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两人吃完烧烤回程，宁东巷附近更多是居民楼，街道人气逐渐冷清，万户灯火点缀在黑夜中。

路灯下，影子拉长又缩短，逢芷雨乐此不疲地跟在明见景身后踩影子。

“明见景。”逢芷雨忽地停下脚步，对他背影喊了声，眉头拧着苦恼问，“你说我该怎么回复任安宁啊。”

“按照你的心意，不喜欢就拒绝。”他忽地停顿，抄着兜转身站定，垂眸睨着逢芷雨。

逢芷雨为人处事，事事周全，滴水不漏，不喜欢也不会给人难堪，与她这样明媚阳光的人相处，很难不喜欢上她。

可能是灿烂光明的个性太过于耀眼，也可能是她身边还有个十分优越的竹马，许多人爱慕她的人，望而却步，甚至鼓不足表达心意的勇气。

所以面对这种事，逢芷雨实在缺乏经验，在任安宁之前，只有个邱炎。

逢芷雨眼里任安宁和邱炎完全不一样：“可是……”

“可是？”明见景极轻地冷笑了声，声调在空中打了个转儿，“你还想直接答应他不成？”

逢芷雨抬眸看明见景，撞入他漂亮却淡薄的眼底。而后，听到他提点似的说：“进步之星，早恋是大忌。”

听到“进步之星”，逢芷雨心忽地紧了紧。

是啊，这也是一个很好用的理由。她“进步之星”怎么能早恋呢？

成绩没法保证次次有进步，次次超越自我，不早恋肯定是轻而易举，逢芷雨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

明见景见她没表态，垂眸冷冷地盯着她，声音也冷淡到极点：“你现在要是早恋，学习受不受影响不说——”

“你给我说话的机会好吗？”逢芷雨打断他的输出。

“嗯。”明见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急太冷，停顿缓和了下气氛，敛了富有攻击性的眼神，然后毫不反抗地对她说，“你说吧。”

逢芷雨：“我想说，可是——任安宁是个很好的人，我一直把他视作朋友，他和邱炎不一样。我不喜欢他，拒绝是肯定的。因为我的拒绝，以后再在学校碰面，可能打招呼都尴尬，而且打招呼像是还留有余地，我不会这样，但我觉得很可惜，他走出了这一步，我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

她一气呵成，说完，求助似地看向明见景，解释缘由：“我想着，你经验多，虚心求教一下。”

“……”

行了，好人卡都发出来。

他可以闭嘴了。

远处街市沸反盈天，此时他们站立的路灯下，安静沉默得像另一个世界，惟剩风卷起枯叶的窣窣之音。

沉默半晌，明见景蓦地笑了声，打破这份沉寂，他说：“我有个你羡慕不来的天赋。”

“什么？”逢芷雨竖起耳朵用心听。

明见景敛起嘴角，特地摆出副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没别的技巧，不过是没表情。

逢芷雨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得不行：“好吧，我承认，你这个天赋我真学不来。”

“行了，回家。”明见景手抄进口袋，转身迈着长腿朝家的方向走。

“噢。”

拐进宁东巷，崭新明亮的光线变得昏黄残败，古老路灯明明灭灭，冷风不知疲惫地吹着。时间不早，居民似倦鸟，早早归了巢，这会儿街巷空无他人。

逢芷雨小时候很怕晚上走宁东巷里边，除却父母接送、明见景相伴，其余大多数夜晚独行的时刻，她都是胆战心惊的，因为怕黑、怕鬼。

一路上逢芷雨都心不在焉，苦恼着该怎么拒绝任安宁，如何组织语言，如何维持体面。

思绪回笼，她陡然惊觉，一路踩着的影子不见了踪迹。

抬头不见明见景身影，她心慌一瞬。

年久失修的路灯倏地熄灭了，巷道本就昏昧的光线，又暗了几个度。无端而起的寒风呼啸不停，卷起落叶在空中盘旋，她感受到自己心跳越来越猛烈。

逢芷雨打开手机手电筒补充光线，继而提速往家方向快步走，她始终目不妄视，直到望见单元楼下熟悉挺直的身影，才堪堪放缓脚步。

少年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套融入夜色，楼道灯光倏忽亮起，映衬出他优越的身型。

听见动静，他也看过来，浅笑着问：“走着走着怎么不见了？”

“我一抬头就没见到你人了。”逢芷雨说得小声，安静氛围下，仍听得清晰。

“在想问题？”

“嗯。”

“没看到我，害怕了？”明见景揶揄地笑说。

“嗯。”

逢芷雨心跳逐渐平复，不遮遮掩掩，不怕他笑话，确实是害怕了。

明见景俯身弯腰，视线与之平齐，盯着她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

“道歉干什么。”

“没等我们逢逢，让她害怕了。”

逢芷雨伸手推了推他胳膊，“真肉麻。”明见景被她一推，没站稳，笑着朝后踉跄。

两人又相对而立地站了半天，逢芷雨问：“你还不回去吗？”

明见景抬手，掌心盖上她后脑勺，手指轻抚了两下：“送你上楼，不然等下又害怕了。”

回到家，直至明见景离开后，逢芷雨头皮那股酥麻感还没散开。

之前明见景也没少碰她后脑勺，嘶，似乎应该说，没少摸她头，但这是首次产生这种微妙的感觉。

似乎，他手指的温度还残留着。

酥麻感不仅蔓延在头顶，还牵制心脏。

家里没人，逢芷雨没开灯，独自静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垫，任由一切沉寂在黑暗中，其他感官知觉似乎短暂蒙蔽。

