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发烧

杨槲给韩劭扬的奖赏不少,可以弥补这后半年可能会面临的部分生意亏损,韩劭扬估算了一下,若不出意外,今年年底,他能赚一千两银子。

若半年赚一千两,那么一年就赚两千两,五年时间内他可以赚一万两,加上叶塘那边的生意,他可以有接近两百零一万两银子,而韩志涯可是整整欠了六百万两。

那些钱哪里来?更何况他还是以不计亏损的情况来算。

韩劭扬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光凭做生意,钱是挣不回来的,那么只能借钱。

可谁愿意借他呢?谁又有这么大一笔巨款呢?

韩劭扬此刻万分低落,辞了辛落尘,去到厨房,看到了阿燕等人弄的乱摊子。一旁还有厨子的谩骂声。

换作是平时,他必然会恼怒,但阿燕毕竟是为了帮他,他便耐着性子,一个人在厨房收拾了一中午。

他对厨子们的骂声充耳不闻,厨子们也骂累了,到一旁歇去了。

韩劭扬收拾完后,精疲力尽,晚上没睡足,中午更加困倦,但他没有趴下来睡,而是匆匆回到寝房,悄悄进了澡堂洗澡,然后自己将衣服洗了晾晒。

虽然平日有丫鬟帮他们洗衣服,但不是这个时候,韩劭扬嫌衣服太脏了,等不到丫鬟来洗。

这些事做完后,韩劭扬才趴在院里的亭子小憩,他也不敢让自己睡太死,他知道,中午还得留时间看一会儿书。

就这样夜以继日除了吃饭睡觉从不让大脑休息每天拖着耷拉眼皮的日子过去了,临近新年,五国联学全员都回了家,只留下些无家可归的人。

韩劭扬身体再怎样健壮也抵不过长时间的辛劳,加上寒冷的天气。在几乎所有人都归家的这一天,他病倒了。

从早晨被同舍弟子兴奋的收拾声给吵醒,发现脑袋似乎被重砣压着,眼皮沉重开始,他就真的自己终于撑不住了。

那些弟子们的父母亲人或者侍从都来帮忙搬运行李,跟他第一次来登文阁的场景一样热闹。

那时候,他爹娘还没有出事,临走前还小吵了一架,是大英大俊送他来的。

“住的还习惯吧?”有位女人问她的孩子。

“习惯,这里可好玩了。”孩子笑嘻嘻。

“对,特别是我们的师尊!”另一位弟子附和道,“他虽然比较笨,但是会好多好玩的,我们每天都特别开心!”

那位女人似乎是笑了:“开心就好,不过你们真的学到东西了吗?”

“学到了,娘,不信娘你考我!”那位孩子自信满满。

“不错嘛,”女人很欣慰,“哎一直没让你回家,这都半年了才看到你,你别怪爹娘啊,爹娘平日生活艰苦,你回来也是受罪。”

说着,女人开始落泪,那位弟子忙给母亲抹眼泪:“娘,别这样说,回家哪里是受罪,家里多好啊,咱们家虽然穷,但至少有家啊,不像我的一位同窗,他……”

话未说完,就被捂了嘴,捂嘴的弟子用眼神提醒他,韩劭扬在那儿呢。

那位弟子不耐,低声说道:“他睡着了,听不到。”

那位母亲似乎也好奇,小声问道:“他怎么了?”

“他爹娘是坏人,家就这么没了。”

那位弟子的声音不大,但依旧落入了韩劭扬的耳中。

这句话如刀刃般刺进了韩劭扬的心口,他气得发抖,很想爬起来呵斥那位弟子,但真的浑身无力。

那位女人听话也很惊讶:“那他怎么还在这儿?他有没有欺负过你们?”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听到什么带“坏”字的话从不会客观考虑这件事的逻辑,只会直接考虑自身的利益是否受损。

这位母亲也是,她一听说韩劭扬的爹娘是“坏人”,就自然地以为韩劭扬也是那种人,生怕韩劭扬会欺负她的孩子。

韩劭扬的眼眶红了,双拳不由攥紧。

那位弟子还没有回话,就被母亲叫着迅速收拾东西:“快快快,下回叫他们给你换个寝房。”

