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就完了?后来他们这些驱魔师当真能找到魔界的地盘吗?不是只有成魔的人才能找到吗?”林泽玉拿起又变回白色的宏孽镜,刚才在镜中发生未竟待续的画面犹如一场梦。
任怀安抱着手臂,喟然叹道:“光有心魔还不行,还得通过魔灵大人的考验才能进入魔界,纵使此人有翻江倒海的能力,没有一颗忠心,还是不行的,所以有心魔易,进魔界难,每个人都有心魔,看你是压抑它还是放纵它了,压抑久了适得其反,放纵久了,终成疯魔。”
林泽玉将宏孽镜装入褡裢袋内,思忖道:“那他们肯定入不了魔界,哪怕是找到死,也不一定找到,恐怕纪云卿这辈子都要困在魔界了。”
任怀安道:“看来我们得去找到那几位驱魔师和那个毛头小子了。”
林泽玉道:“可是这件事的发生已经是完全没有音信和线索了,怎么办?”
任怀安道:“找到那片树林。”
话音刚落,林泽玉的铃铛又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铃铛终于又开始摇晃起来,上次要不是缺失了铃铛的指引,这下他们找到林子也许找的就不用那么费力了,只是铃铛这次摇得极其微弱,几欲停荡下来。
途径街市,遇到一位卖炊饼的老头,林泽玉借了任怀安几文钱,买了几张炊饼,放入了包袱内,便笑吟吟地踏上征程。
这林中寂静无声,所有的树叶早已枯萎泛黄,枯叶随风散落一地,铺成厚厚的叶床,踩上去的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碎成细碎的叶片。
铃铛还在一直向前摇荡着,这正是林子的深处,豺狼虎豹悉数可见,更可怕的是这里的树枝上还缠着蛛网,一只吐着蛛丝的蜘蛛比手掌还要大,正悄然地看着林泽玉和任怀安,林泽玉不禁打了个寒噤。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泽玉后退半步,蛛丝突然缠住他脚踝倒吊半空,任怀安看到林泽玉被半吊的样子,轻笑出声,蛛丝朝任怀安袭来的时候,任怀安轻转扇子,在面前一划,蛛丝再次袭来,这次缠得又厚又长,追着任怀安不放,转扇划破却源源不断,末了,任怀安再招持不住,蛛丝将任怀安缠成了厚厚的蚕茧,像不倒翁一样晃晃悠悠了起来。
林泽玉笑得眼泪飙飞,边笑边指着道:“哈哈哈,刚才还笑我,自己不也被缠上了,比我还惨!”但笑着笑着就啼笑皆非了,觉得背后有一股寒气自脊椎袭上心头,那只蜘蛛正眨巴着圆圆滚滚的眼睛,林泽玉微妙地意识到不对劲,讪讪地僵僵地稍回转过头,向它挥了挥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道:“嗨~收拾完他,能不能放过我……”,然而这用脚丫子想也是不可能的,只要自己弱,那就永远都会是被动的,蜘蛛瞬间吐出了蛛丝,林泽玉下意识“哇啊”一声躲闪,这才险些避开,然而蜘蛛仍善不罢休,吐出万千蛛丝,这下林泽玉避无可避,只能闭眼受死了吗……?!
任怀安的蚕茧骤然崩裂!万千金线如日光照耀下的数条光线爆射,蜘蛛还没来得及去查看怎么回事,折扇飞旋,就将蜘蛛劈成了两半,林泽玉懵懵地瞪大了眼睛,折扇又回旋过来,斩断了林泽玉的蛛丝,林泽玉重重地摔了下去。
林泽玉揉了揉头,愤愤地道:“你……你你你,臭道士……!”
任怀安接过折扇,笑道:“死人妖,不是我说你,你自己试试疼不疼。”
林泽玉摸了摸自己的头,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碎落一地的落叶铺成软软厚厚的一层,真是奇怪的很,明明刚才感觉到很疼,原来是错觉的疼痛。
林泽玉只能站起身来,扯下身上缠绕的蛛丝和拍拍身上的灰尘,悻悻然道:“要是有温泉水就好了,老子一定要好好泡一泡,怀念仙芝派的大温泉!”
