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开始了好一阵江嵬也没见林枝净回来,也不知道他又独自跑哪儿逍遥去了。亓元困了,趴在桌边呼呼大睡,白景闻是天君长孙,这种场合少不了要应付一二,宜然跟桑宁坐一块儿,能和江嵬说话的就只剩缺根筋的宜川。
他靠在座位上无聊地拿着冥冬转圈,不时速度极快地在手中的瓜果上划上两刀,完事把雕成花儿的果子抛到宜川怀里,宜川自然而然地抓起就吃,看也不看一眼江嵬花里胡哨的手法。
不多时,宜川也吃不下了,两人一合计,决定偷摸出去玩,听说附近海边住的凡人都以渔业为生,上岸西行不远处就有集市,想来肯定有不少新鲜玩意儿。
江嵬注意力一直没放在宴会上,也不知道席间众人在乐个什么,就听见此起彼伏地叫好声,他和宜川对视一眼,悄悄起来背过身蹑手蹑脚离开。
这时,一道红如火蛇的长鞭自身后而来,灵巧地勾住江嵬的腰带,轻轻一扯。
江嵬感觉腰间倏地一松,下意识往下望去,只觉得腿部发凉……
赤羽冥冬乍然出没,两刀合一毫不犹豫劈向长鞭,两两相撞蹦出呲呲火花。
众人也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震惊,接着爆发出毫不掩饰地哄笑声。林枝净不在,据传苍山君的七弟子同其他同门向来不睦,他们不知根底,是以此刻的嘲笑也不加掩饰。
江嵬脸上瞬间爆红,他日常从不爱穿长衣,只觉得穿着束手束脚,却没想到今天因为这个被人暗算嘲笑。
“师弟……”宜川被这突然而来变故惊懵在原地。
白景闻迅速回到他们这边,冷声问:“桑宁公主修为大涨,都可以肆意辱我同门师弟,如今是不把我们苍山放在眼里了是吗?”
江嵬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拉上裤子,转身时脸色也由爆红转为青白,那一瞬间从前流浪市集时听过的无数恶毒粗鄙的话在他脑海里略过。
什么小娼妇、臭婊子、死婆娘、贱蹄子……
他气的头脑发懵,看着站在中央神情得意的桑宁,眼底发昏,耳旁是细碎又不加掩饰的哄笑声。
白景闻就挡在他的身前,江嵬倏地冷静下来,这里不是凡界的集市,他强压下翻滚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问候:“你去凡界历劫一遭,这就是你的长进?”
老龙君颤颤巍巍地走下台阶来到江嵬身边,好言相劝道:”小女粗莽,殿下勿怪,小仙君勿怪。”
仙君这个称呼放在江嵬这个仙骨都未修成的人身上讽刺大过尊重,听着实在刺耳。
白景闻冷笑道:“难道龙君是打算两句话就打发我们,是在欺我苍山没人?”
桑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毫不在意地哼笑道:“我以牙还牙而已,当年苍山之上我好心前去拜贺,你师弟不也是同样做法待客。”
江嵬召回赤羽冥冬握在手中,侧目看着看龙君:“当年我因为这事被家师严惩,不知今日您打算如何处置?”
“这……这……”老龙君左右张望,吞吐不定。
桑宁神情倨傲道:“何必为难我父亲,你可是苍山君的高徒,不如这样,今日你同我比一场,若是你胜了我,我立刻给你下跪认错;若是不然,自认倒霉!”
白景闻:“桑宁,六界谁不知道我师弟年幼,几年前还被隐族所伤至今没有痊愈,你这要求分明就是趁人之危。”
“那你要如何?”桑宁反问。
“我和你打,若输了,给我师弟道歉。”白景闻道。
“可我今日只想和他打,不然就算了。”桑宁笑道。
“我和你打。”江嵬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皮笑肉不笑道,“你不要后悔。”
当众脱裤子而已,这点羞辱算什么,幼时就是光腚走在街上这样的事他也是干过,还怕别人笑话。
白景闻皱眉,没好气地低声道:“打什么打,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清楚?”
江嵬:“二师兄,我有这个。”
白景闻朝他手上一看,顿了顿,没再反驳他,看了眼对面的桑宁:“行,你去吧,只是注意点别闹太难看。”
他白景闻又不是迂腐之人,别人都欺辱到他们脸上来了,也没必要同他们讲什么武德。
江嵬:“我知道。”
老龙君看他俩嘀咕半天,急得脑门儿冒汗,对着桑宁无奈说:“今天是你生辰,你到底在闹什么?”
桑宁没理他,只看着江嵬:“我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既然你二师兄说你伤势未愈,那我便让你三招。”
别说三招,就是让他三十招这位关门弟子怕也是难赢,众仙默契想到。
江嵬不以为然:“让我三招,我要是三招内打赢了怎么算?”