另一位弟子想辩解其实韩劭扬不是那样的,但女人已经拉着她的孩子走了。

接着,又来了好些人,他们见寝房所有人都在各忙各的,只有韩劭扬一个人躺着,主观地就韩劭扬扣了“懒惰”、“不近人情”、“孤僻”等字眼。

总之,没有人对他产生好印象。

亲人们对那些弟子嘘寒问暖,一些娇气点的弟子也顺着抱怨了几句,什么被蚊子叮过几下,太阳太大头有些发昏,或天气凉打了几个喷嚏。

可真正在病痛中难受的人却没有任何人过问,他也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不会向任何人索取关怀。

其实之前他就生过好几次病,不过好在他身子硬朗,都撑过去了,但这一天病的比以前都要严重。

可惜他从来不会说出自己的难受,舍友们也以为他不用回家所以不用收拾东西便多睡一会儿,故而没有人管他。

寝房所有人都走了,可能同舍弟子跟阿燕、陈钦源他们都说了韩劭扬在睡懒觉,于是再也没有人进来了。

外边很吵,都是弟子们相互道贺新年,嬉笑声从窗缝传入,冬日也因此不再寒冷。

但屋内却很冷清。仿佛真正的外边在屋内,而外边才是暖和的寝房。

韩劭扬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被子,艰难地翻了个身。他内心依旧倔强,认为自己能抗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劭扬被饿醒,他发现周围格外安静,可能人们都走完了。

这时,门被打开了。韩劭扬听见一对夫妇进来了,他们谈论着自己孩子的东西放在何处。

“奇怪,他说了放第二个柜子上了啊?怎么没有呢?”母亲问

“会不会是那边的第二个柜子?”父亲答。

脚步声响起,母亲笑了起来:“哦找到了!”

“我也要看看。”父亲也走了过去。

“来。”母亲拆开了封纸,开始念起了孩子给他们写的信,信中都是一些家常,以及对他们的思念。

“……爹爹,你能不能别整天都在外头做生意,我一年都见不到你几回……”说着,那位母亲哽咽起来,父亲也叹起了气。

“每次看到其他弟子都带着行李回家,我就格外孤独,我当时就在想,为什么别人的爹娘不会去外边做生意,我的爹娘就偏偏要去呢?我们师尊说他最讨厌追名逐利的人,我虽然知道爹爹不是这种人,但我也希望爹爹能偶尔放下“名利”,来陪一陪我这个“人情”……”母亲已经泣不成声,“敏儿知道挣钱不容易,但敏儿的成长也不容易,敏儿真的很需要父母,没有哪个看着别人和爹娘整天待在一起,看着别人回家就能见到爹娘,看到别人过节都是家人团聚,而自己永远是孤身一人,一年见一次爹娘的孩子会快乐,哪怕他很有钱……”

接下来的话韩劭扬已经不想听了,这个叫李敏的弟子是他舍友,跟他经历相似,从小就被落在家里,一年机乎很少见到父母,不过好在他父母安康,对他存有愧疚,以后多半会改善。

而他呢?爹娘至今都还被关在深牢里受罪,在外头受他人唾弃。他已不奢求爹娘能陪伴他,他只希望爹娘能够安好。

那对夫妇拿着信出去了,他们的儿子可能不好意思让他们当着他的面看信,于是专门让他们自己进来看。那对夫妇可能太专注,完全没有看到韩劭扬,自顾自念完信后抹着眼泪出去了。

韩劭扬只感受到冷风灌入,原来是那对粗心的夫妇没有关门。

但他已没有力气起身去关门了,只是将自己裹作一团,然后把头埋进枕间。

他很难受。

仿佛有火球将他包裹,鼻子根本出不了气,头部也剧痛无比。

那信中的言语仍在他脑海中回荡,强烈的共鸣感袭来,那对夫妇的哭声也勾起了他的痛苦与愤懑。

他枕间湿了。

“为什么别人的爹娘不会去外边做生意,我的爹娘就偏偏要去呢?”这句话让韩劭扬也很想说“我的爹娘也是。”

他还想说,我的爹娘不仅这样,而且至今也没有回到我身边,不像你,不像你的爹娘,还能看到你的信,还能悔憾,还能为你哭泣。

他再次昏睡了过去。

直到门外不断的寒风停住,然后一只冰冷的手盖住了他的额头。

韩劭扬困难地睁开眼,视线由模糊至清晰,他才看见了长风贯穹的脸。

他动了动唇,但嗓子已经疼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长风贯穹皱了皱眉,然后托着他的后背,将他扶了起来,靠在床头。

然后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送到他嘴边,看他喝了下去,才问:“你生病了你不知道么?”