任怀安没有理会林泽玉,转身就进入了林子的深处。
林泽玉看了看寂静的四周,倒吸了一口凉气,抚摸胸脯,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喂,臭道士,等等我!”
任怀安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过来,笑道:“你不害怕吗?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将鈴铛交给我,我替你去,我去寻找纯阴之血,前方太危险了,有你最害怕的蛇,很大一条。”
林泽玉犹豫了一下,只是一场历练而已,有必要那么较真吗?转身就要离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林泽玉道:“那我不用还你银子了吧,到时候可别去仙芝派找我哈,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概不奉还。”
任怀安道:“不用了,你走吧。”
林泽玉兴奋得地想要拔下铃铛,却发现铃铛怎么也拔不下来,记得师父曾跟她说过,这铃铛出生的时候就伴随着他,他走哪里就会一直跟着他去哪里,这次要将这枚铃铛拔下来,内心竟有不舍的感觉。
林泽玉讪讪地道:“……弄不下来,能不能走?……”
深林的黑暗处又传来任怀安的声音,道:“那你走不走?”
林泽玉道:“可……没有我的帮助,你能找到纯阴之血吗?”
任怀安道:“照样能,我已经找到其他替代的方式了,你不必担心。”
林泽玉“噢”了一声,点了点头,电光火石间,脑海中疑窦丛生,蹙了蹙眉,蹑手蹑脚地走进那片黑暗的深林之中。
林泽玉吹燃了一个火折子正徒步寻找,左顾右盼,忽听到哨音,看到一棵大树旁倚着一个人,吓得打了一个寒噤,凉意直上心头。
“——喂,死人妖,你怎么才来?脚是被什么黏住了吗?”
林泽玉循声前往,任怀安正抱着手臂靠在树上。
林泽玉走近,火折子的火光映照出任怀安的脸庞,猫着腰定晴瞅了又瞅,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任怀安夺过火折子,神色疑惑地皱了皱眉,道:“你去哪了?”
林泽玉恍惚回过神来,叉腰道:“嚯!你还教训起我来了,谁让你不等我的,还要我走,我这不是有点担心你嘛……”
任怀安眉目舒缓,大概我觉得颇为可笑,失笑道:“什么?你做梦了?”
林泽玉慌乱地撇过头去,道:“没什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转过头来,道:“你说我不用还你银子,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做完这次任务后,我一定拽下铃铛,这就走,”伸了一个懒腰继续道:“反正我对什么纯阴之血也不感兴趣,道不同不相为谋嘞,我相信凭借着你自己的力量一定可以找到纯阴之血,我反正不需要纯阴之血,正如我可有可无一样,也帮不了你什么。”
任怀安耐心地听他讲完,笑道:“银子,你必须是要还的,你,必须是要来引路的,很重要,还有我试过,你这个铃铛认主,所以你不要在凭空臆造了,除非贫道飞升了,否则在大功告成之前,你是无法回到仙芝派找你师父的,想都别想。”
林泽玉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铃铛,咬牙切齿暗暗道:“他早就对我的铃铛图谋不诡,定是认为我除了利用这铃铛指引以外一无是处,果然这个臭道士接近我的目的不纯,哼哼,不小心让我拭探出来了吧!!!”
火苗从林泽玉的脸庞移开,任怀安转身款款地走向更黑的深处。
林泽玉眼前变得暗黑,吓得双腿一抖索,背后又开始变得凉飕飕的,忙从褡裢袋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燃,烧破了黑暗的幕布,露出一处洞,火光惺忪,恍惚照出任怀安前行的形态,林泽玉顿住脚步,猛冲上去,道:“你敢不敢承认刚才不用还钱和让我走的话不是你说的?!”
任怀安耸肩道:“贫道一直靠在那棵树下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泽玉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心道:“那么,如果真不是臭道士,那刚才的声音应该是谁的?!难道这么快就进入魔境试炼了?!”
“没……没什么。”没林泽玉心里不禁一阵恶寒,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又看了一眼任怀安,发现任怀安神情自若,缓缓向前走了大半路程,林泽玉回看后面几眼:“臭道士,等等我!”
