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许容、刘梦三个人从保安室出来非常顺利。

她们自以为非常顺利。

她们延续了之前的思路，许容自告奋勇选择走在最前面，刘梦站在中间，林芝断后。

走出保安室的时候，林芝顺手带上了保安室的门。

往前走了几步，她觉得手上似乎有些不对劲，搓了两下竟然越发黏腻起来。

林芝是个大二的医学生，连大体老师都还没有接触过，对人体血液的概念也仅停留在书本文字层面。

“血液，是流动在人的血管和心脏中的一种红色不透明的黏稠液体。”

林芝抬起手，在白日耀目的光亮下，看见了指尖黑红粘稠的液体。

是血，有人受伤了吗？

她上下打量着走在前面的许容和刘梦。

不对，这两个人要是受伤应该只会嗷嗷叫唤，两人这么淡定肯定不是她们的血。

林芝冷静地想着，校史馆有人受伤，在保安室门上留下了血迹，他为什么没有开门？

是没有力气开门？还是不会开门？

林芝冷汗直下，刚才在监控里她们光顾着看路简和顾重明的情况，校史馆其他地方都是马马虎虎一眼就过。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她们已经走到第一展厅门前，再过去一个卫生间和长廊就是第二展厅，路简她们就在那里的隔间里。

但是，在不清楚全貌之前，她们不能再走下去了。

林芝拉住刘梦和许容，轻声说：“我们要回去，这里不对劲。”

刘梦穿了一件白t，中间印着五彩纷呈的漫画图案，林芝拉住的是她的衣角，手指上的血在上面印出鲜明的血迹。

刘梦和许容一转头就看见了那抹血红。

那一刻，没有人问为什么，她们转身就走向了回头路。

这时候，三人刚走过第一展厅，在卫生间的门前回头，转头的那一刻，林芝看见地面上出现了三人以外第四个人的影子。

“跑！”

顾不上那么多，她喊了起来，拉着刘梦玩命向前跑。

许容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丧尸，一半脸是水肿的，脸上的肉肿的几乎要掉下来，另一半脸就是普通丧尸的模样，隐约可见生前的五官。

“我去，怎么还有丧尸啊啊啊。”许容忍不住骂。

刘梦也回头看了一眼，她平时很喜欢和朋友逛校史馆，当即就认出来那是校史馆的一个保安。

看来事发时正好是这个保安在校史馆值班，不知道为什么被感染了，想回到保安室的时候已经变异，没有了开门的能力。

只在门把手上留下浮浅的血印，作为他最后一丝人类智慧的证明。

保安生前是退伍军人，身体素质十分优良，再加上半边泡水，比寻常丧尸要灵活些，三个人竟然慢慢要被追上。

林芝咬着牙冲刺，眼看着地上的影子就要吞噬她们，她闪身跑进第一展厅，刘梦和许容也跟随着她的路线奔跑。

第一展厅是21世纪展厅，空间比第二展厅逼仄许多，她们没有办法像路简一样躲进小隔间里面，好在进入展厅就是一扇门。

留给她们关门的时间不多。

林芝最先跑进去，许容把刘梦推了进去，林芝做好准备待许容进来就要关门。

许容伸手冲向展厅。

丧尸伸手冲向他。

许容伸手抓住了门边。

丧尸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浓稠的粘液带着一股恶臭滴滴答答落在许容的肩头，他觉得自己脑仁都恐惧得发麻，林芝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这门开也不是，关也不是。

或许人在恐惧时反应总是慢一拍，或许真的于心不忍，林芝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丧尸和许容隔绝在外。

许容的求生欲使他紧紧扒住门，最后一刻他爆发出全部的力量，跑进了第一展厅。

把丧尸也带了进来。

林芝和刘梦就在门边。

刘梦想推林芝一把，这时候，离开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虽然三个人都活下去的希望不是很大，起码有一个人还有机会逃跑。

她还不及动作，林芝狠狠地拉了她一把，由于惯性，刘梦被甩出了第一展厅。

刘梦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芝，脚下如同灌铅了一般愣在原地。

“去找她们。”林芝对她说，然后嘭的一声将第一展厅的门狠狠关上。

刘梦被震回了现实，撒开了腿向着路简所在地第二展厅跑去。

见到路简的那一刻，她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荡然无存，只剩下同伴都已经被丧尸同化的崩溃和恐惧。

