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什么??”
“订婚。我和柴柴的婚事。”
柳眉笑出声:“公主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
“那你肯定是疯了。”
“或许罢。”
柳眉眼神顿时起了怜悯,心想:太惨了,好好的人就疯了,可见住在王宫的日子也不好过。
姜娆不是瞎子,看得出她的‘悲天悯人’,她仔细品味花魁的美,觉得这样的人能养出柴青那样的坏种也是厉害。
“我调查过她,她生来丧母,七岁丧父,镇子里的人惧她厌她,认为她命里带煞。她二十岁了,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还算洁身自好。”
“我家青青当然是一顶一的好。”
“我问过她了,她说她怕死,但还想与我几度春风。就只能如此了。”
柳眉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样的小妖精能逃过她的法眼?
然而面对心直口直的姜娆,她又拿捏不准了——听这话的意思,姜娆是有备而来,青青脑袋一热做出的决定,正对公主下怀。
她舍不得柴青有个好歹,姜娆是真的美,对得起九州第一绝色的美誉,尤其笑起来,无情也动人。
她担心柴青真的栽了。
万一没把持住付出真心,而姜娆又做不了她实实在在的娇妻,这不得闹翻天?
燕王势大,哪怕有合欢宗当靠山,也不是轻易能惹的。
她犹豫了:“我得问问青青的意思。”
姜娆羡慕地瞥了眼她高高隆起的胸部,眼神怅然:“好,你去问罢。”
春水坊的花魁受召来此,甫一露面看得荣华眼睛都直了,不止他一人,其他当差的士兵见了也是喜得嗷嗷叫。
成熟女人的魅力远不是十八岁的姜娆能比的。
姜娆美则美矣,却是天上月,地上霜,不可触及,无法挽留。
而柳眉,声名在外的俏花魁,仿佛触手可及。
男人们看得眼睛猩红,场面一阵骚动,还是荣华将军一声冷喝才唤醒大部分人的理智。
柳眉扭着水蛇腰一路含笑地来到后厨,柴青腰间系着围裙一丝不苟地熬鱼汤,鱼香味儿飘出来,俏花魁倚门抱臂:“我看你给人当奴婢,当得挺舒心呐。”
这是公主的专属小厨房,周遭无人,柴青一手握着汤勺,想着姜娆亲口所说的“要与她好”,嘴角快咧到耳根子后:“美人美事,赏心也悦目,心情哪能不好?”
柳眉身姿摇曳地走过去,凑到她耳边:“想知道她找我说了什么吗?”
柴青眸子清澈,无声催促。
“你说她是不是疯了,她一个和亲公主,竟然要与你订婚。”
“订什么?”
不愧是“亲姑侄”,反应都差不离,柳眉笑容满面:“订、婚。”
吧嗒。
汤勺掉进锅里,柴青懵了一会,拔腿就走。
“欸?你走什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和你的小情人表衷心?”
没追上人,柳眉回到厨房发呆,半晌翘着兰花指捞起勺柄,自言自语:“怎么感觉心惊肉跳的,一个两个都不正常。”
唯一正常的合欢宗首席大弟子,熟练地将熬好的鱼汤倒进脑袋大的海碗。
寒风凛冽,柴青披着一身凉气进屋,狸奴守在主子身边念坏先生最新更新的话本,姜娆料到她会来,睁开眼,无需她开口,狸奴识趣避开。
离姜地越远,公主的性子越难测,她不敢想公主放任柴青在侧的意图,想深了,想远了,有种刀架在脖子的恐慌。
“你来了?坐。”
狸奴为她们掩好门,等了片时柴青这才坐在离姜娆最近的座位,她眼睛冒光,话到嘴边自己先笑了:“你认真的?”
“我像是在开玩笑?”
婚姻大事,乃人生顶顶要紧的几件事之一,姜娆贵为一国公主,行事却荒诞无稽,柴青看她顺眼许多:“为何想要订婚?”
姜娆捏着棋子的手一顿:“那你为何要执意给燕王戴帽子?”
四目相对,谁也没退却。
两人同时移开眼,姜娆在棋盘落下一子:“燕王给不了我想要的,我想试一试被爱的感觉。”
“被爱啊……”
柴青眨眨眼:“爱是无比珍贵的东西,我给不了你。”
“假的也行。”
“假的你也要?”
“要啊。”姜娆笑道:“假的也是自己选的,我不在意你骗我。”
“好!”柴青一锤定音:“那就订婚!”
话虽如此,但订婚总归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两人一句“订婚”,狸奴和柳眉就得跑断腿。
小孩子过家家还晓得装饰一下门面,公主与人逢场作戏也不能将就,订婚宴上该有的东西都得有。
撇去这些,最要紧的还是如何避过荣华的耳目。
总不能订婚的两人窝在房间完成仪式。
柴青头回参与这事,想宴请街坊四邻热闹热闹,她不是好热闹的人,这次却和魔怔一样,缠着柳眉帮她大办。
春水坊,柳眉一觉没睡醒被坏侄女从床上拉扯起来。
“姑姑!这都什么时候了!请帖备好没有?场地呢?你怎么还在睡?”