韩劭扬点头。

长风贯穹知道他的点头是“知道”的意思。

“今日正好为师有空,知道你不回家,来登文阁看看你,却看到你躺在这儿。”长风贯穹垂眸看着他,有些无奈。

韩劭扬喝了水,嗓子略有好转,沙哑着声道:“无事,几天就好了,多谢师尊关心。”

长风贯穹探了探他的脉:“这些天是不是操劳过度了?”

“还好。”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你有时不会去练功,是因为要准备明年的联赛吗?”

“是。”

“我听闻奖赏是银子,算不上多丰厚,你是为了那些银子么?”

不知为什么,长风贯穹很容易让人信任,加上韩劭扬这会儿烧得神志不清,有些实话就抖了出去:“不是,是一些很荒唐的争风心思。”

长风贯穹明白了,看了他一会儿,带着笑意问:“所以还是因为圳王?”

韩劭扬点了点头。

“行,既然今日空闲,我们不妨聊一聊此事?”长风贯穹又担心他的嗓子,又给他倒了杯水,“若你嗓子实在难受,那就我问你点头或摇头?”

韩劭扬答应了。

“你好好想想,你对他真的是那种感情么?”长风贯穹担心韩劭扬因此走向了弯路,像这种好苗子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毁了他一身,“你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知道情爱一事至关重要的一点是责任,你是否思考过你能不能承担这份责任。”

韩劭扬真的开始思考起来。

长风贯穹继续说:“你若真的与他成为了那种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眷侣,你认为你将会接受别人怎样的眼光,我知道依你的性格不会在意这些,但你考虑过他么?他因‘废材当王爷’的事就遭到许多人的不满,若又与你有一段见不得人的感情,再次遭到世人的挤兑,你觉得他受得了么?”

“儿女情长是两人之间的,你不能只考虑自己是否高兴,也要从他的角度想想。再者说,你真的认清了你的这份感情么?”长风贯穹看向窗外,“十几岁的年纪有这些冲动是很正常的,但不代表这份冲动就说真正的爱意,也许是志同道合,也许是欣赏,还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的浅薄喜欢。”

“你得从他的处境考虑,要考虑他的家,考虑他的终身,考虑他的想法。爱不是自私的,你若不考虑周全,就去强烈地热爱、追求,那么我认为这种情感就不叫爱。”

天气很冷,这一席话也同冰水般浇透了韩劭扬的心,让他彻彻底底地冷静了下来。他如同一只沉浸在虚幻梦境中的蝴蝶,突然从这精彩美好的梦境中惊醒,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翅膀,还仅仅是只幼虫。

是啊,他一味地去喜欢,还常抱怨付出没有果,可他又有想过辛落尘么?想过他是什么感受,想过他那边的家庭么?想过他的未来么?

这些他从未考虑过的,就如同长风贯穹所说的“没有责任的爱”。

他开始检省自己的这份喜欢,按照长风贯穹的思路来看,这真的可能只是年少冲动,很轻狂,很无知。

他走了很久的神,长风贯穹也耐心地等着他走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眼神都清朗了不少。

“是,你说的那些,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长风贯穹从窗边转开眼,看向他:“嗯,所以你的打算?”

韩劭扬抬头望着房顶,额上的热度似乎也为这份清醒而冲淡了不少,之前的种种想法在此刻变了,他知道,与其没有结果、没有责任的爱,不如不爱。

像他这种爱确实是不切实际的,不仅仅是辛落尘那边不能接受,他还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若他们出狱后看到自己的儿子在这条路上走到黑,会有什么想法?

所以爱呀,还真不能太自私,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不如还是放下吧。

哪怕他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哪怕他仍没有立即就化解这份感情,但都不重要了,他的性格是喜欢实际的,这种注定无果的事情,想想也觉得确实没有意义。

“就这样罢,就当黄粱一梦。”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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