“你,”桑宁凤目一凌,甩着鞭子杀气腾腾地就冲上来,“这么有底气,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三招内打赢我。”
江嵬见她冲上来立刻提刀格挡,带着强势灵力的鞭子逼的他后退一步,虎口发麻。他没顾得上,足尖点地飞身而上,刀锋向前,凌厉的锋芒扑面而来。
刹那间,带着可怖威压的神力毫无错漏地覆盖在场每个角落,一黑一红两把弯刀合二为一,自上而下强压下来。
强势的灵流下众人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有人惊叹有人嚎叫。
桑宁脸色发白,强自压下翻滚的气海,顶着威压甩出长鞭,江嵬觉得自己明明就看清了鞭子的轨迹,不曾想脑袋反应过来要躲开身体却呆愣着一动不动。
下一刻脚踝就被灵活如蛇般的鞭子缠上,桑宁用力一拉,直接把江嵬拉到跟前。
眼看着赤羽冥冬还在向下施加威压,江嵬只好将它们召回,刀锋用力地砍向长鞭,兵刃相撞,爆发出巨大的红光。
江嵬忍不住用手臂挡住眼睛,等无比刺眼的红光退却,原地只剩完好无损的赤羽冥冬和断成两截的鞭子。
一招!众人哑然,都错愕地看着正中间两人。
议论声渐起。
“这神力强势又磅礴,好生熟悉。”
“四年前天水台上,苍山君那一剑的剑气可不就和今日这个如出一辙。
“那是……苍山君的元神之力?”
在场也都不是傻子,江嵬借用外力他们看的明明白白,可也正是因为明白,倒不敢置喙什么,谁都知道元神之力意味着什么,苍山君能拿出来,可见对这个徒弟是上了心的,也是明目张胆告诉六界,这个人,他要罩着。
虽然不敢正面对上,但嘴巴长在他们身上,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何况苍山君并不在这儿。他们都会龙宫请来的宾客,此刻就算做做样子也好,真的内心看不上或是羡艳江嵬也好,也都跳出来说道一二。
白景闻先坐不住了,他抬高音量道:“怎么,先前只说输赢,可没说怎么输怎么赢,如今我师弟赢了,你们是又打算赖账不成?”
老龙君脸色虽然不佳,但依旧连连点头:“殿下说的是,我们认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阿宁啊没事儿,你才多大,输一两次不丢人。”
江嵬脸上没有赢后的喜色,他没理会周围的是是非非,把地上断成两截的鞭子捡起来递给桑宁,坦荡荡地对她说:“胜之不武。”
这下倒是把众人搞糊涂了,知道自己胜之不武还可以这么正大光明地说出来?
“输了就输了,规矩也是我定的。”桑宁脸上的气愤也在听到这句话后转为沉默,最后干脆道,“愿赌服输。”说完她接过断鞭单手掀开衣裙就跪下,拱手行礼,“今日桑宁有错,对不住了。”
江嵬没想到她玩儿真的,说跪就跪,还跪的这么干脆爽快,他本来想自己虽然胜之不武,但这桑宁咄咄逼人也并不光彩,只要自己先承认错误别人总不能再说什么,反正一开始也没说不能借助外力。
结果没想到这桑宁开始一副得理不饶人的蛮横样,现在却低头低的这么干脆,这让他以后咋面对大师兄。
他本来想自己只要先发制人,在等众人没反应过来就先溜之大吉,现在怎么办?
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投机取巧的小聪明劲儿过去,故作的稳重也土崩瓦解,只剩下畏首畏尾的贼胆还留在体内担惊受怕。江嵬一想到空尘就瞬间破功,双腿一软在桑宁对面跪下:“你你你起来,我也有错,你快起来吧!”
……
本以为会闹得不欢而散没想到最后却戏剧性收尾,倒是江嵬,经过此事没想到名声反转,众仙见到都赞扬果然是苍山君的亲传弟子,举止有度进退得宜,关键还长的容貌绮丽气度不凡。
“师弟,你当时为什么要跪啊?”亓元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他想的简单,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比试前又没说这样不行。
宜川:“桑宁姐姐也给师弟跪了,我们不吃亏。”
宜然温柔地看着江嵬,夸道:“小嵬今天做的很好。”
江嵬嘿嘿一笑:“谢谢师姐。”他转头下巴一抬,看着白景闻,“二师兄,怎么样,我今天是不是很帅。”
白景闻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滚一边去,什么都值得你炫耀。”
江嵬毫不在意道:“你们不知道,大师兄姐姐给我扒裤子的时候我气的啊,脑袋都懵了,“他后怕地捂住那里笑说,“还好没给人看见,你们不知道我当时装的多累,跟个唱戏的似的。”
白景闻:“行了,知道自己跟个唱戏的你还没完没了的唱,也不嫌丢人,也不看看你脸都白成什么样了还在这里嬉皮笑脸。”
江嵬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不是不想给咱们苍山丢人吗,不然……”
“我说我怎么感觉胸闷气短浑身使不上劲儿呢跟你们说话都费劲,师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刚说着,两行热血顺着鼻腔滑出。
前面两个带路的宫婢:“……”
宜然见状倒是没惊讶,掏出手绢给他擦血,又塞了颗不知道什么药丸在江嵬嘴里:“你修为尚浅,就擅自动用超出身体承受范围的元神之力,好在今日你还有分寸,不过以后一定要谨记,不要过度依赖。”
“哦……”江嵬点头,还以为给他了就能用,没想到这都还有限制。
由于要等空尘,他们决定在这里小住几天,眼看到了口门,江嵬突然想到什么,小心地问:“师姐,你说我用师尊的力量会不会被他发现啊?”
“既然是师尊的元神之力,他自然知道。”宜然安抚地笑了笑,“没事,师尊的脾气既然给你就是随你用的,又不会怪你什么。”
江嵬放下心来:“只要他不觉得我给他丢人就好。
白景闻毫不客气地嘲笑道:“现在想起来了,不过没事师弟,都丢好几年的人了也不差这点。”
江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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