死小孩。
就知道折腾老娘。
柳眉白眼翻出天际,柴青只当眼瞎看不见,索性摆出任性的一面:“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说什么你也得给我弄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
“风光,风光。”
柳眉想不通她怎么想的。
说是订婚,其实在她眼里和小孩子过家家没区别,公主是姜国的公主,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她柴青的公主。
公主是要和亲的,燕王尚在上邪城等待他的王妃,别管姜娆心思如何,便是两人在小镇订婚,也是纯粹的儿戏。
不过柴青高兴,柳眉也没道理板着脸。
死小孩。
她又骂了一句。
柴青裹着她的绿棉袄亲了姑姑两口,沾了柳眉一脸口水:“辛苦姑姑了,订了婚我才好带着人风花雪月,我看姜娆也是这般想的。她寂寞好久了,就等着我来拯救。”
她满嘴胡话,偏生柳眉是个护短的,孩子必须是自家的好。
她说胡话妖女也乐意听。
送走柴青,柳眉叹了口气,打着哈欠穿好衣服,一日之内发出上百张喜帖。
想了想,哪怕订婚宴是假的,到底是青青十八年来头等重要的喜事,于是也给留守在附近的吴二去了信。
且不提接到信的吴二兴头上来狠狠心刮了蓄了十年的胡子,泰安客栈这边,狸奴愁得嘴角起泡:“公主三思啊!”
姜娆坐在梳妆台前,恍若未闻。
拦不住她,狸奴终是认命。
身在柴房的厌奴作为公主半路救下的可疑人,时至今日还没打消荣华的疑心,是以不能跟到公主身前。
从狸奴嘴里得知公主的决定,厌奴一叠三叹:“由她罢。”
天要下雨,公主要艳遇,这谁拦得了?
连着几天姜娆心情都很不错。
春水镇的年会赶在大年三十的前一晚,嘴上说着“知道了”的姜娆再次背着荣华溜出客栈。
夜晚星光很美,到处是悬挂的红灯笼,姜娆戴着一张平平无奇的人.皮面具,和柴青手拉手走在喧嚣的街。
路上遇到不少熟人,人们畏惧柴青的坏名,不敢上前。
柴青清清喉咙主动同人打招呼,倒是把人惊了一下,哆哆嗦嗦应了她。
星子明亮,月色皎洁,姜娆勾着小情人的指尖,走在一侧发出意味不明的笑。
“笑什么?”
“他们很怕你。”
柴青抹不开面,又不肯承认她名声不好:“那是,我人长得威风,最能压得住场子。”
威风?
姜娆侧头看了两眼:“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柴青捂上她的嘴:“不要说。”
她知道她长得不威风,但她就是该死的要面子。
在准未婚妻面前,哪怕是坏种也想当个人见人爱的好人。
哪怕这准未婚妻都不是真的。
掌心贴着唇,姜娆促狭地吹了口气,暖暖的,猝不及防地撩了柴青的心。
星月交相辉映,眼前的人沾染了世俗的温暖,恍若云端上的仙子落到凡间,她急急忙忙收回手,问得小心翼翼:“你不会爱上我罢?”
“会吗?”
姜娆不理她,一心沉浸在自由的夜晚。
两人如同普普通通出门游玩的小情侣,玩到精疲力尽才算罢休。
柴青戴着三文钱买来的青面獠牙面具,一路上吓跑不少小孩,她语气懊恼:“你怎么就不怕?”
“不怕。”
见过更骇人的场景,区区一张妖怪脸,还吓不到她。
“柴青!”
脖里挂着大金链子的胖妇人灵活穿过人群朝这里走来。
柴青眼睛一亮,从没有哪个时候觉得胖婶这张脸分外亲切。
她坏名在外,镇子里的人对她敬而远之,一晚上,胖婶还是第二个主动理睬她的。
第一个是出来偶遇美少年的柳眉。
她朝姜娆努嘴:“看,我也是有人理的。”
姜娆笑而不语,一双美眸倒映流动的星河,予人似水柔情的假象。
说话的功夫胖婶走近,见着柴青先是道了声“你要订婚啦”,末了看向她身边一直没言语的姑娘。
长相一般般,气质倒是一绝。
她迟疑道:“这是你未婚妻?”
“是啊胖婶!”柴青挺胸抬头,拿手捅捅姜娆胳膊:“快喊人。”
姜娆眼睛弯弯,温文雅正:“胖婶。”
大抵是在小镇见惯了美人却没见过气质如此突出的姑娘,还是柴青的未婚妻。
胖婶讪讪地点点头,想走,又好似挪不动道儿:“你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我们这里的。”
“的确不是这里的,从南边来的。”
“南边呀,怪远的。”
她拉着姜娆衣袖借一步说话。
柴青眯眼瞅着两人,还没过够“要订婚了的瘾”,她埋怨胖婶为何不多问她两句。
腹稿她都打好了!
“姑娘,你……你不是被骗过来的罢?你要相信胖婶,胖婶这人仁义,看在一见如故的份上,你若开口,我绝对帮你!”
“……”
柴青内功深厚,耳朵尖,听了这话当即不干了,她想冲过去带着人走,又想听一听姜娆如何作答,遂沉着脸杵在那,靴子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耳朵支棱起来。
“婶婶误会了。”
姜娆的声音柔若四月天的柳絮,听在人耳里酥酥的痒痒的:“我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也确实想跟着她……”
她声音含羞,是柴青没听过的绵软:“过完年我和柴柴的订婚宴,婶婶有闲暇一定要来。”
“来,肯定来。”
不为柴青,也得为柳眉说好的银锭。
可惜胖婶少见地舍了银子想做回抱打不平的事,结果被秀了满脸恩爱,离开前她仍是不甘心,想看看坏种到底是哪点迷了好姑娘的眼。
“胖婶,慢走啊!”
夜晚人来人往,人聚人散,柴青得意极了,不免忘形,看着姜娆好似看着她真正的未婚妻:“姜姜,我喊你‘姜姜’怎样?”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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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被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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