任怀安忽然顿住了脚步,林泽玉没意识到他会停下,猛地撞了上去。
林泽玉揉了揉眉心:“干什么!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任怀安观察四周,发现并无什么动静,这才放心地回转过身,手指抵在嘴唇上:“嘘~”
林泽玉疑惑地左看右看,任怀安不知回事,竟一掌击向了他,林泽玉摔倒在地,一阵懵圈,任怀安又要一掌袭来,林泽玉在地上滚到一边,不知所措地喊道:“臭道士!你干什么?疯了!”
任怀安不回答,又一掌袭来,林泽玉又一堪堪避开,只好声东击西,目光飘向别处,指着别处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任怀安也顺着林泽玉的目光看向别处,林泽玉趁势落荒而逃,一边跑,一边还回头不放心地望着,黑蒙蒙一片,来不及诸多细想,林泽玉撒开腿没命地跑着,心里暗暗道:“臭道士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跑着差不多的时候,林泽玉才终于停了下来,躬身捂着双膝大口喘着气,嗓子如上了锈,涌上来一股腥锈之气。
“跑啊,继续跑啊。”
林泽玉抬头一看,任怀安正居高临下定定坏笑地看着自己,笑意中带着些许寒意。
林泽玉瞳孔骤缩,吹燃火折子,发现又走回了原来的地方,生无可恋地看着任怀安,向后退了退,皱眉颓然叹气道:“你是假的臭道士吧。”
任怀安微微一笑,眸中透着棉中带针的笑意:“你怎么断然认为我是假的呢!我一直想杀的人就是你。”
林泽玉眼晴透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神色稍稍一凝:“臭道士!你丫的,你不是要同我……”
任怀安冷笑一声,转了转手腕,掌刃如风,擦过林泽玉的发捎,林泽玉向左侧一旋身:“喂,不管你是真是假,我还没说完呢上来就出手,太不厚道了吧!真当你林大爷……”
还没说完,任怀安一拳打在林泽玉的脸上,吹了拳头吹了一口气再展开,露出一个看白痴一样不屑的眼神,幽幽道:“没人告诉过你,和别人打架,废话不要太多吗,否则容易分神。”
林泽玉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跄地往后颠了一颠,甩了甩头,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眼睛渐复清明,捂着脸后痛地“嘶”了一声:“打人不打脸,我这俊美无比的脸,啊,肯定是肿了,臭道士,我跟你拼了!”
任怀安上来又是一拳,呼出一口气,吹了吹拳头,炸开拳头道:“废话少说。”
林泽玉手颤颤地摸向自己的脸,咬牙道:“士可忍孰不可忍。”从褡裢袋里掏出一把铲子,手腕一翻,举起铲子,林泽玉一横,任怀安用掌刃一挡;林泽玉一扫,任怀安旋身一躲。
附近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任怀安的声音:“死人妖,你怎么变得这么暴力了!贫道真要还手了!啊啊啊,别咬!痛!”
仔细一听竟还有自己的声音,笑嘻嘻道:“没错,我就是不想还钱,你想咋滴!”
林泽玉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由得一愣,心道:“我去,我这么邪恶吗!”
“喂,打架怎么能分神呢!”
仅一息之间,林泽玉自己就被踹飞了过去,本来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倒在地,却没想到与一个人背对背,头“砰”地一声撞在对方的头上,林泽玉摸了摸后脑勺,一看是任怀安,两人面对面,两人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
“臭道士,你怎么在这里。”
“死人妖,你怎么在这里。”
林泽玉揉了揉后脑勺,郁闷道:“痛死了,你不会又是假道士吧!”
任怀安也揉了揉后脑勺,无可奈何道:“你这个人妖又是真的假的啊!”
林泽玉叉着腰跳脚道:“我当然是真的!”
