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门,她双眼无神叹了口气。
人还在,好像又不在了。
莫余霏十分惊讶,她也知道莫余霏惊讶,说实话她自己也惊讶,于是先发制人:“我也没料到自己是个社恐。”
谁会连自己社恐不社恐都不知道啊?不过莫余霏倒是没有表现出诧异,而是改为介绍外面的三个人。
“林笙和舒嘉同年,都是二十八岁,林笙外向点,熟了之后可能会逗你,现在不会让你尴尬,舒嘉人有点闷,你俩在一起可能尴尬的是她,跟她俩在一起不用很紧张。刘润玥和我一样二十五,她脑子不转弯,但是不记仇,不舒服就直接让她闭嘴。”
说完,莫余霏抿唇,轻叹,“你之前也没问,我还以为你没什么感觉呢。”
谭千觅也叹,不过是长叹,“我说我也以为自己会没感觉,你信吗?”
她自认为不算社恐,顶多是内向,可惜自认为只是自认为。
“嗯……”莫余霏沉吟,似乎在寻找话题。
谭千觅进门之后就舒服了很多,窒息和局促都消失不见,她闻声看过去,见莫余霏坐在椅子上,双手交错十指相扣,像是有点局促。
局促当然是她妄自揣测的,莫余霏面上的表情十分正常。
不过她还是贴心发问:“你能让刘润玥暂时先别问我那么多问题吗?我寻思我刚应该是被她那阵仗给吓到了。”
被提了一个要求,莫余霏松了口气,抬手在手环上发消息,“嗯好,我让她先别跟你搭话。”
谭千觅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所以你之前跟她们提过我,你是怎么说的啊?”
对方不好意思,她那点不适立即烟消云散,坦然发问。
“总要知道的,我现在也一脸懵,提前讲出来可能会好点,也免得我下次又一头雾水。”她无意让对方尴尬,调笑:“咱俩这会儿估计半斤八两了。”
莫余霏的确尴尬局促,她轻咳一声没再掩饰,“你也听她说了,一七年的时候你救了我一次,我那时候印象还挺深的,之后就跟她们提过一嘴。”
她耳尖飘了点红,谭千觅看见时心道稀奇,但她并没有停下话音,“之后病变啊什么的,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有去找你……”
“……”谭千觅心中怪怪的,就像是忽然被人塞了巨大的棉花糖,而此前自己根本不知道零食是什么。
不知道莫余霏联想到了什么,薄红一路蔓延到耳下,但她还没停口,“嗯——但是一直没找到,她们跟我关系比较近能发现,我也瞒不住。”
她这样子倒让谭千觅也不好意思起来,“一七年我才十四五岁,那时候你得十**岁了吧。”
“差不多。”莫余霏脖颈都泛起了红,但仍旧没有要停口的意思,“就湖滨大道那个桥上,我当时没想开,你把我拦下来了。”
谭千觅愣了一下,一是因为她话里的内容,看现在的莫余霏完全不会联想到自杀。二是因为她的反应,都已经脸热得这么明显了愣是没停,自己分明也没有逼问。
她从来不感觉自己容易害羞,甚至她感觉自己脸皮还挺厚的,刚刚尴尬就算了,还能用刘润玥吓到她来解释,这会儿分明是莫余霏不好意思,她却感觉自己脊背上又腾起点儿热意。
莫余霏抬头看她,笑容浅浅,“还挺幸运的,现在找到你了,也刚好能帮到你。”
棉花糖有点过于甜腻了,谭千觅心里别别扭扭的,她咽下浮于喉间的邪气,“那也挺好,那时候能正好碰到你也挺幸运的。”
“……我家距离湖滨大道不算近,平时也不怎么往那边去来着……嗯……挺幸运的。”
真诚也许才是必杀技,来路上套了半天的话,虽然气氛愉悦但也没透露出有用信息,这么一说就给招了,暴露了她小时候的住址。
目光找不到定处,她瞧见手边桌子上的水,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立即问:“那个,你要喝水吗?”
