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二章 真正的技术

清早朱承璧起床时温琢已经醒了,但她闭着眼仿佛仍在睡着,直等他去上早朝后才睁开眼睛。

今早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要做。

这时间皇城的一切都在慢慢苏醒,宫女银雀将耳朵贴在皇后寝室门上,确定皇后还没睡醒后,轻手轻脚往坤宁宫后门走去。

“你去哪?”皇后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银雀吓得猛一哆嗦。

她深深呼吸,压住心中隐隐渗出的恐慌,转身乖巧笑道:“奴婢去御膳房讨些干果来给娘娘尝尝,娘娘近来不是喜欢吃甜食嘛。”

“为何不走正门?”温琢面色喜怒难测,语气与空气一样清冷。

“奴婢也没在意,走正门与走后门不都一样的嘛。”银雀心里乱打着鼓,脸上却未见一丝心虚。

“也对。”温琢唇角勾起一抹笑来,道:“你去吧。”

“嗯!娘娘若要梳洗了直接喊金雀就行。”银雀甜甜地笑着,转身迈起步子便要走。

脚尖刚沾地,就听见温琢又道:“去了,就别回来了。”

银雀脚步一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本可以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扭头来问温琢一声:“娘娘这是何意?”

但温琢方才那句话冰冷又决绝,直冷进了骨子里,透出一股绝望来。

在听到的一瞬间,她便知道自己再挣扎也没有意义了。

温琢没等银雀回话,径自转身回了房间。

太后让何灿告诉朱承璧她悄悄出宫去见齐王,并拿出她写的一封情信来做证据,以为这样就能挑拨她和朱承璧的关系。

却忽略了这样一来,她正好可以逆推出太后在她身边也藏了眼线。

金雀和银雀都知道她偷偷溜出宫去的事,但知道她与齐王通信的只有金雀。

太后获知她溜出宫与写情信两件事的途径并不一致,因而泄密的人不是金雀。

温琢想起上一世她病重时银雀仍认真侍奉的样子,满腔怒火激起的狠意就逐渐泄了气。

她不知该如何处理她,索性就让她走吧。

这结果令她有些惆怅,却并不感到意外。

依照太后的性格和行事,不可能没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金雀和另外两名不怎么贴身的宫女都是齐王的人,那便只剩下银雀了。

想到原来身边没一个自己人,温琢忍不住替上一世的自己感到心酸。

趁着无人,她到御花园再去给那几株云开花浇了些水。花骨朵已是十分饱满,有随时要绽开的态势。

她不敢给它们太好的养料,怕照顾过头生出反效果来,每次就只稍微浇些水,然后蹲在花枝前,沉醉地观察许久。

算了下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有缓缓走回坤宁宫去,等着朱承璧下朝一起用膳。

早朝时间过去许久,却仍是没等到他。

她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就让金雀去乾清宫打听。

金雀一路小跑回来,刚进门就着急喊着:“娘娘!太后请督诫去乾清宫了!”

温琢心中骇然,直接起身往乾清宫赶去。

——

乾清宫殿内,朱承璧端直地跪在太后面前。

太后狠狠在他右脸上抽了一巴掌,强烈的怒气令她胸口剧烈起伏着。

“彻查?!你知道什么呀你就让彻查!!”

朱承璧脸上立刻印出一个红掌印来,却仍是不卑不亢地挺直着背脊,不屈地目视前方。

太后用手指不断戳打着他的额头,“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在朝上跟我顶嘴了?!”

她大怒欲狂,目眦欲裂,恨不能将他掐死在这里。

今日早朝,先是由户部侍郎温珩牵头提出来一桩卖官贪腐案,接着御史程宜斐就站出来,弹劾了她好几个心腹臣子和戏官。

那哪儿是弹劾臣子和戏官?

分明就是冲着弹劾她来的!

太后怒斥了温珩为首的几个挑事官员,却万没料到向来沉默的皇帝竟在那时说了句“务必彻查”。

“你查什么?查大臣、查戏官,查我是不是?!这几日你背着我接见朝臣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想着皇帝长大了也是该多了解了解政务。现在我才知道,你是在谋划着篡权!”

