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琢顿觉脑中一片嗡然，有种天意弄人的恍然之感。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都早已埋好了伏笔。

朱承璧和温珩并不知此人危险，只按常情来处理了。

温珩道：“灾地凄苦，百姓暴乱亦是身不由己。臣以为应当酌情轻判，发回原籍。”

朱承璧点头：“就照你所想去办。”

不想将燕离桧单拎出来引人猜疑，温琢状似无意地问道：“这些人都分别做了什么？”

虽这些天温琢听政议政已是常事，但温珩仍是每次都等朱承璧眼神许可后才与她答话。

不知妹妹何出此问，但有皇上示意，温珩仍是认真清晰地将这些人的罪行一一汇报。

燕离桧的罪行是砍伤两名县卒，照理来说还要再关一些时日，温琢便没立刻在殿上再说什么。

温珩要离殿时，她心中正好也下定了主意，便跟朱承璧说了一声，先随温珩出去了。

殿外无人旁听的空旷处，温琢慎重地对温珩道：“大哥，那个叫燕离桧的，你能设法先把他留在京城吗？”

温珩犹豫道：“倒是没问题。只是你为何要留他在京城？你认识此人？”

“这个嘛以后再同你解释。”温琢假装卖了个关子，事实上以后她也没打算跟他解释。

温珩正要离去，温琢又道：“还有，若明天下雨，你来早朝时带个执伞的进来，身材要瘦，与我一般高矮。”

“这又是何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温琢眨眼一笑。

温珩无奈摇头，眯起眼看着温琢：“又跟你哥卖关子。行吧，谁让你不但是我妹妹，又是当朝皇后呢？”说着挑了挑眉，捏着腔调道：“微臣，遵命！”

温琢忍俊不禁。

见温琢被逗笑了，温珩的脸上也忍不住挂上了笑意。

他看着她似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忽的感叹道：“现在这样子就很好。若你能常常这样开心，要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温琢心中触动，想起前一世兄长的遭遇，忍不住鼻酸。

她冲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来抵住泪意，温声道，“哥哥开心，我便也开心。”

温珩闻言欣然一笑，笑出来时却觉眼眶温热。

“好了，不多说了。皇上还在等着你呢，快回去吧。”

温珩转身，不让妹妹看到他发红湿润的眼眶，大步朝前走去。

温琢再进殿时，见朱承璧趴在桌子上，似是睡着了。

连着几天密集地处理政务，对于从前散漫惯了的他来说，确实有些吃不消。

温琢从暖阁拿出一件外衣来为他披在身上。

正欲悄声离去时，朱承璧抓住了她的手。

她转头看，他仍是闭着眼睛，眉心却轻蹙着。

黄昏时的晦暗天色将殿内棱角分明的影子都藏了起来，到处都显得格外温柔。

每日从日出前到日落后，从晦暗到晦暗，他都是在这殿内度过的。

这位傀儡皇帝并不知自己这样做对本朝未来的影响会有几分，但这是他作为皇帝应该做的事。

所以他就做了。

朱承璧感觉很累。

他仍是闭着眼睛，静静地抓着她的手。

这样，就不那么累了。

就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努力着。晦暗中也有了引导着一切的光芒。

良久后，轻蹙的眉头缓缓舒展，他的面容变得宁静恬然。

知她不能久留，他乖乖松开手，不叫她为难。

良久后，仍是闭着眼睛的他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和任何动静。

正想睁眼看看她是否已经离开，就感觉面颊上传来蜻蜓点水般柔软温暖的轻触。

朱承璧心中一股暖流涌出。

睁眼抬头时，她已下了台阶，蹦蹦跳跳朝殿外走去。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痴痴地捂着脸，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御花园。

仍是这样寒冷的冬日，他坐在乾清宫门外，看着那个叫啾啾的宫女蹦蹦跳跳离去。

他心中带着与现在同样的雀跃。

——那是他未来的皇后。

“是朕永远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