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充当利刃,前提是持刀人理智并兼具同理心。否则,我将成为用刀之人。”
——言律
总控中心遭到意外,言律谢锦处明摆着的不对劲,南辖区内王和没等到人,等等诸多异常。
谭千觅没有耗费心力去抹除这些,总归也没有必要了。
众人互相联系,云里雾里虽不明晰,但也纷纷借助异能,往通道处赶。
只是有些人反应得稍微晚了一时半刻,于是当他们正在途中时,异能却忽然失效了。
其中尤以南辖区内部的人为甚,无他,他们离得最远,消息的传送也不如外界迅速。
王和赶到时,开启通道的实验室里已经到了不少人。
言律、谢锦、沈盈月、林笙,甚至连那个他找了许久的谭可,也在,但他第一时间却没注意到这些。
仪器围绕的两个手术台上,有一棵瑰丽而神圣的蓝色树木。
幽蓝的光是枝干、是叶片,亦是从莫余霏身上延伸而出的藤蔓,蜿蜒连向谭千觅身上的树。
这是由纯净的流构成的树。
一眼震撼无言可喻。
待王和反应过来,看着外面无动于衷的言律和谢锦,略有些愤怒地问:“这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谢锦随行的护卫忙上前,凑在他耳边解释。
听完,他稍稍平缓下来,至少不是一众人的合谋,只是两个人的反叛。
他看向仪器旁操作的工作人员,道:“现在在做什么?”
工作人员摇头,老实道:“她们来之后我们的身体不受控制,等能控制的时候这个人身上已经长出了树。我们刚停,这棵树就开始枯萎,言组长到了让我们继续,那个人身上的藤蔓是没多久之前才长出来的,连到树上之后,那棵树开始继续生长。”
王和了然,来路之上,无论动植物还是人,身上的流都消失了,异能也随之不见。
将脑内的信息进行整合后,他道:“先停下。”
工作人员进退两难,看向言律。
言律面无表情,沉稳道:“继续。”
“言律,不能把赌注压到她们身上,万一赌错了呢?”王和心平气和道。
言律看向他,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与她口中的“老头子”不同,王和并不年迈,她这么说只是因为她并不完全认可王和的策略——过于保守、自利、漠然。
她很清楚,王和所持有的不是清醒,也不是谢锦那般,以摒弃情感为代价得到的冷静,他只是自私、冷漠而已。
倘若能抛开这自私,她绝无怨言。但王和没有,她不是傻子,看得出来。
只是她身上枷锁太多,只好出此下策,激谭千觅一把。而谭千觅也不负她的期待,终究寻到了一条路。
如果还有机会,她会向谭千觅道歉。
至于现在,她需要推开已经失去作用、同时不具备威胁力的无关之人。
相较于在这里和他争论不休,影响到其他人,她可以出去,从头开始,一笔一笔地顺下来。
从如何选择南辖区的建址、民众,到如何安排其中生产设施的选取、生产活动的分类,等等诸多辖区内部事物,到辖区外驻扎台的建设、资金的调配、人员的调动。
异能没有了,枷锁便移除。
所有的决策,她可以拉着他一个一个理清,而后借此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们出去谈。”她没有用询问的语气,语气与眼神都算不上友善。
王和愣了下,他考量一瞬双方的武力值,而后点头同意,和言律单独出去了。
出去之后,王和便再也没有进来过。随后,又有一些人进来。
谢锦回头看了一眼,道:“出去。”
他们愣了一下,大概从前是从未被这么对待过。
“谢锦,你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如果……”
“我说。”谢锦声音沉下,“退出去。”
室内陷入寂静,几个护卫带他们离开。
除了操作仪器的微弱声音外,此后再无声音,唯有那幽幽的树,不断生长,直至枝繁叶茂。
十几分钟后,它蓦然开始回缩。
莫余霏身上的流开始跳动,颜色越发亮,奔涌向树木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此,才勉强撑得住那棵树维持原状,不久后又开始缓慢回缩。
林笙大致明白了,她隐隐有些预感,对谢锦道:“我的异能没有完全消失,也许我进去会好点儿。”
谢锦摇头,“我的异能也都在,但是不需要。”
谭可见状应了声,“她之前跟我说过,让人别帮忙。”
话是这么说,但林笙还是有些犹豫,谢锦偏头看到她的状态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她。
“莫余霏给你的。”
林笙捏住那张薄薄的纸,目光被粘腻的空气捕获、停驻了一瞬。
既然给出一张,谢锦干脆将别的也都送出去了。
自己、沈盈月、夏鱼、言律、程知柳、谭可、林笙、舒嘉、刘润玥,谭千觅给这些人都写了信。
还有两封是给王威、刘毅磐,前者过世了她知道,后者她也不清楚对方的生死。
莫余霏则给林笙写了一封。
在场的人都分了,余下那些她之后再去寻人。
回缩、生长,过了整整一日,谢锦和林笙一步未离。
第二天中午时,谢锦抬头看着早已参天的树、几乎已经成为树木驳杂根系的藤蔓,凝视许久,才低头摸出口袋中属于自己的那封信。
纸张叠得很整齐,也没留下多余的压痕,字迹略深,从背面隐约就能感受到落笔的力度。
她一直没打开。
摩挲着已经略有些毛糙的边缘,她叹了口气,终究没打开,放回了口袋。
林笙转头看她,问:“它已经两个小时没动了,会不会流就是被聚集在这里了,她们……一直就这样?”
