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 周阳站在院子里，接过苏掌柜递过来的银票, 还有些不太相信地笑道：“果真有人出一千两买画？不是苏掌柜与家父合起来安慰我的吧？”

“少爷说笑了, 若非老爷不喜少爷的画流出去, 也不会只有一两单子。zuowenbolan”苏掌柜无奈道。

如果他猜的不错, 少爷的画应是进入了某些上层人士中, 至于是巨贾还是大官他不太清楚, 但估摸之前的那位大人应该不会最后一个。

“少爷, 能否和老爷在商量商量, 多容两幅画与店里边。”苏掌柜试探着与少爷说道。

“我再考虑下吧。”周阳说道。

闻言, 苏掌柜便起身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青竹, 送送苏掌柜。”周阳说道。

“是。”青竹应道。

看着手里的银票, 周阳摇摇头, 他倒是没真打算按照苏掌柜的多卖几幅画。

苏掌柜回去后，也很快发现了这个事实。没办法，少爷要是不愿意, 这个事情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好在现在比之前老爷说的，一幅都不允许卖出去要好很多。

进入九月的傍晚，微风习习，周阳能出来的时间就更断了些。

“还有两日就是秋闱前的诗画会, 外面都特别热闹，少爷也没法出去多看看。”小兰在旁边研着磨，有些郁闷地说道。

周阳写着字, 听着她这话，与她说道：“你要是想去玩儿，我就放两天假与你，出去好好玩去。”

小兰一听就有些着急了，“少爷，我不是想出去玩儿，我是想诗画会那般热闹，三年才一次，少爷要是没法儿去，该有多可惜啊。”

周阳微微咳嗽了一声，他也没办法，夏末天气变了之后，他就不能在外面多待了，身体反应贼灵敏，郎中也告诉他，天气渐凉之后，就不要在外面来。

便是去往织机室，他都是挑着上午风小的时候去往的，若是恰好赶上刮风的那天，他便不会出门了。

小兰说的这诗画会，其实是当地乡绅联合举办的，提前为江南学子在秋闱前造势的集会，汇集了一些地方官员和商户，周家也在其中的。尤其是周家年轻一辈，再有几年也纷纷要参加科举考试。

九月的天气开始转凉，但江南地区却是越来越热闹了。尤其是向来冷清的，销售书画文笔类东西的巷子，也人流攒动。苏掌柜这几天斗志勃勃，时刻充满了干劲儿。

“掌柜的，有苏正清的字帖吗？”有人问与苏掌柜的。

苏掌柜的立马和善地说道：“有。”然后转头对店里的那个伙计说道：“小赵，去找苏正清的字帖。”

小赵只能麻溜地应道：“好的，掌柜的。”而后迅速将字帖给苏掌柜的找出来。

“掌柜的，你这儿有谢继昀的字画没？”一个人问道。

“没有。”苏掌柜答道。

“那钱愈的呢？”

“没有。 ”

“杨乘万、郑业亭……”

“没有、没有，四大公子的都没有。 ”苏掌柜的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眼前这人，苏掌柜的再仔细看了一番，总觉得是来砸场子的，苏掌柜都不想招待这人了。

“那你这儿有什么？”来人也有些不怎么高兴。

这人是玄笔阁的少东家，很少出面。

这次秋闱，他们玄笔阁花了重金，想在诗画会上展露头角，少东家已经忙碌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势在必得。

现在还有两天的时间，他们也不能在远的地方购买，便只能在周边不远的地方看看。

这条街他很少来，看着有几家书画铺子，便进去逛逛，看有没有有用的东西，谁知道掌柜的“一问三没有”。

略带挑衅的话一出口，苏掌柜的这儿也就没什么善意了，只是考虑到店里还有其他的客官，苏掌柜只是压着脾气道：“我这儿没您看得上的，您去别的铺子看看？”

少东家抬脚就要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一张《雾山图》，高耸入云的山脉直上云霄，地面上绵延千里，甚为壮观。

这让他想起，之前听好友曾经提起过的，在某处地方官员的家中，所见到的作品，主打描绘秀美山川的水墨画，一种少见而有特色美感的新画风。

“掌柜的，你能将拿那幅画拿给我看看嘛？”少东家忽然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变地说道。

苏掌柜在诧异的同时，朝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到挂在角落里的少爷的画了，苏掌柜皱眉，不知道何时这幅画被挂了上去的。