任怀安打量了一下林泽玉,沉重地点点头道:“那贫道也是真的。”
附近又传来了吵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任怀安和林泽玉的声音,不是好像,本来就是。
林泽玉吹燃火折子,与任怀安相对一看,点了点头,照亮着前方,两人循声赶去。
借着黑暗中的一点光亮,林泽玉和任怀安从不远处竟看到完与他们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在互相争吵,说的尽是肉麻低俗的话,声音还与他们自己一样,不禁寒毛倒竖,鸡皮疙瘩也跟着起来了。
半晌,林泽玉实在是看不下去,举着火折子冲了出去,任怀安也紧随其后。
林泽玉走到假泽玉面前,看到对方除模样与自己一样处,衣着、神态、声音也与自己大差不差,林泽玉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变为嘲讽,双手环抱道:“你是谁啊,怎么长得跟我一样。”
林泽玉指着自己,嘴巴张得老大,冷笑一声:“我?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为什么要冒充我?”
假泽玉佯作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指甲:“谁冒充你了,你算老几啊,穷酸鬼一个,切~”
林泽玉纳罕道:“呦嗬!”说罢,二话不说从褡裢袋里掏出一把铁铲,对方也从褡裢袋里掏出一把铁铲,双方一边唇枪舌战,一边用铲子打过来打过去,在黑暗中擦出了些许火星。
另一边,任怀安与假怀安在黑暗中悠悠然徜徉,两方非但没有吵架,反而相谈甚欢。
任怀安手握折扇一揖笑道:“仁兄,好久不见,不知你最近过得可好。”
假怀安却无一点笑意在脸上,眼眸中反而带着几分幽冷:“挺好的,道长可是很少问你自己的心,也就是到这魔林将我催生出来,道长才会跟我谈谈心。”
任怀安露出无声的苦笑,语调轻浅如羽,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起伏:“贫道很少去想事情,因为贫道想得越多,你越痛苦,不是吗?”
假怀安侧目深切地望了任怀安侧脸一眼,神情冷静而平淡道:“以后他若是知道了你接近他的目的,会不会恨你。”
任怀安了然一笑,用折扇拍了拍假怀安的肩膀,面上显得澄澈宁静,似波澜不惊的一泓湖水:“仁兄,你过忧了,这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到时候贫道会想出一个让他不恨贫道的方法,但或许他心胸宽广,不会恨贫道。”
假怀安眸中的寒冷和漆黑像是有一缕阳光投射了进来,眼底的复杂一览无余,最后竟是笑了:“道长总是喜欢用“贫道”这一词来掩饰你的本意和本体,我希望道长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到时候道长功德圆满,我自会消失。”
任怀安眉眼弯弯,唇角勾起,一笑而过:“这是自然,如此便自己回来吧。”
假怀安摇摇头轻声叹道:“道长,我不想回去,我想自己……”
任怀安眉尖一皱,垂眸道:“你知道这由不得你,你一旦出了魔林就不再有血肉之躯,到时候我们都会有危险,你不可以随便出来的,回来吧。”
假怀安神情稍滞,末了,思量片刻,道:“好,那我就再说一句,纯阴之血的携带者那家伙虽然蠢点,但是挺好玩的,如果到最后能保住他的话还是尽量保住吧。”
任怀安抬眸笑吟吟地望着假怀安道:“这是一定,如果贫道有办法的话。”
假怀安不再说话,而是变得像水一样透明,比魂魄幽蓝的颜色要清一些,要浑厚一些,就这样穿过任怀安的身体,而任怀安却是毫发无伤。
任怀安顿时感觉心尖抽搐了一下,隐隐作痛,捂着胸口去找林泽玉。
林泽玉和假泽玉吵得不可开交,已经开始互薅头发了。
假:“弱鸡,除了逃跑什么都不会!”
林:“弱智,骂我就是骂你自己,没出息的东西!!”
“…………”
任怀安揉了揉眉心,轻摇折扇,走上前去,声音里带着强忍的笑意,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无奈道:“你们谁是真的?”
林泽玉和假怀安异口同声道:“我!!”随后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不屑扭头“哼”了一声。
林泽玉:“你干什么说我说话?”
假泽玉:“那你干什么说我说话?”