她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再等等吧,外面的事情有人会处理,不用担心。”
林笙勉强笑了下,“嗯。”
可不是嘛,她的手环还在源源不断进消息,大多是舒嘉旁观时的慨叹。
感叹谁?自然是言律。
——还好我们跟言律是一伙儿的,这人太凶狠了。
——哎终于到头了,那群智障可算是服帖了
知道舒嘉说的“智障”,是整天说七说八,让她造东西,又不敢放她尝试的那群人,偏偏有着花里胡哨的异能,或是跟谁谁有些关系,便霸占在毫不相关的岗位上指手画脚。
她和言律尝试清扫过,但异能组到底不是全部,上面安插了不少人,她们难以动作。
想到这里,她无声笑了下,回:会越来越好的。
估摸着舒嘉是闲下来了,之前忙晕头,现在有功夫跟她扯东扯西了。
——可不是嘛,你是没见言律刚刚把那群笨蛋骂红脸的样子,真爽
——等会儿言律又得去开会,我跟过去,给你录一下
……
翻涌的情绪敌不过流动的时间。情绪既因某事某景而起,便终会落下,余下的那些,也许是决心,也许是目的,也许是执念。
谢锦一直留在通道这边。
四月二十一傍晚,树开始闪烁。
意识空间内。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谭千觅并不知晓已经过去了多久,她只是在不停地、不停地将各种碎片似的线索拼凑起来,结合成一个完整的信息或是个体。
这些线索碎片与现实世界的关系不大,只能依靠其中隐约的关联来拼凑。
至于这关联是如何来的,便只由拼凑者的心说了算。
总归,谭千觅对于这类挖掘其中关联、“拼图”的事情,还是很感兴趣且擅长的。
只是对面似乎有另一股能量也在拼凑。
没有证据,但她确信那就是A809,就如同这些线索的关联也从无证据,但她已经完成了不少。
起初她以为A809的速度和她持平。
而后才发觉对方像是试探、配合自己。
她不知道莫余霏在哪里,她也没功夫去想旁的事情,只有不断拼凑,不断整合。
如此前所言,这的确像是拔河比赛。
很快,她就感觉到A809那方的力量越来越大,她渐渐力不从心。
她不能输,故而动用了那团从母亲那里拿来的能源。
勉强持平一阵,她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感知和方式,在能源耗尽之前赶超A809。
如此循环往复,仅凭她自己,有时强,有时弱。
过了不知多久,她近乎排除了其余所有想法,一心只有这件事,这才逐渐甩开A809。
这种状态下,似乎连记忆都远去。她知道它们还在,只是被自己丢在身后,等需要用时再去拿。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明显感受到了自己和记忆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弱,不得已,她只得将它们取回。
至少,现在还没到不得不抛开记忆才能不落败的地步。
但不可否认,随着记忆的取回,她的专注程度下降了些。
假设抛开记忆的速度是A809的二倍,那么现在只有不到一倍,大概在0.8倍左右。
如此持续一段时间,眼见着之前累积的优势逐渐被消耗完,她冒出一个近乎于孤注一掷的想法。
如果记忆能抛却,那么感知呢?
她花了一段时间来适应这里的感知,如果抛开,是否也能得到一些增幅?
这想法毫无证据,但她选择这么做了。
起初效果并不分明,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才发觉自己的速度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保险起见,再次累积一些优势后,她取回和自己关联度逐渐降低的感知。
自内而外的龟裂感一瞬袭来,她苦不堪言。
丢开记忆,她还会一心胜过对方。可之后如果还有旁的意外发生,没有记忆,后果不堪设想。
丢开感知,回过神来的疼痛倒是无所谓,但她害怕身体早已承载不住,但自己没发觉,仍在继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衡量片刻,她还是选了后者。
消耗身体加快速度一段时间,休息一段时间,如此走走停停,好歹效果还算不错,速度快了A809不少。
然而,尝试加速的不仅仅有她,A809亦然。
且,在它们那里,世界便是由意识构造出的物质组成,以关联性构造物质是它们的必修课,也是生存的前提,和地球生物的呼吸一般重要。
它的编号位于809,实力不算强,甚至算得上末流。只是由于地球是物质世界,将这里转化、收为一个新的建造平台,仅仅是它也完全足够了。
只是它没想到,物质世界里竟然存在着能勉强和自己匹敌的生物。
尽管它不强,但它好歹是以此为生的物种。
有些意外,但它不觉得自己会输。
谭千觅已经开始消耗物质条件来加速了,这对它们来说是大忌。
记忆、感知,这是居于灵魂的生命条件,倘若这些消耗殆尽,那么就算关联思考能力登峰造极,也如同给一具饿死的躯体喂食一般,没有任何作用。
它察觉到谭千觅开始做这种事情了,它也知道谭千觅并不知道这些。
虽然为谭千觅感到可惜,但它不会作出提示。
相反,它要使用它们的技巧来合理加速。
于是谭千觅便察觉,A809的速度陡然加快,快到她似乎必须同时牺牲记忆和感知,才能勉强追上。
如果是这样,那不如不做。
她想。
而此时,自进来之后,就径直游向更深层的莫余霏察觉到状况,自碎片中抽身而出,开始替谭千觅搬运碎片。
她的关联思考能力也不差,在搬运的过程中就做过甄别,将似乎有关系的一起扔给谭千觅。
如此,谭千觅便只需要拼凑。
——发生于新历四年,四月十九日至二十一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2章 树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