这店里，除了他就是那个伙计了。

“这幅画是非卖品，不好意思。”苏掌柜说道。

周少爷的画卖一幅，少一幅。他现在基本上都不会摆到台面上来，便是担心看中的人多了，他手上没有多余的画。

“小龙，去将画取下来。”苏掌柜脸色有些沉。

少东家立马意识到了，那件作品的不一般，便与苏掌柜说道：“掌柜的不要如此着急，能否先让我看看那幅画。”

“我已经说了，这幅画不卖的，所以客官也不必看了。 ”苏掌柜的说道。

自从卖出去一幅周少爷的画后，已经有五人寻了过来，他手里就这么一幅了，卖出去再找少爷拿，简直是难上加难。

“掌柜的这话说的，在下也不是非要买这幅画，只是觉得画很独特，想拿近看看。”

听他如此说，苏掌柜便也退了一步道：“那好吧，给你看看。”

而后，便让伙计将画又拿了过来。

雄伟壮阔的画风，着眼于大气的天地造物，体现秀美的山川，确实非常独特的画物，与他从朋友那里听到的差不多。

少东家越看越喜，有些爱不释手，便尝试与掌柜的说到：“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我出一千两银子买，掌柜的再考虑考虑。”

苏掌柜有些意动。这是第二个出一千两银子的，价格已经超出目前四大公子的价格了。

“一千五百两，若是客官实在想要，别割爱于您，否则我就自己收藏吧。”苏掌柜的咬牙道。

要是对方不想要，他也就不用纠结，正好放在铺子里镇店，对方要是一千五能接受，他也就忍痛割爱，回头再去府里，看看能不能求少爷再给他几幅。

这些日子，苏掌柜的也将久违的毛笔捡了起来，尝试开始将以前的基础捡起来，奈何丢弃容易，捡起来难。天赋真是容不得一点磋磨，何况这么些年。

“成交，一千五百两。掌柜的等我一下，我去取银票，现在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少东家闻言，非常痛快地说道。

转身带风一般正要走出店门的时候，又折了回来道：“掌柜的可不要把画卖出去。”

苏掌柜道：“放心，只要你今天来，画就是你的。”

“那就好。”少东家这才走了。

一千五百两，小伙计站在一旁目瞪口呆。苏掌柜见了，斥道：“发什么愣，还不去招待客人？”

“是，是，掌柜的。”小伙计立马跑去招呼客人了。

少东家回到玄笔阁，立马和掌柜支一千五百两的银票。拿了银票就跑了出来，留下玄笔阁的掌柜与伙计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这少东家是怎么会事儿？眼看着马上就要开诗画会了。”

“管他呢，这事儿报给东家就行了，主家的家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去。”掌柜地说道。

苏掌柜没想到这人半个时辰就又返回来了，整个人跑得气喘吁吁地。

苏掌柜便让伙计给到了杯白开水与他，道：“先喝点水吧。”

“谢谢。”少东家接过水来，灌了一大口之后道谢。

而后将银票放到掌柜的眼前说道：“一千五百两银票，你先看看。”

苏掌柜将银票接了过去，而后道：“看在你这么喜欢的份上，画便给你了。”

伙计在一旁忍不住想到，明明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却说是旁的东西，掌柜的也好生虚伪。

少东家才不会管这些，得了画便是满足了目的，接过来还颇为感激地说道：“谢谢掌柜的割爱了。”

周阳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的画又涨价了五百两银子，这会儿他写的行草，比之前好了一个级别，比状态最好的时候又查着很多。

周阳能感觉，自己在正常情况下的行草，是更加偏向行书方面的，完全无法发挥草书的肆意，但是他专门写草书，效果更加差，根本谈不上风格。

这个东西，也是他长期练字之后才有所领悟，草书并非是毫无章法的乱写，但如何掌控这个度，至少他这时候还没有掌握了，只能依靠飘忽不定的运气。

“哎！”周阳放下毛笔，长长叹了口气。

小兰在一旁听着少爷如此的叹气声，也皱起了眉头问道：“少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周阳道：“没有。”

说到底，匠人和大师终究是有着鸿沟，通过不断地重复练习能够达到优秀的程度，但是要称大师或者“家”，还是得靠天赋，或者几分机缘。

小兰瘪瘪嘴，却也没有继续多问了，虽然少爷似乎变得温和了许多，但不说的事情，她也是不能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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