任怀安轻笑一声,摆摆手道:“二位,别吵了,不如直接随贫道走出这魔林,到时候便知谁是真谁是假了。”
林泽玉抱着手臂道:“反正我是真的,我不怕。”
假泽玉道:“我也不怕。”
任怀安牵起假泽玉的手,笑道:“那贫道带你出去吧。”
材泽玉竟然看到臭道士握上假泽玉手的时候,假泽玉还悄然窃喜了一下,也不吵也不闹了,任由任怀安牵着。
林泽玉表面虽然不说,但是心里明白得很,“哼”了一声,不屑地跟在他们后面,心里腹诽道:“没出息,好色的家伙。”
任怀安侧目回望了林泽玉,眨了眨眼睛。
林泽玉注意到任怀安回望的眼神,登时心里疑感起来,轻轻皱起了眉头,但脚下还是不由自主地跟在他们后面。
任怀安清楚地感觉到假泽玉在回握他的手,不像林泽玉那么不自在,笑着松开了假泽玉的手,往后退了退道:“你不是真的,你对贫道太热情了。”
假泽玉道:“你、你在说假泽玉道:“你、你在说什么?刚才我对你就是这般热情啊。”
林泽玉闻言摇了摇头,轻声叹息。心想:“臭道士的心魔那么讨厌我本体,却与我的心魔说得来,那为什么我的心魔不讨厌臭道士的本体呢,看看那眼神,像是要把臭道士吃掉一样,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任怀安散淡笑道:“刚才跟你聊的不是贫道,是贫道的心魔,贫道是说,你对贫道太热情了,第一次出来吧,你学得不是很像,以后多向你的本体学学,至少不要让贫道那么快的识破,不然这个游戏就太没意思了。”
假泽玉白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林泽玉,指着林泽玉道:“哼,让我学他?这个菜鸟!”
林泽玉注意到了假泽玉的眼神,瞪起眼睛,挽起袖子气咻咻道:“大爷的!欠收拾,我非得收拾他不可!还用着我的脸嘲弄我,太嚣张了!”
任怀安横扇挡在林泽玉面前,道:“死人妖,别着急,他是你的心魔,伤了他,也会伤害到你自己,何必自相残杀呢。”
林泽玉道:“他就是看我不顺眼!老是和我对着干!”
假泽玉:“懒得搭理你,干啥啥不成,吃饭第一名。”
林泽玉推开任怀安的胳膊,施法道:“你别跑。”
假泽玉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扬了扬眉笑道:“哼,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不是我怕死,我早就杀死你了。”
林泽玉一时语噎道:“你!!!!”
任怀安道:“这位姑娘,还是早点回去吧。”
假泽玉眼带笑意地看了看任怀安道:“那我就给美男道长一个面子吧。”说着,又鄙夷而不屑地看了林泽玉一眼,唇角一勾,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林泽玉手里拿着火折子,清晰地看到假泽玉说话的口形是“我早晚都会取代你。”随后,身体如水一样透明,穿入了林泽玉的身体里。
林泽玉顿时感到心沉重了不少,感到心脏疼到抽搐,不得以吃痛地捂了捂胸口,紧闭双眼缓缓道:“大爷的。”不过一会便不痛了。
任怀安淡淡笑道:“死人妖心魔的嘴巴有点毒啊。”
林泽玉摆摆手,无可奈何道:“别提了,快要气死我了。”
任怀安道:“没想到你这心魔还真的能给贫道几分薄面。”
林泽玉道:“小心点啊,他可是个小色鬼,见一个爱一个。”
任怀安笑眯眯的瞥着林泽玉轻声咳道:“你难道不是吗?”
林泽玉目光澄澈,神情坦然地摆摆手道:“怎么会呢,就算我色,也是色不外露,要保持矜持,不然显得我太没有出息啦,不说了不说了,这些以后慢慢说,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对了,我要问臭道士你一个问题!”
任怀安:“什么问题?”
林泽玉半眯着眼睛道:“你真的是臭道士。”
任怀安张开双臂转了一圈道:“当然,如假包换。”
林泽玉支着下巴恍然地“噢”了一声,道:“看着不太像,你是不是已经被心魔反噬掉了。”
任怀安勾起唇角,笑意带着几分狡黠,垂眸看向林泽玉道:“死人妖,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呢。”
林泽玉道:“……要不臭道士你发誓?”
