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强闯事件尘埃落定，潮海镇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

朝天从各处打探加上零碎偷听，拼凑出事情走向：经过多番艰难的权衡，镇民们最终以微弱的票数差距，决定依附于妖族。消息传开，镇子上几家欢喜几家愁。

虽然他是为了救人才去找妖族，可不少镇民心里总忍不住嘀咕：要是当时再等等，说不定局面就不会变成这样。被暗暗排挤的常禾，只得加强与姜盈商队的联系，两人的关系倒是因此缓和了不少。

但不过这些都不是朝天关注的焦点。她只在意偷听到的一个关键消息：妖族处理完潮海镇的事务后，会前往其他裂缝地点。

饭桌上，姜盈再次提起要带朝天去裂缝时，朝天无意间漏出了妖族的行程。姜盈激动地拍案而起，当即就要收拾行装。

常禾这次竟没阻拦。他缓缓放下竹筷，目光沉沉地在朝天身上停留片刻，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江天，你真要去？”他忽然抬眼，眸中迷雾散尽。姜盈也停下动作望过来。

朝天正思索着各地裂缝与自己力量的关联，骤然被两道视线锁住，不适地挪了挪身子：“我跟姜盈姐走。”

姜盈顿时笑靥如花，常禾的目光却锐利得让她无所遁形：“在这里同样能探查真相。此去前路未卜，你确定？”

话音未落，朝天识海深处被封印的角落骤然抽痛。缕缕灰雾竟从意识海渗入现实，姜盈收拾行李的身影在雾气中渐渐模糊。

“确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穿透薄雾。

从在严家村苏醒以来，第六感异常灵敏，总能提前感知危机。可自从集会开始，这份灵觉就像被浓雾吞没般消失了。想到此处，锁骨上方突然窜过细微的麻痒。这点异样被她察觉后不断放大，终于脱口而出：“若尽快探个究竟，我们迟早会变得和镇民一样。”说罢径直走向正在收拾行李的姜盈。

潮海镇的乱局拖不住妖族脚步，她们动身越早，才越有可能抓住先机。

姜盈以开拓商路为由，带着精挑细选的几名商队成员轻装出发。整个队伍雷厉风行，仅半日便收拾停当。余下人手留守潮海镇处理事务，兼作消息传递的枢纽。

潮海镇距最近的大城尚有数日路程，探查小队无法御器飞行，只得策马奔赴城池驿站，再换乘灵兽坐骑向最终目的地疾驰而去。

树影如绿色绸缎般飞速向后掠去。朝天在颠簸中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后背立刻传来温热的震颤，头顶响起带着笑意的声音：“坐不稳？”

“…还行”

旁边驾驭灵兽的商队大哥朗声笑道：“玄风兽日行千里，头回坐确实够呛。”只见他单手挽缰，灵兽在他手中温顺地转了个圈，对着那根胡萝卜兴奋地喷着响鼻。朝天看得眼睛都直了。

“等你练熟了也能这样。”汉子见她满脸惊奇，顺手抛来个橘子，“小丫头天赋不错啊！这般速度下还能看清我的动作，是个走商的好料子。”他眼睛一亮，“要不跟我学御兽？商队里论识途辨向，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出师后报我名号就成。”

不等朝天应答，姜盈笑骂道：“少来！这是我妹妹！你想当师傅，岂不是要压我一头？”

大哥装模作样地拱手告罪，一抖缰绳便驾着灵兽跑到前头开路去了。

“在外头可不能随便认师傅！”姜盈压低声音道。

“他应该只是说笑吧。”

?“民间有传言，传道授业结万果方可成仙，所以这类事向来忌讳。。”

姜盈问道，“你以前都是御剑飞行吧？这怕是头回骑灵兽？”

“不仅是第一次坐，更是第一次见。”朝天思索着，“御兽本是御兽宗的独门绝学，他们家弟子我也只在九州大比时见过几面。”

?“感觉如何？”

?“速度虽不及御剑，但能让凡人日行千里，确实了不起。”朝天微微蹙眉，“不过我更喜欢御剑。千米高空之上，脚下山河缓缓移动。而陆地灵兽行进时景物飞掠，实在令人眩晕。”

醒来时所有储物法器都不翼而飞，那柄趁手的灵剑和飞刀也都不见了。她究竟是重塑了身形，还是返老还童？更奇怪的是，她竟记不清初到严家村时是否衣不蔽体了。

一阵熟悉的麻痹感再度袭来，她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姜盈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笑着解释，“潮海镇位置偏僻，只有陆行灵兽可租。等到了下个驿站，你就能见到各种飞行坐骑了。”

