它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仅限于广云山,广云山之外的东西,也就闭关了的观主和院中那株历经颠簸、和观主同一时间住到广云山的梅树知道的多些。

梅树未完全开灵智,可她身为修仙者有自己的沟通手段。

崔长青摇头,“不巧,山上唯一能认出此妖的人于昨夜寿元散尽。”

话音落下,门外偷听的鸟雀们自觉羞愧,扑棱着翅膀逃开,崔长青肩膀上的麻雀也化出原形,但不敢闹出动作,生怕姓崔的注意到它开始算旧账,只好将头埋在翅膀下,缩成一团,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崔长青余光一瞥,嗯,像极了她有十八年没有吃过的麻薯团子。

闻言,赵星来手中的茶杯滑落,掉在方坑中,茶水泼在火焰上,带起嘶嘶拉拉的一片响,浇退了小半火光。

不过片刻,去而复返的火焰又填补了那个空缺。

“抱歉。”

崔长青将坑里面的杯子夹出来,用陶壶里的沸水冲洗后又盛了一杯茶,径直递给赵星来,“人之常情,赵姑娘不必多礼。”

赵星来遗憾道:“道长节哀,我来的……太不凑巧了。”

崔长青看着赵星来手上的茶,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异样,她以往是这么随手对待麋鹿的,如今把这个习惯又延伸到了人身上,好像不大合适。

草木灰是烈火焚烧木材之后留下的,没有病菌,古书上说内服还能强筋骨呢。

是干净的,吧。

从失神中走出的赵星来已经不记得自己手上的杯子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了,“今日叨扰崔道长了,我久居京城,道长以后若是下山,可以去赵府找我,我定会尽地主之谊。”

她站起身,又是一礼。

“不打扰了崔道长了,我这就下山。”

崔长青跟着起身,“赵姑娘还寻找好友吗?”

“寻的。”赵星来面上坦然, “不过八月在即,我还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耽误不得,所以要先回京城一趟,过后接着寻她。”

崔长青又瞥了一眼赵星来用过的杯子,不动声色道:“赵姑娘留步,山上还有一个人或许知道信的来历。只是她闭关多日,中间极少理会外界的事情,我也不敢担保能帮你要到答案。”

峰回路转,赵星来喜出望外,“星来谢过崔道长。”

麋鹿修为时日不长,留下来也无法跟赵星来交谈,只好跟着崔长青一起出了草屋,走在前往广云观观主闭关山头的路上。

“你去这一趟也是白去,观主不会搭理你的,还不如让那个人趁着天黑前赶紧下山。”

“不一定。”

“上次我摘了野果子给她,她都没搭理我,我就坐在她洞口全都吃了。”

“你又不是我。”

“我们都是观主的徒儿,不分高下。”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崔长青将随手编的狗尾巴草环挂着麋鹿的犄角上。

“赌她会不会见我。”

麋鹿将草环甩出去,迈着蹄儿跟上崔长青的步伐,它想应下,又想起自己每次打赌都没赢一次的过往。

崔长青慢悠悠道:“难道是你怕了。”

“赌就赌。”它才不怕。

“那好,输的人得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没想好。”

观主秦玄之居住的山头距离观的位置是最远的,崔长青不急不缓地迈着步子,行走间,偶尔抬头望向远处的层层青峦。

若是有一件本命相连的法器,凭借着她苦心钻研过的御物飞行,又怎么会在路上耗费这么长时间。

幸好有麋鹿作陪,说说话,也就到了。

“我觉得你之前没有帮她的意思,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只是按照观主定下的规矩做事。”

“我怎么觉得你在胡说。”

“被你看穿了。”

“……”麋鹿停下步子,看着眼前像是野兽住的粗陋洞口,扭头对着崔长青打了个响鼻,“不是说打赌吗?快去吧,不过我感觉我已经赢了,你准备着洗干净手给我做饭。”

崔长青靠近洞穴,淡声询问:“观主,近来可好。”

“崔师妹,你这样是是不行的。”

麋鹿化成人形,双手抱胸倚在毫无动静的洞门上,已经在幻想自己难得赢的这一次,是让崔长青蒸菜卷还是包荠菜饺子。

崔长青背过身,“我做了红烧肉,你若是不吃的话,我就倒掉喂麋鹿了。”

麋鹿反驳,“我不吃肉。”

轰隆——

洞门打开,群鸟四散,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自岩石内部传出,落在耳中如雷鸣声声:

“何事?”

麋鹿迅速站直身体,神色恭敬。

日光钻进洞穴,显露出一个庄严的身影,正是广云观观主秦玄之。

秦玄之打着呵欠,未打理的头发乱成了一把稻草,久未见到太阳的她有些不适应地用手挡住光线,半眯着眼,一副才睡醒的样子。

麋鹿疑惑,“观主,你不是在闭关吗?”

“……睡觉也是修行。”

“原来是这样!”

见崔长青手上空空如也,秦玄之目光又挪回崔长青脸上,“东西呢?”

崔长青问:“什么东西?”

