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中的雨水姗姗来迟,伴着淅淅沥沥的音乐来到这个世界。
看不出东南西北的地图不停变换,谭千觅并不知道她正在被带往何方。
开车的是一位武装过的男人,他偶尔会和副驾的谢锦说几句话,途中下车了三次去解决变异种。
一直到中午,他们都没有向谭千觅问话,她乐得自在,途中还睡了一会儿。
所以说她其实还挺认可刘毅磐的,刘毅磐天天说她猪头,吃完睡睡完吃,嗯,她也很佩服自己。
就是很容易犯困嘛。
中午还是被饿醒的,这几天基本都在跟着莫余霏吃饭,到点儿就饿。
睁开眼瞧见车子还在前行,她倒也不委屈自己,道:“请问有营养剂吗?注射就可以了。”
说着,她调整姿势,把胳膊送到方便谢锦扎针的位置,一副半点儿也不警惕的模样。
谢锦没回头,估计在前座就能遥控手铐。
“手铐开了。”说完她取出一管液体,扔到后座。
虽然她的确没有什么想反抗的意思,但见谢锦这么放心,还是稍微诧异了半秒。
莫非这就是我信人人,人人信我?
当然,她还没这么自以为是,应该只是人家有自信,不怕自己捣乱。
营养剂还是和印象中一样难喝,刚艰难地咽下去,车子就停了,而周围明明是一片林子。
她懵了下望向车外,的确是普通树林。
这就到了?
的确到了,谢锦下车,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对她道:“下来吧。”
她扫了眼刚被打开的手铐,慢吞吞下车。
合着原来是因为到了才打开的呀。
刚下车,她下意识把余光放到在场她不认识的人身上,即主驾驶的男人。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面容,眼睛忽地一疼,眼前的画面消失。
暂且不提失明的无措感,刺痛感就非常磨人了。她刚想抬手揉一下,手腕被人捏住,手铐冰冷的触感再次出现,这次连手环也被摘掉了。
眼睛被人用手掌盖住,对方虽然掌心不是很细腻,有一层薄茧,但手骨纤细,应该是谢锦。
下一秒,也果然是谢锦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走吧,顺着我的方向。”
肩膀被她按住,往前推,谭千觅试探着往前走。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朝着一棵树的方向。
不过对方显然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被推着绕了几圈,深一脚浅一脚,没几分钟她就完全丧失了对于方位的感知。
即便下车的那一瞬她已经记住了周围的景象,但等她再次踩上坚硬的地面时,她也无法辨认这是何处了。
先是类似于电梯下落的感觉,而后再次被往前推,脚下的地面还是坚硬而平坦。
门的开合声、机器运作声,甚至连脚步声,她都没有听到。如果不是还能听到谢锦的呼吸声,她大概会觉得自己的耳朵也坏了。
走了大概两百米后停下,期间左拐一次,右拐两次,耳边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抬脚,进去之后随意坐。”身后的谢锦道。
同时,眼睛被她用指腹轻轻按了三下。
眼睛的刺痛感立即减弱,直至消失。她察觉到谢锦此举的奇怪,身子僵硬了一瞬,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上下点头。
谢锦松开盖着她眼睛的手,最后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能看见了。眼前是一个全封闭的房间,门开着,入口处有一个门槛。
如果可以让自己恢复视力,那就没必要提醒自己注意脚下了。
依然装作看不见的模样,她摸索着进去。
想也知道里面会有监控,她没敢乱看,怕暴露谢锦让自己恢复的事。
根据之前谢锦答自己的“沈领主很好”来看,沈盈月应该不知道谢锦的身份,那就不是沈盈月托她照顾自己。
不不,也不一定是为了照顾自己,才会让自己恢复视力。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她摸索着靠墙坐下休息。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她的大脑总是不太受控制,往往在她准备休息时回光返照,机灵那么一小会儿,影响她的休息质量。
想到什么,她拍了拍手。
果然,没听到声音。
自从眼睛疼的那一瞬开始,除了谢锦的声音和她靠近时的呼吸声,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没有钟表,又是在密闭的空间中,如果想保持对于时间的正确感知,只能不间断地计数。
她没有这个自虐的癖好,也明白自己数数的结果只能是倒头睡着。
对于被圈起来这件事儿,她也算是有经验了。
相比于数数,她更乐意回想一下自己的记忆。只需要漫无边际地联想,时间便会飞逝而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衣领忽然被拉住,她吓了一跳,忙顺着力气站起来。
她想尽力不暴露“谢锦让自己恢复视力”的事情,也没什么原因,单纯直觉不想。
于是索性闭上眼,减少穿帮的几率。
被推着东绕西绕,最后被按在了一个椅子上。
耳朵被人碰了碰,微弱的环境声恢复,她松了口气。
失去视觉和听觉,不安与恐慌的感觉就如同从云端坠落,还不知道底下是湖还是陆。
“你叫什么?”