“谢谢,刚好有点热。”莫余霏像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热一样,但她耳朵红成那样,能不热才怪。
“……”谭千觅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的,就像白天询问衣服是否合身,借此来调戏自己,毕竟衣服是她亲手换的。但白天是因为要转移话题,现在可想不到她这么做的原因。
一时间不尴不尬,只好把水递过去。
邪见鬼了,这到底什么回事?
自己奇奇怪怪的,莫余霏也奇奇怪怪的,一路过来她不挺正常的吗,温和又进退有度,这会儿是吃错药了?怎么,怎么……她不太好意思想那个词汇。
怎么娇娇的。
对方吞咽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明显,她更奇怪了,无地自容的感觉比刚才在外面更甚。
随后是更难自持的沉默,大脑皮层都磨出火星子了她也没想通,甚至开始怀疑莫余霏有没有被调换。
“可能是有点儿奇怪。”莫余霏打破沉默,“我不太想隐藏……你不记得我,也许和你重新认识会让你更舒服,也不会让你有一种怪异的脱轨错位感,但是……”
她顿了下,抬头看着谭千觅,“我可能不是很想站在进度条的开始。”
不得不说她的眼睛真的非常好看,好看到哪怕谭千觅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坐火箭离开地球,还有心思想她真好看。
“能理解,能理解。”
要是莫余霏跟白天一样,温和但是看不透,她还能插科打诨随意乱扯,但她现在这一副掏心掏肺的诚挚模样,谭千觅是真说不出狠话。
“如果你实在受不了,我也可以回到白天的状态,我们继续维持不温不火的初识关系。”莫余霏又说。
这话不就是道德……她想法还没溜完一圈,莫余霏后话就到了:“是有点像道德绑架,不过我是说真的。”
她都这么说了,谭千觅张张口,没说出来话,也许她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个中典范。
碰见救命恩人,还不允许人家亲近亲近你吗?
但她又实在别扭,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就不别扭吗?”她指着莫余霏的耳朵。
莫余霏轻笑一声,“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我看你嘴上可没不好意思的感觉。
但这耳朵又不会说假话,谭千觅茫茫然不知所措,进退不得。
莫余霏眨眼欲言又止,末了还是没言于口。
谭千觅是真服了,“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话不太好听,如果对方能感觉到她不是故意的,那她就不用放缓语气,但是她也不是很确定莫余霏能不能察觉到,于是只好把语气放得轻缓,听着不像是嫌弃。
最后还是站到了进度条的中间,莫余霏形容得很恰当,脱轨错位感。
“那个,差不多我们就出去吧?”她现在甚至感觉刘润玥都和蔼可亲了起来。
“好。”莫余霏把水放下,走在前面。
托她的福,谭千觅现在面对外面那三个人的确不紧张了。
毕竟前面有个更神经的顶着。
不过该说不说,的确感觉一下子就融入了。
毕竟一通分析之后,她其实已经得出了结论:之前的紧张是因为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并且潜意识里认为这可能是之后自己长期处于的环境,于是心里下意识看重,不敢那么没心没肺的轻佻,所以才会紧张。
“谭谭。”见她们出去,林笙问:“能这么喊吗?你应该比我们都小。”
谭千觅懒得藏了,“可以啊,我二十岁。”
瞒一个轻松,瞒一群还得对口供,那多麻烦,反正年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刘润玥被强行要求了不能跟她搭话,但俗话说得好,要是人人都能三思而后行,那也不会成一句俗语了。
“啊?你这么小啊?”