麋鹿道:“肯定是赵姑娘交给你的那封信啊,难道观主真贪你的红烧肉不成?观主可是山上最厉害的人,岂会喜欢那种俗物。是这样吧?观主。”

秦玄之认命,“……什么信?”

麋鹿化成原形凑到秦玄之面前,主动蹭她的手心,“今天山上来了客人,拿出了一封用彩虹写的信,崔师妹见识浅薄,所以我们就来找你了。”

麋鹿三言两语说了来龙去脉,崔长青将手上的书信递了过去。

秦玄之没有立刻看,“你院中的梅树没了?”

“是。”

“我早就说过……”

秦玄之声音缥缈。

“当初我就不该给你取这个名字,长青长青,那时你身体虚弱,取这个名字是为了让你像松柏般生命强盛,谁知它和你的脾性倒是融在了一起,无比执拗。”

……

从秦玄之的山头下来,崔长青陷入沉思。

麋鹿伸长脖子,扯了一束葛花嚼在嘴里,三两步蹦到崔长青身边,“你别太伤心了,观主还是在意你的,只是广云山上的每个人都要入世历练,并非是赶你下山。”

“我没伤心。”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我们之间的打赌你好像输了。”

许久未见到观主,兴奋之下,它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麋鹿敏锐地嗅到了危险即将来临。

停步,后退,扭头,拔腿。

没跑成功。

崔长青笑吟吟拦住它的去路,“好麋鹿,还是原来那件事。”

她想骑鹿。

“不行,我的背只有观主才有资格坐。”

“真不行?”

“你换一个,我什么都答应。”

“和我一起下山。”

崔长青抓着一把草递过来,习惯了投喂的麋鹿张嘴嚼了两下,一张鹿脸登时变得扭曲。

好酸!

麋鹿吐出被人刻意藏在草里面的野葡萄,一蹄子踩上去,咬牙切齿,“你算计我?!”

崔长青背对着麋鹿,挥挥手,十分潇洒,“快去收拾行李吧。”

崔长青带着行囊回到草屋,赵星来依旧端坐在这里,见她进来,起身颔首,平静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崔道长,观主说了什么?”

她的视线落在崔长青身后的包裹上,“道长这是要出远门?”

崔长青将信递还给赵星来,“赵姑娘,久等了。观主说,或许是牡丹花妖。”

“牡丹?”

“天下牡丹出洛京,洛京或许会有你朋友的踪迹。”

“我回京若是换一条路,途中正好可以经过洛京,去找一找,也不耽误秋闱时间。”

“我随赵姑娘一同前往。”

赵星来这才明白崔长青为何一副出行的样子,连忙拒绝,“崔道长,广云山能告知我好友去处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若是再麻烦你,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崔长青道:“赵姑娘不必推辞。如今我要下山游历,只是天下之大,一时间不知该去往何处,倒不如暂时与你同行,先去看一看传闻中繁华的京城。”

“再者,赵姑娘毕竟是人,贵友为妖,有我在旁也方便些。”

赵星来不再推脱。

深埋火种,关好草屋的门窗,崔长青与赵星来沿着山路走了不久,麋鹿才出现踪迹。

崔长青看它一眼,悠悠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出尔反尔了。”

“瞧不起谁呢。”

麋鹿可是干了一件大事!

它将崔长青要下山的消息散播了出去,现在道路两边的草丛和树梢里,窸窸窣窣,全是夹道欢送的野兽,最开心的莫过于早上被崔长青碰瓷了的鸟雀。

“以后再也不用帮她采三两果子了。”

经了雀鸟之手的果子哪里有给人的道理?

赵星来收回目光:“本以为山上的生活很是枯燥,原来道长还有这么多有趣的朋友。”

她听不见那些议论,道路两旁的动静还是能感知到的,多半就是先前绕在草屋四周那些通了人性的山中生灵。

崔长青将鸟雀的议论收在耳底,“是啊,多亏了它们作陪,只可惜,接下来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了。”

麋鹿看穿了她的心思,“是欺负不了吧。”

崔长青心中一动,抬手就要将包袱放到麋鹿背上,麋鹿身体一缩,迅速逃开,期间白了长青一眼,“就知道你让我下山没安好心。”

随后撒着蹄儿消失在蝉鸣声声的绿径上。

崔长青收回包袱,满面怅然,她不仅缺合适的法器,还缺一个小说里修仙世界必会出现的芥子空间。

出行真是麻烦啊。

话是这样说,崔长青眉间没有丝毫的不耐,前世她是无神论者,可在看见溪流时,总会停下脚步,好奇水底是否有一个绿毛妖怪手持碎石,在行人匆匆经过时敲打出叮叮咚的乐曲。

青蛙会应声高歌,水仙花会在岸上跳舞,时不时地将自己的绸缎般的枝叶甩到湖水里,荡出点点涟漪,引来鱼儿侧目。

她早就想闯一闯这个草木有灵的世界了。

长青异世之旅新手目标已达成:人类同伴(1/1)。

*

特意说明,麋鹿有角,是因为它的名字是麋鹿,本体不是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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