任怀安了然笑道:“好,贫道发誓。”
只见任怀安伸出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地道:“贫道发誓,如果那些话是贫道说的,那贫道将会丧七情,损六欲,爱而不得,终生抱憾,郁郁而终。”
林泽玉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任怀安,手心沁出了冷汗,吃吃道:“不……不是就不是,干嘛发那么毒的誓,小心灵验,到时候可别来找我!”
任怀安笑道:“大概不会灵验,有时候人少点情感,少点自作多情,会做成很多事。”
林泽玉转了转眼珠,想了一下,虽然知道誓言对真正的坏蛋没有什么用,但听完臭道士发完毒誓之后,心里莫名有了一种微妙心安的感觉。
任怀安发完毒誓后,将手拢入袖中,神色平淡,反问道:“那你呢,你万一是假的死人妖怎么办?”
林泽玉摊了摊手道:“我能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你这个臭道士,真不真,假不假有什么关系呢。”
任怀安漫不经心地凝视着前方问道:“是么?”随即偏了偏头,凝视着林泽玉笑道:“其实贫道还是喜欢任性一点的死人妖。”
林泽玉闻言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欲言又止,心跳如擂鼓,深吸一口气,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闷出一句话,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任怀安,绞着手指,低声道:“要不……我也发个誓,跟你一样的。”心里却暗暗道:“惨了……没记住……要不还是天打五雷轰吧。”说着就要举起三根手指,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像要赴死的义士一般。
任怀安看着林泽玉这副情态,面上虽高深莫测,但嘴角还是翘起,似笑非笑道:“不必发誓了,只有死人妖才有这副闷羞矛盾的行为和神态,贫道信了。”
林泽玉猛地睁开了眼睛,道:“臭道士,又耍我!”
任怀安手负身后,站立在一旁,不再回答林泽玉,缓缓道:“看这深林一旦进入就很难出去了,我们自求多福吧。”
“咕~”
林泽玉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瘫倒在地,凄然道:“不是吧!”
任怀安看了一下四周,淡淡道:“死人妖,快起来,这魔林里有脏东西,若是被缠上了,可就真的很难回不来了。”
林泽玉听到“脏东西”三个字,登时鲤鱼打挺似的跳了起来,喉间噎了一下,将方才盖灭的火折子又吹燃了,心有余悸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又从褡裢袋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任怀安轻声道:“臭道士,我这还有一个火折子,你拿着,照亮。”
任怀安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用。”
林泽玉不由震惊地看了看任怀安,纳罕道:“不是,臭道士,那么黑,你能看见吗?”
任怀安道:“我有夜眼。”
林泽玉正要问怎么练出来的,前方忽蒸气袅袅升起,一处黑暗中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光明,让人移不开眼。
那是一处温泉,温泉里撒满了清香扑鼻的花瓣,热气腾腾,冉冉升起。
林泽玉顿时感到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有一种黏答答的感觉,随摸一绺头发丝都变得油涔涔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非常不自在,他已经好久没有泡过温泉了,迫不及待地想跳下去,一泡方休。
还没泡进去,林泽玉就已经开始想象出舒服了,这种愉快的幻想促使他迫不及待地将眼前变为现实。
惟一使他犹豫不决的是男女有别,但你想着自己利用幻象术变为男儿身,臭道士有的地方,自己也有,便不足为奇不足为惧了,不如拉着臭道士一起泡,反正这魔林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身子泡好了,精神爽快了,才有心情想办法走得出去。
林泽玉将玉冠扯下,头发散开如墨般披散下来,任怀安拉住他的臂膀,笑道:“你确定要进去泡?不再仔细看一下。”
