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书房中，温琢正与聂起单独谈话。
其他人都离开后，聂起便不再刻意端着齐王的架子，面色清展不少。
温琢亦是松了口气，坐到方才温珩坐过的位置上，直奔主题道：“你这边现在什么情况？”
这是二人第二次这样近距离单独谈话，温琢仍是没能看惯齐王那张神形违和的脸，下意识不自然地避了下目光。
聂起眸色微滞，旋即又恢复惯常的清冷之色，细细地将被三美人发现失忆的前因后果同她讲了一遍。
“她们答应帮我隐瞒失忆的事，还要帮我找回记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就让她们留下了。”
“确实，有她们的加持起码短期内咱们不至于露馅。”
这短短两三天聂起对齐王的举止和神情把控就有如此明显的进步，想来也是她们的功劳。
温琢心觉甚妙，忽又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便问：“如果这样那岂不是可以直接问她们，与齐王卖官贪污案牵扯最密的幕后大官是谁？”
聂起道：“问了，但她们说这些事平常都只有齐王一人知道，她们也不曾参与。”
温琢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单说楚慕月那个神月楼都能为齐王搜到那么多消息，不可能没参与过吧？那个沈玫，第一时间就发现齐王失忆了，必是平日里对齐王十分了解，齐王和谁亲和谁不亲她不可能不知道。”
“也是。”
“她们肯定在瞒着你。”温琢将胳膊搭在方几上，想了想又道；“不过想来也是，换成是我，一直跟随的人突然就失了忆还要转换政治立场，是得谨慎些。如果什么都不想直接听话抖出一切，万一齐王恢复记忆，又或者这一切本就是他为了考验自己口风严密程度设的局，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那我再设法问问。”
“嗯。得先让她们相信你就是她们所追随的那个齐王，消除她们的戒心。不过这件事任重道远，倒不急在一时。”
聂起皱起眉头轻叹了口气，从齐王那双好看邪气的凤目中透出几分清郁忧愁来。
他最自负的时候，仍能清醒地认知到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难倒自己，除了女孩子。
现在还一下来了三个，还得跟她们耍心眼周旋……
知他心里苦，温琢颇感歉疚地止住话题，话锋一转道：“不过眼下掌握的信息也很充足了，没必要非从她们入手。”
聂起一眼就看穿她口不对心，这件案子对她来说还棘手得很。
亦知道她对他魂穿齐王这件事一直有种莫名的自责，若不及时跟她说明白了，恐又要陷入那种无端的情绪中。
“说什么呢。”他故作轻松地笑着，道：“这种超真实的朝堂间谍游戏，可不是谁都有机会体验的，我难得穿越过来，还白捡一个王爷来当，怎么能错过这大好机会？”
“等我回去就写本书，书名叫《我在盛朝当王爷》怎么样？”
温琢心觉触动，双目泛起盈盈的光。
他是她在那个世界唯一的朋友，对她无论如何包装的任何想法都能一眼看破。而她对他亦是如此。
他知道她在内疚，她亦知道他此番话全是为了安慰自己。
她十分默契地没去辜负好友的好意，笑着道：“感觉靠谱，记得把皇后写好点，得是貌美如花足智多谋的人设。”
“我考虑考虑，这人设打算给女主角的。”
原先沉重严肃的气氛在二人的玩笑中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但因这些玩笑本就是二人为照顾对方心情的不由衷之言，忽有一刻，二人突然都再说不出更多的话，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宁静地对望了片刻后，温琢先开了口。
“阿起，你要找到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
聂起的面色有一瞬的迷茫。
在他所能回忆到的记忆的最初点，仍是对自己是谁、要过怎样的生活一无所知。
被聂家夫妇收养，与温琢成为邻居后，他开始倾尽一切去为她制造所谓的时光机。
当时世界上还没有一台真正的时光机，他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定地去为她做这件看似天马行空的事。
但隐约觉得，这就是自己该有的生活。
此后科技逐渐发达，人们对时间的研究越来越成熟，站在时代巨人的肩膀上，付出了此前人生所有精力和代价的他终于成功了。
但那一刻，瞬时的喜悦很快被无尽的恐慌、茫然与孤独覆盖了。
他意识到，自己将要与她分隔在两个遥远的时空。
站在漆黑天幕下的高楼之上，俯瞰着整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侵袭着自己。心好像被开了一个无法填补的洞，猛烈寒风从其间呼啸而过，空洞越来越大。
于是他撒谎了。
以时光机必须要由自己操作为由，与她一起穿越过来。
方才说的“体验生活”、“写书”的确非他本心，甚至于他也十分讨厌这个被温琢恨着的躯壳。
但只要仍与她在同一时空，他是谁、在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就都无所谓了。
这些他都不打算让温琢知晓。
他看着她真诚而满含期待的恳切目光，淡淡地笑着，道了声：“嗯。”
见他应了，温琢不觉展颜一笑。
她心想，等眼下这桩案子结束了，一定要帮聂起在盛朝找到属于他的小天地。
——
“何人胆敢在王府造次！”
温珩守在书房门口，听见门外传来打斗声。
他想要一探究竟，刚开门就看见那身令满朝文武闻风丧胆的蓝色凤翎锦服，心中大骇。
再仔细一望，望见锦服之上的那张神俊面庞时，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凤翎卫可能会来他已有预料，朝中大臣都知道太后的爪牙遍布京城。
不过此事牵涉到齐王，太后定然不会过度追究，甚至会帮着隐瞒。
可如今这个人竟然来了……温珩觉得事情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想象力可以预料的了。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温珩苦笑着在心中发问。
恰在此时，一名家丁飞奔而来，对沈玫道：“沈姑娘，文慧公主带着凤翎卫冲进来了！”
“文慧公主？她来做什么？”
“说是……来捉奸……”
温珩两眼一黑，“还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