最后两个字铿锵刺耳,在空旷的大殿上久久地回荡着。

朱承璧却仍是面不改色,目光坦然地望着她,清朗的声音毫不示弱:“儿臣不敢。”

他的态度令太后愈发生气,她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顺过气来,咬牙切齿道:“你不敢?我看你心里早就记恨我了!你恨不能让我身败名裂!”

气极了,她忽又冷笑一声。用充血的双目恨恨地瞪着朱承。

她一边用手掌拍打着他的脸,一边冷笑道:“你懂什么?以为自己多看了两本书就什么都能知道了?就能掌好朝政了?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呢!”

朱承璧不答话,用轻蔑的目光将她望着,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笑意。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太后的心里没来由生出一阵恐慌。

她不允许他这样看她,不允许一个废物也来嘲笑她!

刚刚控制住的怒气再次爆发,太后扶着身后太监的手勉力站直了身体,面容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她望着朱承璧的双眸透着气急败坏的狠戾凶光,却用冷笑掩藏住心中的恐慌,道:“原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想着该给你些面子,就好久没请督诫了。”

此时左右督诫已匆匆赶来,一人执金鞭,一人执金杖,好似两尊地狱修罗。

“怪哀家高估你了!”太后对着两位督诫挥手道:“给哀家打!打到他收回成命,服服帖帖地跟哀家告饶为止!”

朱承璧的身体开始下意识颤抖,这是常年被训诫而形成的一种生理性的应激反应。

但他仍挺直着脊梁,咬牙坚定地目视前方。

两位督诫毫不手软,金鞭金杖接连狠狠打在朱承璧的背上,势要打弯他的脊梁。

但他们越是想这么做,朱承璧就越不让他们得逞。

他的背一直挺得老直,哪怕知道这样会更疼,也不曾弯曲一下。

然肉-体凡胎终是抗不过这般摧残,几十鞭杖过后,朱承璧已快没了知觉。

他的满口鲜血,身子再也撑不住了,趴倒在地上。

但即便是这样,他的脊梁仍是直的。

而他就算被打得仅剩最后一口气,也仍是没能如太后所愿乖乖告饶。

他漆黑如曜的双眸始终死死地盯着太后,盯得太后越来越怕,越来越慌。

到最后他似乎是被打晕了,眼睛却仍是睁着的,用一种不屈的目光向她挑衅着。

两位督诫亦是越打越怕,皇帝赤红的鲜血透过明黄色的龙袍粘在了金鞭与金杖上。

左督诫忍不住惶恐地对太后提醒道:“太后……再打恐怕要出人命了……”

未听到朱承璧一声求饶、一声惨叫的太后额上青筋暴起,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这一瞬间她心慌得很,感觉什么东西在破壳而出,自己的权威出现了裂缝。

温琢赶到乾清宫时两位督诫刚刚停手,太后心虚地带着他们悄然离开。

她跪坐在空旷大殿的正中央,将满身是血的朱承璧抱在怀中,心中钝痛不忍看他,仰面淌着泪。

察觉她来了,已奄奄一息的朱承璧用最后的力气握住她的手。

他嘴角缓缓扬起,露出被鲜血包裹的一口红牙,灿烂地笑着,口中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朕赢了。”

温琢满面泪水,心中大恸,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对他柔声道:“嗯,你赢了!”

得她肯定,他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彻底失去了意识。

太医在不久后赶来,为朱承璧把完脉后瞬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位可怜的废柴皇帝,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再晚些,恐怕就拉不回来了。

温琢在朱承璧床前守了三个日夜,才终于再见他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她,他的面上忍不住泛起安然笑意。

温琢紧紧握住他的手,又一次没能拦住眼泪。

他伸手,一点一点为她擦去眼泪。

“朕睡了多久?”他问。

“三天三夜。”她答。

“这么久了啊,怪不得朕十分想你。”

温琢被他情话逗笑,亦知他已挺过了生死关。

她将他的手贴在脸上,痴痴地望着他。

他亦是笑望着她,澄澈双眸中投映着她的笑靥。

好像怎么也望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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