空间里似乎仅剩愈演愈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跳一响，像闷厚的响鼓。

茶几上，手机屏幕亮起，微弱光线投到她脸上。

逢芷雨深吸一口气，分出视线看了眼，消息内容赫然展现在锁屏上。

明见景：「怎么不开灯。」

她顷身捡起手机，戳着屏幕回复：「节约用电。」

对面很快回复：「我相信阿姨叔叔不缺你这点电费。」

逢芷雨：「聚少成多，聚沙成塔。」

又弹出来条消息。

明见景：「如果他又给你信，一定要告诉我。」

逢芷雨：「那你又要去揍他一拳吗？你个文状元在哪学的武状元本领，我还不知道你会打架。」

他没回前面那个问题。

明见景：「出拳收拳。」

……

逢芷雨：「学点好的吧，心意我领了。不想之后在南城同城头条，尤其是社会板块看见你。」

-

旁边另一栋楼里。

问完逢芷雨怎么不开灯的明见景，家里也是漆黑一片。

唯独书房里亮着盏台灯。

殷老师强行塞过来的历届竞赛真题摊开放在书桌上。

明见景手机压在上面，他左手转着笔，右手戳手机回复陈连溪群聊里艾特他问玩不玩游戏的消息。

明见景：「不玩。」

钟弈：「@陈连溪我就说你叫明见景没用，他指不定在刷题，卷死我们所有人。」

陈连溪：「对哦对哦，那我们走吧，景神咖太大了请不动。」

……

能不能演得再拙劣一些。

逢芷雨先是再群里发了条：「玩啥呢。」

陈连溪：「吃鸡，绝地求生。现在开黑三缺一，找不到人了，你来不？」

钟弈：「逢芷雨跟明见景有什么区别吗，两个人每天卷生卷死，问下方佩兮比问他们强。」

逢芷雨：「你们这个激将法太低级太敷衍了，能不能诚挚一点，那我说不定考虑一下。」

方佩兮：「我也在认真学习好吧。」

陈连溪：「你王者下线了再说话……」

“最强五人组”里消息不断刷新，聊得热烈。

明见景潜心写了几道题后，重新拿起手机看了看，群聊归于沉寂时，最后的几条消息赫然显示在他面前。

陈连溪：「任安宁在催了，我们现在开，你们要是有人想来的话，等下一把。」

方佩兮：「噢，原来是和任安宁，他玩游戏好像还挺厉害的，我之前看他空间发过战绩截图，可惜我分身乏术啊，不然也来了。」

逢芷雨：「我不玩，你们玩吧。」

与此同时，来电界面弹出，逢芷雨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她说：“求助。”

“说。”

“我家停电了……我妈说不是欠费了，可能是线路短路了，但是晚上叫人来维修可能不安全，我能不能来你家。”

好像并没有拒绝的余地，明见景呼吸一滞，淡淡地说：“可以。”

约莫两分钟后，逢芷雨闪现出现在明见景家门口。

明见景走到客厅，开门前先将屋内的灯都开了，室内亮堂堂。

他推开门。

眼前女孩的刘海凌乱着向两旁垂落，她抬手理了理刘海，又不知从拿掏出一把小梳子，不紧不慢将刘海梳整齐。

明见景默默等她梳完头发，慢悠悠问：“你不会是在我家门口打的电话吧？”

“……”逢芷雨递出一个无语的眼神，“不是怎样，是又怎样。”

明见景笑说：“如果在门口才打的电话，那我得夸你，终于克服了自己的恐惧。”

“噢，我是在家打的电话。我家就算爬到你家也只要五分钟。”

“还不请我进去，外面冷死了。”

“……”明见景拖腔拉调，“逢逢公主请进。”

“这还差不多。”逢芷雨进屋回头看了他两眼，他还穿着那件黑色冲锋衣外套，甚至拉链都没拉开。“在家还这么注意形象？”

“御寒不行？”

“行行行，可太行了大校草。”逢芷雨刚在沙发坐下，忽地福至心灵，抬头问，“我可以玩你电脑么？”

明见景睨了她眼：“你要玩什么？”

“吃鸡。”

“和陈连溪他们一起？”

他从架子上拿出电视遥控器扔给逢芷雨，漫不经心地说：“可惜电脑坏了，你就看电视吧。”

“噢。”

明见景回到书房，没心思再继续写那竞赛题，打开手机翻到和陈连溪聊天框，给他发消息：「我跟你们一起。」

对方几乎是秒回：「？？？你是明见景吗？」

明见景：「……」

陈连溪：「没跑了。」

过了约莫十分钟，陈连溪焦急地连发很多消息戳明见景。

陈连溪：「人呢，你先加我好友啊。」

明见景：「在下载游戏。」

陈连溪：「卧槽大哥你开玩笑呢……好吧，好吧，再等你会儿。」

过了一小时左右，逢芷雨连看了两集电视剧，是方佩兮强烈安利有关天降打败竹马的那部。

她仰躺在沙发上，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打开手机翻看群聊，发现有很多未读消息，大部分是陈连溪发的，他在群里咆哮。

陈连溪：「卧槽明见景我终于懂了什么叫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

陈连溪：「你他爹的用手雷抡死了任安宁三把，他估计气得摔键盘了！！」

明见景毫不在意，从善如流：「对不起。不小心误伤了。」

小任：明见景你什么意思……

逢逢：明见景你什么意思……（电脑坏了(^_^)b

小陈：明见景你什么意思……（菜得惊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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