林泽玉着急道:“可我真的难受死了,我早就想泡一泡温泉,这个愿望在我心底潜伏很久了,泡完再走,很快,泡完,我身心舒畅了,救纪云卿不就轻轻松松了嘛。”一壁说着,一壁脱下靴子。
任怀安道:“等等,不必如此急不可耐,借我一根针。”
林泽玉两条眉毛拧成了疙瘩,道:“干嘛?”还是从褡裢袋里摸索出了一根细长无比的针。
任怀安微微一笑接过那根针,道:“伸出一根手指。”
林泽玉将手回缩在胸口,道:“臭道士,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任怀安两手一摊道:“我能耍什么花样,无非就是告诉死人妖不要在关键时刻犯蠢,否则就要功亏一篑了。”说罢,还是拽过林泽玉的手掌,针眼轻轻扎进林泽玉的食指,林泽玉“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捏着林泽玉的食指,捏出一滴血珠,鲜艳的血珠滴进温泉,热气腾腾的温泉仅弹指一挥间变得冷气森森,雾气散去,温泉里是各式各样纠缠在一起扭来扭去的蛇。
林泽玉不可置信地闪了个趔趄,失声道:“不……不可能啊,明明刚才还是冒热气的温泉,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任怀安拍拍林泽玉的肩头道:“所在万幸,你要是进去了,说不定就要被撕得血肉横飞了。”
林泽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连忙穿上靴子,束好头发,尽量不往那群蛇乱舞的水坑去看,心里一阵战栗和痉挛,蛇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任怀安道:“别愣了,快远离这里。”
就在这时,一只蛇悄然地从水坑里溜了出来,吐着粗粗的舌信子从水坑的另一处边缘绕了回来。
任怀安抽出腰间的玉箫,箫音时而温柔雅致,如珠玉跃盘,时而短促肃杀,如风卷竹林,一面走,一面吹。
林泽玉背后有一种莫名的寒意,突然想到在寺庙那一晚听到的箫音,霍然转过身去,发现那条狡猾的蛇早就溜到了他的脚边,林泽玉已经完全慌了神,鬼使神差地抡起这条蛇就像抡起一条辫子,闭着眼睛狂甩,那条蛇足足被甩了几丈之远,彻底在这水坑处息影了,林泽玉蓦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的双手。
任怀安放下搁在唇边的箫,别在腰间,握住林泽玉的胳膊道:“甩哪里去了?”
林泽玉才回过神来,泪眼婆娑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再也不泡温泉了!”
任怀安走过来拍拍林泽玉的肩,低头轻声道:“这关泡温泉什么事,这温泉升腾起的根本不是热气,而是寒到极致的寒蛇泉,冒出的是冷气,这些蛇会散寒气来伪装温泉,说明这里肯定窥探你的内心世界,所以都依照你内心制造的幻象,你不用担心,有我在,现在你只需仔细想清楚那条蛇被甩的方向即可。”
泽玉害怕的心情终于稍微和缓了下来,他开始怯怯地望向任怀安,任怀安依旧和颜悦色,神情不同以往有一种说不出的认真,他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东边的方向,此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暖意涌了上来。
任怀安抽出那只箫,道:“跟在我后面,不要远离我,那条蛇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袭来,它刚才只是懵了,此蛇有剧毒,小心为妙。”
林泽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蛇如此恐惧,他恨自己克服不了这种恐惧,如果没有任怀安的箫声眩晕了那条大蛇,那条蛇早就要伸起头咬他了,其他水坑里的小蛇想必也会见势一拥而上,他恨自己被别人看到如此胆小的一面,恨自己开始慢慢习惯和贪恋依赖一个人的感觉,他其实明明可以挥动术法直面那条蛇,他经常鼓足勇气下一次一定克服,可偏偏一旦再次见到蛇,却始终难以克服骨子的恐惧。
任怀安吹动玉箫,箫音丝丝入耳,林泽玉警惕地捏着火折子,四处打量,将恐惧咽进喉咙里。
箫音颤颤,霎时间这急促的箫声出现了一处极不和谐的“嘶”音。
林泽玉闻声,耳朵动了动,机警地答道:“在东南方!”
任怀安阖眼抿箫向东南方缓步而行,突睁开双眸:“我感受不到那条蛇的气息了,那条蛇难道已经死了?!”
林泽玉惊恐道:“什么?!我力气这么大吗!给……给甩……死啦?”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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