满眼的绿色逐渐褪去，，化作一片棕黄的戈壁。朝天忍不住：“这里好像灼雾城。”

“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姜盈一抖缰绳，灵兽猛然加速跃过沟壑，“这里就是灼雾城外。”半她在半空中稳住朝天身形，指向远处高耸的城墙，“那边才是灼雾城。你们上次是从反方向来的，其实周边景色都差不多。”

或许是灵兽车高度有限，又或是十年变迁太大，朝天确实花了些时间才确认姜盈所言非虚。姜盈像是许久未归，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城墙边缘不时闪过光芒，她解释道：“那是传送阵。如今世道虽变，传送阵反倒流行起来。当然，灵兽车仍是主流。”

朝天忍不住探出身子想要看个清楚，余光却突然掠过一抹灰色。还没等她看清，视线就被高耸的城墙挡住。等灵兽停下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里和潮海镇热闹的集市没什么两样，凡人和修士摩肩接踵地排着长队。但在人群中央，几个几人高的铁笼格外显眼。透过拥挤人潮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关着体型巨大的灵兽。

与充满好奇四处张望的朝天不同，姜盈明显在寻找什么人。

“姜老大，这边！”那位大哥从人群中钻出来，朝她们使劲挥手。姜盈一手牵着灵兽，一手拉着朝天往那边挤去。人群实在太过拥挤，灵兽经过时惹得不少修士直瞪眼，但也有人抿着嘴默默让开。

“这些都是灵兽——”朝天刚开口，就被姜盈一把捂住嘴。

姜盈紧张地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才松手，压低声音道，“可不敢这么叫。听说这玄兽驿站背后是妖族在撑腰。”

“妖族出租灵…玄兽？”

姜盈先是点头，又急忙摇头，“重点是他们灵魔双修，最忌讳被叫灵兽或妖兽，所以统称玄兽。”

见朝天会意，她又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我们姜家在这儿可是有头有脸的，驿站给专门开了绿色通道。你瞧瞧有什么中意的玄兽，回头咱们就用。”

“你看那玄马如何？速度一流，逃命最合适。哎呀！我怎么净想着逃跑了...还是这狮虎兽好，既能打跑得也不慢…”正说得起劲，大哥过来牵走了灵兽，打断了她的絮叨。

几排木栅栏上拴着普通马匹大小的灵兽，伙计依次解下缰绳交给客人栅栏后方，数个巨大的铁笼里，体型庞大的灵兽或卧或立。

“这真的安全吗？”一位初次租借的客人紧抓着伙计的手不放。

伙计用空闲的手指了指后方笼子，道：“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跑不出来。他掏出契书，“在这儿签字。”待客人松手，又从怀中取出一道符纸，对着客人租借的灵兽一晃。火光闪过，灵兽额间浮现一道灵纹。

“好了，半个月内它都听您使唤。”伙计将缰绳递过去，“您放心，这缰绳和笼子都是特制的，只要不松手，绝对安全。”

朝天踮起脚尖向里张望，笼中不仅有狮虎兽、玄马，还有不少罕见的灵兽。虽然都未开灵智，但带出去也足够威风，难怪生意如此红火。

即便不刻意释放神识，也能察觉到不少魔修混在人群中眼神放光。有些修为的人自然不惧这些灵兽，可凡人或多或少都内心发怵，就像方才那位客人一样。

朝天摸了摸缰绳，发现只是普通绳索，除了格外坚韧外并无特殊之处。那些笼子想必也是如此，根本压制不住灵兽。伙计方才的说辞不过是哄骗凡人的把戏，真正起作用的，是灵兽额头上那道符纹。

最后商队一行五人外加朝天选择了速度最快玄马。令朝天意外的是，商队并未返回大本营休整，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裂缝。

实在不解，裂缝的危险众所周知，休整一日更为稳妥。对此，姜盈解释道：“我们商队曾误入过裂缝，里面别说灵兽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待了五天都平安无事。”说着指向腼腆笑着的杂物小哥，压低声音：“趁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先下手为强。”

“从裂缝到灼雾城只需半日路程，若有异样随时可以撤回。”商队众人望向东边的道路，眼中几乎要迸出火花，恨不能立刻冲进裂缝大捞一笔，弥补在潮海镇的损失。

这番话让朝天的不安愈发强烈，但想到手无寸铁的杂物小哥都能安然无恙，她也不好阻拦，只得临时多采购了些丹药备用。

然而，当熟悉的身影倒在面前时，她才意识到事态远比想象的严重。