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景瓷是赵家控制的最大陶瓷店铺, 也是荣景镇最大的陶瓷店。zhongqiuzuowen

掌柜的每月初一、十五便会到东西窑这两边来，普通瓷品瓷窑这边直接就给他们店里送去了, 而他亲自来自然是一些高档的瓷器。

赵家既有两个最大的瓷窑, 也有几个较大的瓷器店铺, 两个倒也不完全连着, 瓷窑的瓷器也会对非赵家店出售, 而赵家的瓷器店, 也会收购其他瓷窑出品的瓷器。

这天, 王掌柜的按惯例来到东窑, 看看厂子里最新有出了什么好货没, 年末时节, 京都里的高档瓷器完全是供不应求, 他们要提前收上一批, 送到京都的分店去。

窑厂的负责人姓郭，是赵家的一个管事的，在厂里干了二三十年了, 与他一般都是赵家老人了, 外面的人一般叫他郭老板，熟人之间习惯叫一声老郭头。

今儿个王掌柜一见老郭头，便发现他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不对劲，王掌柜略一思索, 便猜到肯定是出了什么新奇的瓷品了。

“老哥，到底有什么好货，你就赶紧带我去看一看嘛。”王掌柜已经被吊起了胃口, 非常的好奇。

“你算是猜准了，你知道厂里有个叫陈涛的大师不？他这次出了几个稀罕物件，我看了觉得很是厉害。”郭头不好把话说满，但他觉得只要王掌柜看了那瓷器，一定会和他的心情一样激动。

“快带我去。”王掌柜的听了越是心痒，催促着老郭头赶紧带他去看看。

何玉正在大师兄这里联系制作花样繁多的瓷壶，便听到有人在敲门。

“你别停，我去开门。”陈涛与他说到，便起身前去开门。

“嗯。”何玉听话地点点头，然后专心做手上瓷壶。

“哦，是郭老板与王掌柜的，快进。”陈涛看清来人之后，便直接将人引了进来。

“何玉，快去给郭老板与王掌柜倒两杯水来，这边热水不方便，还望老板和掌柜多包涵。”陈涛带着歉意地说道。

“没事，没事，是我们打扰陈师傅了。”郭老板说到。

若说瓷厂里有什么人是不可或缺的话，绝不是他老郭头，而是这些厉害的瓷器师傅。

在大师兄与老板以及掌柜的说话间隙，何玉迅速洗了手，然后给是三位倒了水来。

陈涛算得上是他们东窑里顶尖瓷器师傅那一级，所以郭老板也常来这边，却见着何玉有些眼生，便随口问了句：“这可是陈师傅新收的弟子？”

“这是我和你说的何玉，我师弟，这次的新瓷便是他的提议下做的。”陈涛说到。

“这位是万景瓷的王掌柜，这位是咱们东窑厂的老板，郭老板。”

何玉听大师兄介绍，便主动问好道：“王掌柜好，郭老板好。”

“陈小师傅也很厉害，这次厂里已经给你记上一功了，到时候记到年末的考核中，小师傅要加油。”郭老板与何玉说到。

“谢老板。”何玉道。

“我想起来了，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去店里看瓷器去来？”王掌柜地忽然有些高声地说道。

然后看了半天，根本就没买，还被店里的小二为难了。他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何玉的背影，以及店里员工在议论。

“是去过瓷器店里，只是去那边看了。”何玉听了，瞬时有些窘迫，因为他逛过的瓷器店，店员对他的印象都不怎么好。

“原来真是小师傅，实在抱歉，之前是店里员工不懂事，多有怠慢，还请小师傅不要介意。”王掌柜说到。

王掌柜如此态度，自是取决于陈涛的态度。

“原来王掌柜的见过师弟，那也算是缘分，今后还要多仰仗王掌柜的照顾。”陈涛说到。

“陈师傅说笑了，还得各位瓷师做出好的瓷器来，我们店里的生意才能好，是我们仰仗各位大师，这次郭老板说您这儿有几件好货，我便激动不已。”王掌柜地瞅准机会，说出了今天来的目的。

“哦对，阿玉你快去把那套瓷品拿来。”陈涛转头对何玉说到。

“是，大师兄。 ”何玉点头，赶紧去木架下，将一个大木箱子抱了出来，放到了木桌之上。

陈涛伸手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青翠欲滴的天青色茶具套装，一个翠青色茶壶，六个青色小杯。