陌生的女声,音调略低,嗓音被刻意调整了。
应该才被关了没几个小时,别说十二小时了,六个小时估计也没有。
想到这里,心情不免愉悦,上扬的轻快语调入侵了她的声音。
“谭千觅。”
倘若只将她当作盗窃“正向诱导剂”的小贼,必然是要第一时间审问的。
而如果对她有别的怀疑,那么就该先以幽闭打压自己的意志,辅以视觉和听觉的丧失,折磨的效果更好。
如果是后者,毫无疑问,这时间会不会太短了?
她此前见过被审讯的实验体,幽闭时间是二十四小时起步,她对外界不太了解,但至少也要十二个小时吧。
这连六个小时都不到。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她没忍住,或是说没想忍,嘴角轻轻巧巧勾起了笑。
审讯官见她居然在笑,面上倒是没有变化,内心作何想法就无人可知了。
她正准备开口,谭千觅抢先道:“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交代。”语气还很真诚。
“……”她绷着脸,不置一词。
谭千觅眨眨眼,不仅说得诚恳,内心也的确很真诚。
人家不问,理解理解,她自己说就是了。
“正向诱导剂,我说不是我拿的,你们信吗?”
审讯官眨了下眼,不符合她此前眨眼的正常间隙。
谭千觅注意到了,弯弯眼睛。
果然有正向诱导剂之类的东西呀。
她的目的达到,便不再过多透露,道:“审讯员大人,您不问我也不好多说呀,万一一个不小心,人家来灭我的口,那多不好,要是你们问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
审讯官手指轻敲桌面,清脆的扣击声在空气中流转,节律带来压迫感,空气逐渐紧缩,但始终无法靠近她。
“谭千觅。”她一字一字念。
谭千觅挂着刻意的笑,上下点头,“在呢。”
“四年前,你母亲出现在南辖区,我们收留了她。”
有别于谭千觅预想中的逼问,审讯官只是平静道。
紧缩的空气立即张牙舞爪逼向她,她感觉空气中的氧气被剥夺了。
此前,所有关于她母亲的事情,都是她编的。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妈妈在哪里,她也很确定即便谭建成说了,她也不会信,那一定是逼迫自己行动的理由,而非现实。
哪怕是告诉莫余霏的信息:自己的母亲在南辖区。这也是编的,只是为了让莫余霏放心离开而已。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证明她的母亲还在世。
喉骨滑动,她笑了一声,语气轻佻。
“我以为你们会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笑音和笑意都落下,她平静道:“这样不太好吧,用虚假的希望来逼迫一个可悲的实验体。”
关于母亲的记忆深埋于病变之前,说实话,已经过于久远,甚至是压箱底的存在了。
能查到她的母亲,就能查到她消失于世界的几年,也就是她被关在地下实验室的那几年。
她在明牌。
审讯官没有开口。
谭千觅也不想开口了,深埋于心的旧事过于久远、甚至连记忆的书页也泛黄了,似乎风一吹就能龟裂,飘散在空气中,而后化为尘埃,被风带走。
可连那尘埃也重若千钧,扯着她的心脏下沉。
她不愿让心绪为之沉浮,索性将情绪深埋封锁。
语气中再没了起伏和鲜活,她在开口,可又是那么的安静。
“我很危险,不要把我和普通人放在一起。要问什么请抓紧时间,不问的话请便。”
审讯官说出第二句话。
“我们可以给你一个立场。”
连空气中的温度也开始紧缩。
谭千觅手心微汗,她的手摆在桌面上,没有捏紧,但筋骨逐渐绷紧,她在犹豫。
两秒后又放松。
“一切罪责都可以不必承担,一切未知都可以被知晓。”审讯官说出最后一句话,“孩子,你还太小。很抱歉,我们没有保护好你。”
说完,她起身离开审讯室。
白炽灯亮得晃眼,房间也空旷得骇人。
谭千觅垂头敛眸。
——发生于新历三年,十月十九日中午至下午
=w=
作者有话说:留言于2024.6.7
这个周末一直到下周四又要忙起来了T_T
只留下了一地无情的AI存稿君
=w=
能看到这里的客官多多留言呀,作者话很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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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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