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湫中暑之后, 大师兄便让他休息了两天。jiujiuzuowen

这两天里，大师兄一人将他们两组的任务兼顾起来, 不断周转在两个小队之间, 肉眼可见熬红了双眼, 每天脸上都是掩饰不住地疲态和愁容。

因为即便他将自己运行地像个不需要休息的机器, 石师傅那组的大型龙缸还是无人能做, 而他这边的瓷品本身也扛了很大的压力。

当石师傅休息归来的时候, 整个人精神看起来却不像之前那般健朗了, 仿佛两天的时间, 石师傅就老了很多。

“石师傅, 您若是感觉累了, 一定要注意休息。”陈涛看着, 颇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放心, 我没事的，这两天你辛苦了。 ”石师傅看着陈涛，想也便知道自己要不能做了, 他的压力会有多大。

他们相处数十年, 从未见过陈涛如此疲累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尽在掌握、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不得不服气，他的本事让他有底气如此。

“是啊, 石师傅，你不在，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慌, 恨不得自己长出八只手来，可即便长出这么多手来，这青龙盘附的龙缸，还得您石师傅来。”陈涛说到。

这话说的石湫心生豪气，在一个行业做到顶尖，自是有他的骄傲，不然如何立足？大型龙缸这个桂冠，便是他石湫的立足之点。

论瓷品的艺术境界，他可能不如陈涛；论新奇点子，他不如何玉；但在大型瓷品，他有他的骄傲。

“陈涛你就放心吧，就是豁出这条老命去，我也要做好这事儿。”石湫与他说到。

“别说的那么严重，我们一定能够稳妥地完成这项任务，然后再干二十年。”陈涛道。

见到石师傅回归，何玉也总算送了一口气，不然他担心，大师兄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累趴下了。

而后低下头，拿着手里纤细的画笔，专心致志地在眼前的瓷品上绘画，师兄如此压力大，他能做的便是努力多做点活儿，尽量分担一些，这下石师傅回来，便更好了。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何玉小心地完成手里的这几笔，然后直起腰来稍微缓一缓。

石师傅那里摆着三块硕大的瓷泥块，他还未曾接触过如此大的大型瓷器。

这样大的瓷品，在练泥这个阶段，便是一个非常费劲儿的体力活儿，需要下很大的功夫才能满足制作的需求。

很明显，那瓷泥还没有满足石师傅的要求，只能继续不断地捶打摔练。

第二天，石师傅要开工制作第一个大型龙缸的事情，他们便都知道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

何玉还早起了一个时辰，提前将自己的活儿下做了些，保证在不耽误进程的情况下，能有机会多观摩观摩石师傅的制作过程。

等他到了瓷窑，意外发现了好几个抱着同样目的地瓷器师傅，大家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石师傅来的时候，工作坊中已经如火如荼地干了起来，颇为疑惑地问道：“陈师傅，你们该上工时间了吗？怎么没通知我呀？”

虽说他是上了年纪，但这样被排斥在外，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陈涛有些无辜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我不比你来的早多少。”

“那他们来这么早，是什么原因？”石湫听了这话，心中好受了许多，至少还有人跟他一样被蒙在鼓里。

这时候，何玉刚刚忙完手里的一点小活儿，便抽出空来与两人解释到：“今天石师傅不是要做龙缸吗？我便想着提前做出活儿来，也好看看石师傅做龙缸，谁知道和抱着一样心思的还不少。”

除了陈涛和石师傅两人，好几个师傅都比平常来得早那么一些。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啊！”陈涛听了，恍然大悟道。

石师傅便笑笑没有说什么，开始去准备制作龙缸的工具和材料。

没多久，石师傅的转盘就转了起来，便有人陆陆续续地围了过去。

瓷泥被丢到转盘上，很快随着转盘的旋转。

不同以往的制作过程，这次练坯的转盘旁边，拉起了细线，用来作为龙缸的尺寸的参照。

龙缸从底部开始，器型越来越大，石师傅专注地制作，将所有的外界影响都隔绝在外，除了眼前的龙缸，再无其他。

周围也寂静得似乎都能听到针落的声音。何玉看着旋转的瓷坯，渐渐看了进去，他的身心像是附在石师傅的身上，手里是旋转着的瓷坯。

最先发现何玉情况的陈涛，何玉离他有些近，不经意地视线转过去，便发觉何玉的状态有些不对，神态不对。

入定，是一个太过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只在传言中听过，从来没有相信过存在，但现在却一下子从脑袋里蹦了出来。

陈涛将视线转到另一边去，发现其他人虽然也是专注地看着，但还是有细微的动作的。

不对，还有一个人似乎与何玉的状态差不多，是跟着石师傅的，那个比他稍年轻的瓷器师傅，周记里周师傅。

石师傅直起身来，陈涛立马去将备着的瓷泥给石师傅送过去，就是这一顿，何玉才从那种状态里抽离出来。

这会儿看着大师兄在那儿帮忙，还完全反应不过来师兄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起步阶段最为重要，之后最难的便是最后的成型，大家先忙各自的，待会儿你们再来看如何？”陈涛与大家说道。

“嗯，去干活了。”

大家也都知道他们任务艰巨，陈涛稍一提，便各自离去了。

“陈师傅，你来帮我一下，可否？”

陈涛本也转身离开，忽而被石师傅喊到，便留下来做助手。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涛将其他人叫了过来。

这时候，原本的瓷泥已经大体上，变成了一个二尺高的大瓷缸。

瓷壁厚实，大师兄和石师傅在小心地扶着瓷壁，向外想高处伸展，看得紧张不已。

如此大的瓷器，制作的时候心态最为重要，要像无风时的水平面一样，没有一丝地波动；而且要有极佳的手感，否则便是瓷坯都做不出来。

瓷坯的成型只是制作龙缸的第一个难点，而龙缸真正的难题在于其因为缸体太大，从而导致烧制的时候，极低的成功率。

因为受热不均匀的问题，龙缸的成功率一直非常低，而极为有经验的瓷器师傅，在瓷坯成型的那一刻，便有直觉，这次的瓷品能否成功。

石师傅的表情不是非常的满意。

何玉看不出那看起来完美的龙缸，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听得陈涛对石师傅说：“石师傅放宽心，不要着急，我们时间还充足。”

他们这样四个这样大型的龙缸，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听起来不是特别的紧张。

但是几乎所有的瓷器师傅都知道，大型瓷器的成功对时间的需求有多大，即便如石师傅这样的高手，都只能靠次数来换取成品率，而他们还要精益求精。

下午石师傅休息，养精蓄锐。而做好的瓷坯先要放置阴干一些，明天会进行修坯，然后上釉烧制看，一个龙缸的制作，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

“小玉，我问你一个事儿。”

晚上下工之后，何玉才走了几步，就被师兄叫住。

“什么事儿？大师兄。”何玉问道。

“边走边说吧。”大师兄说道，“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今天看石师傅制作龙缸，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没有？”

陈涛这话一出，何玉脚步瞬间顿住了。

“师兄，你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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