刘梦是一个只能看到事情最坏最糟糕最倒霉的一面的人。

她快溺死在糟糕的可能性的汪洋里了。

然后顾重明轻轻在她脸上拍，说你要是再不说清楚，就真的要害死她们了。

如同林芝的关门那一刻的门响，顾重明的话像是一阵夺命铃声一般让她直面此刻的现实。

虽然顾重明的拍打轻飘飘，语气也轻飘飘，但刘梦感到了这看似轻盈背后的深重与苦痛。

是啊，难道自己真的要害死她们吗？

如果林芝和许容死在校史馆，她还能活下去吗？带着那样的愧疚和恐惧，她活下来也会活在无尽的噩梦里边。

竟然还没有看到结果，为什么不面对已有的现实，拼尽全力。

刘梦咳了一声，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个丧尸是校史馆的保安，我见过他，他是学校保安里面最年轻，应该也是身体素质最好的一个，他从卫生间冒出来，半边身子都泡了水，追我们到了第一展厅，林芝和许容都被困在里面了。”

她拉住路简的手：“你愿意救她们吗？”

路简站起身子，刘梦的手自然地从她身上脱落，她默默走到了窗边。

刘梦有些讶异地看着无动于衷的路简，强自忍住内心的悲凉，捏紧了拳头，把自己撑着站起来。

她的腿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是她已经决意要回到第一展厅。

她不想自己做不做得到，值不值得，她没有思考，她要去。

她带着壮士断腕一般的意志迈着就义一般的步伐走向隔间的门边。

顾重明站在了她前面。

刘梦沉声说：“不要拦我。”

顾重明把手揣在胸前，用下巴指了指路简的方向，模样多少有点混不吝，没有一点校草的形象可言。

刘梦以为他在让她继续劝路简，摇头说：“她可以不去的，我不会强求她，你让开吧。”

顾重明笑了：“我让开？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走去哪儿？

刘梦顺着顾重明的目光回头看，路简正站在窗边，她打开了隔间的窗户。

顾重明：“外面的丧尸刚才都被路简杀了，现在从校史馆外面走是最安全的。”

沿着第二展厅窗外的外墙走，可以直接通向第一展厅的窗边。

路简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梦，刘梦却觉得她仿佛看见她对自己笑了一下。

顾重明却是真的笑了，路简可以救一百次人，能被她拿出来夸耀的却只有第一百零一次的抛弃。

路简抛下自己的背影尤在眼前，顾重明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

*

第一展厅的玻璃已经被砸了个遍，满地都是细碎的渣滓。

两块写着防爆的盾牌上满是血迹，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林芝用力撞着丧尸的腹部，头盔下的脑袋已经震到两耳嗡鸣。

许容死死掐住丧尸的脖子，仍然阻隔不了离自己愈来愈进的丧尸脑袋。

保安丧尸被泡肿的那只眼睛已经垂落下来，几乎快要掉落到面颊的位置，满脸血脉贲张，淤堵的血管像是一张爬满脸的蛛丝。

许容却顾不上恶心，只剩下本能的求生欲。

“大哥大哥，你放过我们吧，我们走到这里也不容易，我们还是学生啊，你不是对学生最好了吗，不要咬我啊啊啊.....”许容痛不欲生地胡言乱语着，企图挽回一点丧尸的理智。

他脖颈处的皮肤已经能感受到丧尸口腔冰冷的温度，那是死亡的气息，只差一点点，丧尸的牙齿就会实实在在地接触到他，只肖一点伤口，他就会成为成眼前怪物的同类。

不要不要不要，他内心哀鸣，嘴巴上还在说些有的没的的废话。

林芝痛的发出一声闷哼，她也快不行了。

许容不知怎的，竟在这一片混乱中捕捉到了林芝一刻的脆弱，意识到林芝还在救他的那一刻，他顿时就哑巴了。

罢了，反正自己就快死了。

但是他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以变成丧尸去害人呢？

“林芝。”许容开口喊她：“没用的，你停一停。”

林芝停了下来，扶着自己痛的发颤的头透过头盔看着许容。

“你知道捅人哪里人可以马上就死吗？”

林芝：“知道。”

可是她已经试过了，这个丧尸的皮泡过水后脖颈的皮肤很厚重，没有办法完全捅进去，捅别的地方又对丧尸无效。

丧尸很难杀，但活人的生命却很脆弱。

“你能不能给我个痛快？”许容笑着问她。

“我不想变成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