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三日，立春，幼言佳的生日。

已经过完了年，已经不再下雪了，只是还会有些大风。

早上的风吹动着窗外的树上零零的树叶吱呀作响。

树枝上长出了新芽。

“喂。”

“方雨，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张盛的话语从电话里传来，声音有些发颤。

“知道，什么时候去。”夏方雨面对他的话格外地冷静，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下午三点，学校门口那家花店门口……你知道的。”张盛的话带着试探性。

夏方雨沉默了一会：“好。”

电话挂断，夏方雨坐在沙发上，抬眼看见摆在眼前的合照相框。

里面的女孩面带微笑，肆意张扬。

“言佳，他确实痴情，但他痴错了情。”

——高三

“欸？方雨，你知道吗？其实啊……张盛可痴情了？”幼言佳笑着看着眼前的夏方雨，盯着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眸说着。

夏方雨抬了一下眼，手里却还是在做着数学题。

“为什么这么说？”夏方雨有些疑惑。

幼言佳有些神秘地附在夏方雨的耳边说道：“他啊，上次大冒险输了，告诉我了一个秘密~”

夏方雨放下手里的数学题，他看着幼言佳：“什么秘密？”

幼言佳笑了笑，再次小声地说着：“他有喜欢的人！而且喜欢好久了~还说非她不娶。”

“噗。”夏方雨笑出了声，笑起来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在阳光之下好看极了：“他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哼哼~我给他的备注改成了暗恋哥。”幼言佳说着玩笑，少女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不知什么时候，张盛从教室外边回来。

“你们两个，在说我什么坏话呢？！”张盛站在幼言佳的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哪有啊？夸你呢~”幼言佳调侃着张盛。

“嘿？一看就是你又跟小夏在蛐蛐我！”张盛凑到幼言佳的脸边，两人的距离很近。

“嘿嘿，你抓到我我就告诉你。”说罢，幼言佳起身跑向教室外。

张盛跟在她后边追着，操场上，烈阳之下，是肆意奔跑的少年和他所爱之人。

教室内，是少年的夏方雨。

下午三点，高中时期的花店还是在学校门口。

花店没有开业，只能看见一些植物盆栽摆在门口。

秦宋知开车把夏方雨送到花店门口便开车走了，说是要去画展工作。

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了，在夏方雨的意料之内，张盛没有蠢到把幼佳带着。

“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张盛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啊，花店旁边还是那家小卖铺，之前还老是看见两家店主吵架呢。”夏方雨笑了笑，回忆起了高中时期那会的事情。

两人相视一笑，即使相隔了这么久，但是再次回到回忆深处的地方时，还是浮想联翩，记忆全部从脑子里如蝴蝶般飞出。

这条小路很长，长到足以让他们从高一回忆到高三，聊完所有回忆，眼前是一处较偏远的单人墓地。

墓园是单人购买的，这片墓园有些荒凉了，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再打扫过。

“上次我来的时候，这边比现在更荒芜。”夏方雨看着眼前的景象，声音有些发颤。

“什么时候？”

“每年她的生日，我都会来。”夏方雨的话停滞在半空中，使得张盛愣了神。

“挺好的……谢谢你。”

两人踏进墓园，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已经有很多地方有了蜘蛛网，墓碑上，刻着的是幼言佳的名字，上面还有着一张照片，已经看不清了。

张盛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新的照片，似乎和原先的一模一样，他把照片用胶带贴在墓碑上，照片里的女孩，笑时面带春光，似是一片光明未来却停在了那年高三。

“言佳，生日快乐。”张盛跪在墓碑前，他看着照片里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顺着自己的脸流了下来。

夏方雨站在一旁，没有阻止张盛的任何行为，在他眼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张盛的现在和以前。

他真的爱幼言佳吗？

既然爱，又为什么要去招惹另一个大好前途的女孩？

他看向张盛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他捉摸不透眼前的故人了。

“张盛。”夏方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张盛回过头，他看着夏方雨，只是笑了笑，那笑的很牵强。

“你……着急回家吗？”

“不急。”

“可以陪我去理发店吗？”

夏方雨看了看张盛的发型，三七分很适合他，除了换去了高中时期那头红发，没什么变化。

“……好。”