“我看起来很老吗?”差不多知道了对方是个什么德行,她露出一个死亡微笑,问。
刘润玥忙摇头,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不能搭话,于是立即转头对莫余霏解释:“她先说话的,不是我搭话。”
“……”
也是神人。谭千觅还算温和地对她翻了个白眼,转头对舒嘉和林笙笑了笑,“舒姐,林姐。”
“这就换了个人啊?”林笙调笑,果然和莫余霏说的一样,很会审时度势来选择说话的方式。
谭千觅提起嘴角,笑得眼睛弯弯,没多大的喜悦,但很适合现在的场景。
所以她才会一直感觉自己不是爱害羞的社恐,刚刚的确是有点怪,也只能归结于之前得出的结论。
舒嘉面色略严肃,嘴角也憋出了点弧度,补充道:“刘润玥的哥哥也跟我们一起走,叫刘润年,在隔壁休息。”
说完,她递过来一张纸。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刚才都没有说是哪个字,可能会误会。
谭千觅接过,在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舒嘉说了一句,林笙补充:“前面的林子里有大型兽类,病变的时间只能确认在今晚,不能确定是不是零点之前的傍晚,继续赶路会出事儿。”
病变?不是早已经病变过了吗?人类里没进化的勉强还有活路,动植物里的可是早就被淘汰了。
今天怪事多了,谭千觅反而见怪不怪。也不知道莫余霏之前是怎么和她们说的,但这几个人是半点也不瞒自己啊。
“今天可能会二次病变。”莫余霏为她解释,“预言类型的进化者预测到的。”她说完还眨了下眼,谭千觅瞧见时心里一跳。
眨什么眼,莫名其妙。难道……?
“前面的人不是说林子里没威胁吗?”莫余霏问出白日里的疑惑,“按理来讲今天应该能再往前去点。”
“老虎的变异种,上午还在这里。”林笙用手环投射出地图,其中一条绿色的线条要穿过林子,应该是她们的行进路线。另一条红色的路线应该是变异种的轨迹路线,起点是据此有段距离的小林子。
“中午开始就往我们这边赶,消除剂用了,不可能察觉到我们的气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莫余霏盯着地图看了片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明天上午去看看。”
谭千觅刚来,自认没什么发言权,刘润玥不客气嚷嚷:“如果今晚它恰好病变了,又恰好是进化,那我们还走这里吗?”
好问题,谭千觅也好奇,她看这地图上可不止这一条路线,旁边分明就有可以绕过变异种的路。
“那就不得不扔出我们的秘密武器了。”林笙换了种语气,吊人胃口。
刘润玥二话不说就上钩,“什么秘密武器,我怎么不知道?”
舒嘉收起旁边的东西,起身像是准备离开。
“哎,等我说完嘛。”林笙喊了一声,旁边刘润玥也喊:“哎,你赶紧说嘛。”
舒嘉已经走出去了,林笙收回目光,转头跟刘润玥对视,“想知道吗?”
刘润玥点头,谭千觅也好奇,不过她没有表现得像刘润玥那么夸张。
莫余霏笑了声,也像是不感兴趣,起身回刚才的房间。
谭千觅余光扫向她,又慢吞吞挪开,她倒要看看林笙能说出来什么逗人的话。
“不告诉你。”林笙最后却道,拍拍刘润玥的脑袋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刘润玥拿起手边的抱枕砸她,林笙后背被砸到,不痛不痒,欠兮兮道:“哎,不疼。”
刘润玥跳起来去追她,眼看着要追到了,林笙忽然说:“这可是阿莫的房间,你就乱扔吧。”
着急上火的人立即被泼了盆凉水,鬼鬼祟祟回头,没瞧见莫余霏,就看到了笑盈盈的谭千觅。
谭千觅歪歪脑袋也逗她:“她刚看过来一眼。”
“!”刘润玥眼瞪得比铜铃大,一点藏不住事儿地看向那扇没关的房门,莫余霏看过来,略微挑眉表示不解。
但到做贼心虚的人眼里就不是不解了,她噌地一声就窜了出去,房门摔得震天响。
谭千觅叹为观止,看到地上的抱枕时更是感叹。
大姐,您也不捡起来啊,就跟晚一步就要被吃了一样。
会吃人的莫余霏探出脑袋,“她怎么跑那么急?”
“怕走晚了投不到好胎。”谭千觅随口扯。
——发生于新历三年,十月十四日傍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薄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