颜色鲜亮清脆，入刚长出的嫩竹一般，赏心悦目。

王掌柜拿着一个小茶杯于手中，小心地把玩，入手光滑清亮，轻敲声音清亮悦耳，瓶身还绘有陈涛的浮雕画纹，果然是出自陈涛的顶尖瓷器。

“陈师傅，是作何打算？”王掌柜心潮澎湃，有心将这套茶具送入京城分店之中，只是不知道陈师傅的想法，不敢贸然决定。

“还是依之前，放在店中寄卖，想来我与王掌柜合作这么久，掌柜的也不会亏待与我。”陈涛说到。

“陈师傅，您看马上就要年末，您这套瓷品放在荣景镇这小地方，也无法提现它的珍贵之处，我想把这套瓷品送往京城万景瓷店中，您看行不行？”

说实话，大多数人自然巴不得自己的瓷器能放到京城店中寄卖，毕竟售价更高，名气也会更大。

不过偏有脾气古怪的大师，不愿将自己的瓷品放到京店中去，所以他们便需要提前问好。

陈涛自然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便欣然答应道：“全凭掌柜的安排了。”

王掌柜得了陈涛爽快地答复后，欣喜异常，连连道谢。而后便心满意足地带上这套茶具离开了 。

王掌柜与郭头离开之后，何玉与大师兄便又开始工作了。

何玉在一旁练习制作瓷壶，陈涛则是在一旁绘制瓷器上的纹饰。

瓷壶瓶身圆润饱满，此时还未经过烧制和上釉，并未瓷器特有的光泽与触感，但却是精美瓷器最基础的步骤。

而后是壶嘴与壶把的制作，因着一把壶是由不同的结构组合而成，不同部位的规格便尤为重要，极为考验制作者的水平。

“壶嘴有些长了，弧度还微有些大，这样出水会很不方便，与你做出来的壶身相比不是很协调。”

大师兄不知道何时站在他的身后，何玉看着自己做的壶嘴，确实有些过长了。

“是有些长了。”何玉受教到，而后便将已经成型的壶嘴毁掉，重新来过。

到得下午的时候，整个瓷壶才被他做出样子来。结合得严丝合缝的壶身、壶嘴以及壶把，还有盖在上面的小巧精致的壶盖。

这是他第一次几乎完整地做出来瓷壶，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甚至想要大声喊叫，终究还是碍于面子，不想让人以为他疯了，才生生忍住了。

不过挂在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只是瓷器制作的一小步，你可不要过于骄傲。”陈涛看何玉那飘飘然激动的心情，颇有些担忧地说道。

“知道了，师兄，我不会骄傲的。”何玉嘴上说着，但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实在是因为这么些年，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因有所成就而带来的喜悦，远远超过其他。

“罢了，有进步高兴也是应该的，自己要适可而止。”陈涛无奈地说到。

“嗯。”何玉道。

陈涛便将他做的瓷坯，放到自己的里头，待下工时分便一并送到烧制炉中去，进行烧制。

十二月初，厂里便进行能力考核，所以十一月中下旬的时候，厂里的所有学徒便都停了练泥洗泥这类的杂务，集中瓷器制作的突击学习和训练。

集训前夕，何玉被他那师父叫到跟前。

“最近你的制瓷学到哪里了，应付考核行不行？”王师傅问道。

虽然大徒弟做事儿他放心，但还是尽一番作为师父的责任，关心小徒弟一番。

“目前刚刚学习了瓷碗、瓷瓶、茶壶等基础瓷坯的制作，基础瓷釉的调配。”何玉如实说到。

“这样，我与你师兄说一下，集训前期你还去他那边，最后五天过来了解一下流程。”师父与他说到。

“是，师父。 ”何玉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下工了之后，天色暗淡，寒风猎猎中何玉见一老人，面前还摆着两筐的木炭，何玉脚步一顿，忽觉得自家储备的木炭似乎还有些少，这年头的冬天，他也不知道长短。

略一思忖，比上前去问道：“老爷爷，你这木炭怎么卖呢？”

“一担百文，小少爷您要是要的话，看着给些就好了。”

那老人头发已经是灰白，整个人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何玉实是不忍直视。

他从自己的衣兜内取出指甲盖大小的两粒碎银子。铜钱多了便有些重，他一般带的不多，日常只带几粒碎银子，以及十文铜钱。

“老爷爷，这些给你，天寒地冻的，您还是早些回家吧。”何玉说到。

“谢谢，谢谢少爷，您给多了，我，我帮您送回去吧。”老爷爷说得颤颤巍巍，何玉哪里肯让。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您赶紧回，这天马上就要黑了。”

何玉担起木炭来，还轻松地走了几步，示意老爷子，他完全能自己弄回去。

而后转身也不容老爷子多说，快走两步离开，这时代便是如此，比这寒风更冷的，便是更深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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