夏方雨有些疑惑张盛去理发店的目的。

两人离开了墓园，回去的路还是很长，长到没了话题。

两人停在一家理发店的门口，那是之前两人两人经常去的一家，但是今天的客人很稀少，两人有点茫然，一开始还以为店没开。

“张盛？”理发店的大叔走了出来，看见了门口的两人。

“哎，我是，张叔，最近怎么样啊？”

“唉，也就那样，赚不了几个钱，但是够花了。好久都没看见你了，又去哪鬼混了？”张叔调侃起张盛。

张盛笑了笑，礼貌地回答：“出国了，最近才回来……今天来照顾照顾你生意，怎么，张叔不欢迎我啊？”

“怎么可能？来来来进屋，欸？小夏！是你啊！来来来快快快进屋说，我当初啊就特喜欢这孩子。”张叔热情地把两人拉进屋里。

说罢，他把张盛拉着去洗头，招呼夏方雨坐在沙发上。

“好久都没看见你们两个娃娃咯，当初啊，可是经常来我这呢。”

“那是，张叔，我们家小夏，现在可是超级厉害的手术医生~”张盛吹捧起来，夏方雨在一旁连忙推辞谦诚。

“那是肯定的，这孩子我可是从高一他入学我就认识，咦哟，那股学习劲只增不减，我就知道他绝对了不起。”

“没有……运气好罢了。”夏方雨插上一嘴话，使得张叔转移了话题。

“哎，之前经常和你们一起来的那小姑娘呢？”张叔不在心的话说在了有心人上。

……空气里散发着沉默，率先说话的是张盛。

“去世了，那年高三走的，癌症。”张盛的话说的很平静，张叔看着眼前不同寻常的少年，也没有再过问，只是拍了拍张盛的肩。

“今天来个什么发型啊？”张叔快速转移了话题。

张盛抬起头，很淡定地回答了张叔：“染个头发吧，染白色。”

张叔看了看张盛，少年的皮肤很白，那张张扬的脸配上一头白发绝对是绝色。

张叔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去准备染发膏。

夏方雨坐在沙发上，手机里刷着视频，偶尔间回复秦宋知的微信，时间过得很快，临近七点，张盛的发型做好了。

张盛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头白发格外惹眼。

夏方雨伸了个懒腰，抬眼看见椅子上的张盛，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那年高三时张盛那头亮眼的红发。

张盛在那边，自己在这边，他觉得自己好像不了解张盛了，他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了。

“走吧。”愣神间，张盛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夏方雨站起身，没有说话，他站起身看向张叔：“张叔，新年快乐，下次见。”说罢，抬脚出门。

这句晚来的新年祝福，是和故人见面的最好回答。

“张叔，我快结婚了，下次来参加。”

张盛的话留在这间理发店，张叔看着门口两个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间是说不出的感受。

他记起来了，那个去世的女孩，叫幼言佳。

这条小路他们走过无数次，只是少了一个身影而已，旁边少了一些笑语。

“张盛。”

“嗯？”

“我好像……应该重新认识你。”

“为什么这么说？”

“……”夏方雨沉默，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年，他还是说出来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染白色。”

“喜欢罢了，别多想。”张盛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很明显，这个理由骗不了张盛。

夏方雨认识的那个张盛，是聪明，是有心思，不轻易放弃的。

这头白发，到底寓意什么……

就好似高中时期的那一头红发一样，那是因为幼言佳说，红色很衬张盛的肤色。

所以，那个高中，多了一个红发痴情种。

两人在十字路口分别，是幼佳来接的张盛，小姑娘长的很好看，眼睛里很亮透着光点，穿着和张盛身上很相似的衣服，似乎是情侣衣，见面时很自然地和张盛牵起手，随后是和夏方雨打招呼。

夏方雨看着面前的两人，眼底是透不出的思绪，只是礼貌地和对方打招呼。

幼佳和张盛离开了，十字路口的灯光下剩下了夏方雨一个人。

一辆车停在面前，车窗降下来，是秦宋知。

“夏医生一个人在这呀？要一起回家吗？”

对视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夏方雨心里是意外的安心。

“好。”

月光撒在繁华之间，却照不亮全世界，总有人要生活在黑暗之下，就好像是囚禁在心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